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所當然又是一驚：“怎麼我就不能回道場了？！長老是覺得我攜魚腸私逃了還是覺得我的存在太丟臉了？”
墨之如斜眼：“難道不是兩者都有麼？”
“口胡！”我拍案而起爲名譽而鬥，“我什麼時候攜魚腸私逃了！那分明是他自願跟着我來的。”
墨之如挑眉：“就你這麼個說法，好像你還承認了自己的存在給墨家丟臉一樣。”
“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我當然不會否認。但長老含血噴人，不作任何調查就說我攜魚腸私奔的事我絕不能認。”我昂首挺胸，大義凜然。
墨之如開始撫額：“你帶着魚腸劍離開道場時有登記麼？”
我：“……沒。”
他挑眉：“那這情況不算攜魚腸私逃麼？”
我：“……魚腸倒貼不成麼？”
“長老信麼？”
“……信吧？”我望天，“畢竟我的能力……怎麼想也不可能脅迫十大名劍跟我走吧？”
墨之如長長地嘆了口氣：“信不信這些都不提了，魚腸在你手上，就算你不交，長老也總有辦法讓你還。現在問題的重點是墨家道場不容沒有靈力的人。你靈脈盡毀道術全廢，又不能像畢派道士那樣製作道具或像季派道士那樣夢佔，回到道場……還會有容身之處麼？”
我這才猛地想起，家規中是有這麼條規定，倘若墨家弟子因含不可抗力在內等原因導致其靈力枯竭無法再使用道術，該弟子便會被長老除名。至於會不會要求對方歸還從道場帶走的各種道具武器裝備（包括存摺銀行卡公家車卡現金）這些……我現在是不記得了，估計當初也沒記得過，現在聽墨之如這麼一說：“難道我被除名了？！”
慢車人皆驚！連帶着最前面幾個剛上車還沒找好座位的也在回頭看我。
墨之如趕緊一把按着我拖回位置坐下：“小聲點！你想吼給全車人聽麼？”
我趕緊捂嘴。
墨之如又把他那墨鏡摸出來戴上，昂首挺胸，痞子樣地環顧四周。周圍一干人等立刻噤聲，低頭的低頭，望車頂的望車頂。待到四下無人說話，墨之如才一把將我勾了過去：“小聲點。我剛說的也只是猜測，老大沒在電話裡和我說那麼多，只說你要過來住一段時間。我問他住多久，他說保守估計三五年……”
我一驚：“三五年？！”
墨之如點頭：“我當時也嚇了一跳，以爲你大學畢業單位簽了青島，結果老大說你大學還沒念完，我就更奇怪了，問他你是離家出走還是過來養病？他兩個都沒說是也兩個都沒說不是，只說他馬上就會坐飛機過來，其他的讓我別在管。我就沒再多問，現在聽你這麼一說……”
我覺得我更像在逃難。
墨家那些囉囉嗦嗦的家規我是真不記得了，雖然拜師前長老都會捧着冗長的家規念上一兩個小時，但我當時……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跪在地上睡着了。本來嘛，只要不作奸犯科行事作惡，一般企業/公司/家族都不會談到制度性除名或將解除用人關係終止勞動合同的事，除非得罪了上司/客戶Or老闆。
我應該……
沒得罪過長老吧？
這問題現在當然無解，只有墨之如在旁邊同我繼續說：“現在問題的關鍵就集中在你靈脈盡毀靈力全無上，坦白說，長老當時念的那一堆家規我是不太記得了，現在也不太想得起靈力枯竭後被除名的原因，我猜應該是爲了避免沒有靈力的弟子在今後的生活中遇到麻煩吧？”
私以爲這種感覺挺像某些組織內成員脫離組織時必須和組織斷絕一切來往一樣，從某種意義上看也算爲該成員的安全着想，但我和墨之如都很想知道其中一點——
我：“那你說這個除名……”
墨之如：“但我不知道這個除名……”
“……是普通除名還是懲戒性除名？”
說完我倆都是一愣，兩個人都看着對方發呆，然後同時開口：“你也忘記了啊……”
於是我們同時沉默。
普通除名和懲戒性除名是有區別的，如果用和用人單位解除勞動關係來舉例，普通除名就是員工的正常變動，勞動合同到期後不續簽或員工自行提出離職都屬於普通除名，懲戒性除名就屬於用人單位開除員工的類型了。這點不用我多說……是個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區別吧？
墨之如沉默了一陣，然後嘆了口氣：“家規的具體內容我已經不太記得了，所以也不能確定這個除名到底是哪種除名，我只能說說我的猜測，你不要想太多……”
我在旁邊點頭，墨之如卻話鋒一轉，跳過了剛纔的話題：“你今年是……大三還是大四？”
“問這個做什麼？”我一臉茫然。
“也……沒什麼。”他擡手撓了撓頭，“我就想知道你還有幾年畢業，如果已經大三或者大四就直接向學校申請校外實習或保留學籍，只參加考試不回校上課，因爲我覺得老大似乎想讓你在青島常住。”
我皺眉：“師兄是覺得我沒法再回道場了嗎？”
墨之如搖頭：“不知道，老大的意思沒告訴我，但他既然在電話裡說你會過來住個三五年，我覺得先按這個思路想應該不會錯。因爲墨家的除名不會像普通公司的除名，搞不好就會直接收回你的道士資格。”
我張張嘴脣：“有這麼嚴重？”
“不止。”叟枸終於在旁觀插話進來，回頭看着我和墨之如，卻是晴天裡一個霹靂：“我剛查了資料庫，沒搜到墨家家規的正式文書，但有幾條相關記錄，說被除名的道士除了會被驅逐出道場外，墨家還會沒收該弟子之前使用的刀劍道具銀行卡，也不負擔對方以後的電費水費學費生活費，除名執行者還會對他施禁錮術以防止對方泄露墨家機密。”
“什麼？！”我聽了大驚，“我們家還有什麼可以外泄的機密嗎？”
墨之如慢慢地蹙眉：“如果是墨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泄露的。”
魚腸也在旁邊點頭：“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泄露的……”
叟枸跟着撓了撓頭：“其實我也沒發現有什值得保密的，墨家不是連書庫都可以對外開放嗎？還收過非墨家直系血緣的道士……”
“就當我們家其實有不能泄露的機密好了。”我揮手打斷叟枸的話，然後不解道：“就算這樣，爲什麼連銀行卡也要沒收？那裡面的錢不是大家出師後自己賺的嗎？退一萬步就算卡里有部份錢是出師前的資金，那部份錢不也是長老把我們的REP放網上賺點擊得來的嗎？這也要收回？”
大家紛紛搖頭表示不懂。只叟枸試探着猜測：“會不會是封口費？”
“封口費難道不該墨家給我？！”我挑眉。
叟枸立馬不啃氣了。
我接着分析叟枸搜出記錄中的不合理之處：“還有電費水費學費生活費這個……長老踢我下山時除了張銀行卡外什麼都沒給過，就我現在那房子還是自己想辦法租的呢！丫從老孃出師起就什麼都沒管過，現在踢我出師門時突然想到電費水費生活費了？開什麼玩笑，這東西他之前給過嗎？”
“你之前念大學的錢是墨家出的。”墨之如在旁邊打斷了我的牢騷，“還有，你出師前住在墨家道場，吃的穿的用的住的也是墨家提供的，長老只是在你出師後才讓你滾出道場自力更生，你要說墨家真沒給你提供過生活費……我覺得這些應該也算生活費的一部份？”
“……那就勉強算墨家給我提供過生活費吧。”我迅速改口，眨了眨眼睛又回頭看着墨之如：“可是我還是沒想通我們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其實也沒發現家裡有什麼秘密，不過我覺得被除名的人以後再也不能使用墨家的資源應該是肯定的吧？”墨之如託着腮幫子，想了想才慢慢地補充道，“如果你朋友的搜索沒錯，除名的意思，應該就是指你今後的一切都與墨家沒有任何關係。無論你是生、老、病、死，貧困潦倒或沒地方吃沒地方住，墨家都不會管你……”
也不管你多麼需要幫助，多麼走投無路，風餐露宿或病入膏肓，都不會有人過問你的死活，向你提供幫助，施以援手，拯救你於水深火熱中。
“……”我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叟枸和魚腸也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良久，叟枸終於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那我還能跟在墨淵身邊麼？”
“哦，你的話當然沒什麼問題，你想跟着她多久都行。”墨之如看了叟枸一眼，又將目光移到魚腸身上：“但是你恐怕就不行。”
“哦？”魚腸挑了挑眉：“怎麼說？”
“你是墨淵從天地洪荒裡帶出的劍，就算與墨淵結成契約，從本質上看也屬於墨家提供給墨淵的道具。”墨之如看着魚腸和我，慢慢開口道：“如果墨淵真的被除名，按照家規，你就會被墨家回收，自然也不能再跟在墨淵身邊……”
“也就是說。”我打斷了墨之如的話，皺着眉緩緩地開口：“我和魚腸的契約無效，以後也不能再使用魚腸了？”
墨之如沒說話，只摸着下巴看着前方。半晌，才把架在鼻樑上的墨鏡摘下來，嘆了口氣：“你現在應該擔心老大過來幹什麼。墨小淵，我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一屆的除名執行者是長老和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