大概是我最後那句說得太快太輕,馬甲和叟枸一時沒聽清,只聽我說去掉節奏再練一次就捲起袖子行動,找鞭子的找鞭子,換睡衣的換睡衣。我慢悠悠地晃到浴室洗了個臉,刷完牙才慢吞吞地朝門外挪。
承影站在門口沒走,見我出來果然蹙起眉叫我:“你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點過分?”
我無所謂地看回去:“敢問哪裡過分?”
“你拖馬甲下水打九尾狐,至她於危險中還問人家要錢。”他聲音冰涼,目光轉冷:“這樣還不叫過分?”
“是嗎?”我冷笑一聲,抱起胳膊目光跟着轉冷:“那你去和馬甲說啊?說和九尾狐鬥是件很危險的事大家搞不好都會沒命,你個戰鬥力只有五的傢伙上了戰場不是負擔也是拖累,聖母救世這種夢還是少做趕快醒醒回去複習高考啊?你去說啊?”
承影身子僵了僵,半晌才緩緩道:“我承認我沒法和她說這些話,但你收她房租和學費的事我不贊同,別忘了她原本結束筆仙委託就可以回家,是你把她留下來當戰力。和九尾狐鬥有多危險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別告訴我你沒考慮過馬甲會受傷的問題。”
“啊,我有考慮過。”我靠着門框雙手環胸:“怕受傷你就叫她回去。”
“你……”承影皺了皺眉,然後面無表情地慢慢朝我走近:“能不能別一直糾纏這個問題?”
“不然你想我說什麼?”我微微一笑,跟着站直身子緩緩道:“你以爲我沒動靈契探測你情緒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嗎?承影,你既想把馬甲留下又怕她遇到危險和受傷,教她鞭法和道術也是希望她能自保,我不反對你這麼做,但她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將來搞不好還要用我的,我憑什麼不收錢?免費?你家開銀行還是我家印鈔票?慈善大使那麼好當,你怎麼不捐幾萬給郭妹妹買個包?!”
承影鎖在我身上的視線偏了一下,眼中一點笑意也無:“別忘了最初是你想把馬甲吸進來當戰力的,教她道術和鞭法也是你的提議。”
“我沒忘,一直記着的。”我輕描淡寫揚起眉毛:“但你別忘了老陸那事你是怎麼做的,同樣有危險,老陸你就時刻記着要錢收費,連人家想在這裡住幾天都不行,怎麼換馬甲你就讓我管吃管住教鞭法道術順帶倒給錢了?你對人的區別是不是大了點?”
承影突地擡眼看我,墨玉色的眼睛清亮的折射出月光:“和九尾狐鬥馬甲是會遇上生命危險的。”
“老陸被包裹纏着同樣有生命危險!別跟我說你忘了當時的情況!老陸被包裹上了身!要不是叟枸能言靈攻擊她早被包裹拖着跳樓了!你敢說你救得回來?馬甲是被筆仙纏着,但她從頭到尾什麼事都沒有,反倒是我搭上了一條手!承影,做人別太雙重標準!馬甲是你前任你當寶護着,老陸和你無關就該死了?這事我本來不想說破,但你敢不敢說你當真贊同我吸收馬甲當戰力的計劃?”
承影脣角張了張,怔了怔,沒說出話。
我眼神一下子就黯了下來:“怕是沒有吧?多半一開始就沒想過讓馬甲上場吧?你只是覺得她這身靈力沒自保能力很危險,所以趁這個機會讓我和師兄免費教她道術護體,事成之後再找個理由讓她回去,我有沒有說對?”
承影沒說話,只靜靜看我,片刻,突然垂下眼簾:“你原來是這麼看我的?”
“難道還是我誤會了?”我冷笑,推開門站直身子頂着承影的目光吸氣,我已經很努力地剋制了,但我還是很生氣,一想到這段時間承影對我的態度對馬甲的關注就想不顧一切地衝着承影發脾氣:“我已經忍了很久了,要不是顧及你面子我早就說出來了。承影劍,我知道你和我結契心不甘情不願,所以一直鄙視我蔑視我看不起我,但你以爲我就想和你結契了?結契前你有問過我意見沒?什麼都是你決定,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他媽的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不怕告訴你,這靈契要是連着令咒,我第一個令咒就是命令你閉上嘴巴趕快滾!”
這一通吼完我心裡簡直爽到爆,看着承影的目光也充滿挑釁,來啊?打我啊,完事就直接接觸契約啊?沒你這把劍我又不是不能活,誰稀罕你誰帶你走吧。
承影沒接話,只定定地看着我,沒眨眼睛,墨色的眼瞳裡也沒有任何情緒,月光就這樣安靜地透過紗窗照進屋內,四下皆是散亂飛舞的塵埃。偶爾有夏風在窗外發出蕭瑟的聲音,樹影搖亂一地月華燦爛。木槿濃郁的花香隔着飄渺淡漠幾個來世,明明如煙花般繁華似錦,卻在綻放的瞬間紛紛雕零。
我覺得好像過了很久。
但其實並沒過很久,追根究底也不過一剎那時間,承影突然開口喊我,以很輕柔的聲音很溫柔的聲音慢慢地喊我:“墨淵。”
他拉起我的右手把了把脈,然後慢慢開口道:“你天葵是今天來吧?”
我:“……”
他脣角微微上揚,似乎想笑卻又沒笑,聲音和眼裡卻帶着明顯的暖意:“難怪脾氣這麼暴躁,明天讓瑪麗給你做雞蛋龍眼羹。”
日哦,你就這麼幹脆地把人家瑪麗妹妹當保姆使喚了嗎?還雞蛋龍眼羹,姐姐我十多年人生中從來沒聽過這兩種東西能治經期脾氣暴躁的,一般不都吃當歸枸杞嗎?
承影擡手摸摸我的頭,壓了壓又語帶笑意地開口:“或者讓樓下那奔三小妹給你做山楂紅糖飲?酸中帶甜很好喝的。”
我:“……”
這古劍大人從哪裡摸出這麼多治療月經不調或經期延後的食譜的?一般這東西不都該叟枸上搜狗搜索關鍵字“月經、脾氣暴躁、吃什麼”嗎?
我呆愣着沒說話,那邊承影終於做完我的安撫工作,大功告成地鬆開拉着我的手,後退一步緩緩開口:“那麼,作爲賠禮道歉的話。”
他站在月光中朝着我微微一笑,在月色侵沐下緩緩地朝我伸出手來:“佩劍承影,遵從召喚赴約而來,敢問,Master你氣夠了麼?”
我呆了兩秒鐘。
然後。
不爭氣地笑了。
涼涼的月色在承影身後如海潮般洶涌過來,配合着《FATE/STAYNIGHT》最著名的臺詞,須臾間竟讓我陷入迷幻般的夢境,彷彿剎那間頭頂有三千飛鳥飛過,奇異空茫卻又一無所有。
所以我笑了,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煙消雲散。我低着頭掩面,慢慢把手放到承影手中又扭過頭看着旁邊:“不……不管怎麼說,雖然我沒聽完你和馬甲前世的事,但她既然是你前任契約者,肯定就沒你想的那麼弱,你就算看不起我也不該看不起自己選人的能力,所以不用太擔心的。”
“我一直就沒懷疑過自己的眼光。”承影無所謂地抿起脣角笑了笑,收緊手心道:“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你氣過了沒有?”
我臉紅了紅,訥訥道:“氣過了……”餘光看見承影脣角上揚弧度變高又趕緊補充:“我會記得控制情緒的。”
說實話我這次情緒波動是有點大,之前在道場被長老道友師弟鄙視都沒發過火,這次遇上承影就這麼暴躁,月經不調什麼的還真是病,得治。
我抽回手拍拍臉,見承影想說話就推了他一把:“上天台吧?再不上天台他們都該急了。”
他這才點點頭,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牽着我朝天台走。
馬甲已經跳完一輪了,沒了節奏效果果然很差,好幾個地方攻擊都沒跟上趟。
我在旁邊指點了一下,修正了幾個地方,再看馬甲還是手忙腳亂,忍不住就在旁邊皺眉。這她節奏別說鬥九尾狐,只怕在街上遇見幾個地痞流氓都有夠受,而且那流氓人數還不能超過五,再而且那裡面還不能有個學過一招半式的練家子。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觀賞性很強,實用性太差。
也不知是馬甲沒學會師兄的鞭法還是從性別角度考慮她只能練成這樣?
我定定地看了會,出聲糾正了幾個動作就沒再說話。之前我只是晃眼一看,覺得馬甲鞭子舞得不怎樣,細看下來感覺又和剛纔不同。馬甲的學習能力很強,師兄教的鞭法只練了練三、四次就已經學會,麻煩的正是她學習能力太快,上手後只記得把師兄教的鞭法展示出來,根本沒注意周圍的環境變化。這要是單體展示自然沒問題,但上陣驅魔效果卻很差,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單憑一套鞭法怎麼可能撐完所有場?
承影想法和我差不多,所以皺着眉沒說話,而叟枸在旁邊看了半天,這會功夫差不多也看出點名堂來,見我皺眉終於忍不住過來搭話:“馬甲這鞭法……”他十分痛苦地想了一下,然後委婉地找了個說法:“練得還不是很熟,是不是讓她回去再踩着節奏練一次?”
我這邊還沒說話,那邊馬甲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擦着汗回頭看我:“我也覺得跟着節奏再過一次比較好吧?因爲我現在還不太記得《忐忑》的調子。”
我搖搖頭,果斷回絕了她的話:“不,作爲初學者,你已經跳得很好了。”
馬甲面露喜色,跟着被我一句話打回谷地:“不過只是跳得好,上陣殺敵就弱爆了,絕對派不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