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覺根本沒睡好,不止因爲之前睡了六個小時導致現在睡意全無,更重要的是之前被傷到的地方一直在隱隱作痛,痛得病不明顯,但卻無法忽略。
我試着用手按了按,並沒察覺到明顯疼痛的地方。那陣痛就像能轉移一樣,初始出現在肺部,檢查時又轉移到肋下,等我重新擡手去按肋下時,痛感又重新出現在肺部。總之就是一句話,哪裡都在痛又哪裡都沒痛。
我睡不着,又被承影壓着,不敢翻身,只好看着天花板發呆,腦子裡刷屏似的自己對自己催眠“快睡着快睡着快睡着快睡着”,十分鐘後入睡未果,只好嘆了口氣,重新伸手摸向傷口。
真的不痛了。
只是偶爾會有傷口結疤時特有難受的感覺,癢、熱、疼,難受得讓我想直接把皮膚抓住血。這種感覺在承影靠着我時尤爲明顯,就像承影是個過敏源,一旦靠近就會發作。我想起夢境最後那道刺穿我身體的劍光,剎那間竟驚出一身冷汗。
那個夢該不會……
其實是某種我並不願意相信的暗示?
我僵着身子沒動,身後承影似乎也沒睡着。我並不知道劍靈睡着後是怎樣,整個人意識都消失還是與普通人無異,但我直覺承影沒有睡着,和我一樣仍是醒着,果然黑暗中只聽見他用很輕的聲音叫了一聲我墨淵,接着就是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你是不是在怕我?”
我沒說話。
他左手動了動,隔着睡衣慢慢地按住之前被我刺傷的地方,低聲問了句:“是不是還在痛?”
我仍然沒說話。
承影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沒睡着,你是不想和我說話麼?”
……你就那麼認爲吧。我在心裡嘆了口氣。現階段的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和他說什麼。
承影等了一段時間,始終沒聽見我回答,也沒再追問我或繼續同我說話,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然後將我往他懷裡又帶了帶,下巴抵着我的肩,慢慢地說了句:“對不起。”
我還是沒說話。
但是慢慢地,意識卻開始變得有些渙散,精神也無法集中起來。承影在那句道歉之後也沒再說什麼話,我慢慢地閉上眼睛,慢慢地散開呼吸,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感覺沒睡幾個小時,嘰嘰喳喳的聲音就開始不斷地在耳邊響起。剛開始我還能憑藉鋼鐵般的意志無視那些聲音繼續昏睡,時間一長就發現那些聲音猶如睡眠中不可承受的重,吵得人想不聽都不行。
比如:“所以說這個設計師的腦子有包吧!這麼大塊空地拿來修個網球場有什麼不好,不修網球場你種點樹也好啊!住店的顯得無聊還能在下面聊聊天乘乘涼,員工下了班也能在那兒拉拉小手親親小嘴談談戀愛,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
以及:“你說的那種道具真的做不出來,不,不是做不出來,而做起來是太難了。我就先不說完成你這個道具需要多少材料了,單是製作這項道具需要投入的靈力都已經能超過最後能存儲在道具裡的靈力,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三千的東西做出來真的沒用。”
或者:“其實說白了還是錢的問題對嗎?確實讓你幫我們免費做這麼多道具是委屈你了,這樣吧,意思意思給你兩塊錢?”
和:“說了不是錢的問題!!”
等。
吵得跟他媽個菜市場似的我要還能睡着就真睡神了,所以我撓撓頭髮,十分焦躁地從牀上爬起來,看着盤腿坐在另一張牀上爭論的師兄古劍軟件僞娘焦躁道:“你們開作戰會議不能找個更好的地方嗎?這酒店有會議室吧?沒會議室你們的房間不能用?都他媽集中到我房間裡幹嘛?不知道病人休息需要靜養麼?”
“你傷還沒好,需要定期用道術爲你治療,我不進來看着你,難道指望畢邪幫你治療?”師兄回答得理直氣壯。
“這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裡在哪兒?”承影回答得簡潔明瞭。
“墨淵我住你電腦D盤上呢。”叟枸回答得乾脆利索。
“我他媽是被拖進來的!”畢邪回答得憤怒而又無可奈何。
我撓撓頭,鬧成這樣就算是我也真沒辦法睡着了,乾脆爬起來和他們一起開作戰會議:“之前都說到哪兒了?”
“在說你無辜逗留的那個建築工地。”師兄把叟枸打印出來的A4紙攤給我看:“就這兒,你們之前懷疑有問題的地方叟枸已經查過了,是個規劃中的游泳池,離周圍的大樓也很近,住一二樓的基本拉開窗子就能跳進去。聽叟枸說那個開發組最初的計劃也是在這裡修個拉開窗子就能跳進去的游泳池,結果修到一半發現三樓以上的跳進去不管有沒有水都會摔死,就停了這個項目……”
他頓了頓又附上一句嘲諷十足的點評:“雖然不知道這個項目被叫停的原因,我也不想了解這個項目被叫停的原因,不過能在修築四棟二十二層高的大樓同時還想出在中間修個‘只要拉開窗子就能直接跳進去游泳’點子的人,項目被叫停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所有人都沒接話。
但我們都在附議。
師兄接着BARAHA:“之後我看了叟枸收集的資料和你之前在道士論壇上整理出的情報,覺得這地方比較適合做成密閉空間消耗混沌的靈力,所以讓畢邪造個生成密閉空間的裝置,但畢邪似乎並不願意幫這個忙。”
“啊?”不可能吧?之前讓畢邪幫忙做個能在安全大廈天台生成密閉空間的裝置他不都答應了嗎?
我感到理解不能,正想側頭去看畢邪就聽見他在旁邊只差沒跳起來反駁的聲音:“說了不是不想幫忙是你要求的道具太苛刻了!又要生成密閉空間又要全方位多角度高精準無死角進行錄像和監控!只做一個生成器怎麼可能辦到!”
“那你多做幾個不就得了?”師兄表示鄙夷。
畢邪都快掀桌了:“我只做一個生成器就能形成密閉空間爲毛要多做幾個放在那裡浪費!你如果是怕生成器故障要我多放兩個以備萬一我還勉強可以答應,但你要求全方位多角度高精準無死角地進行錄像和監控就不止一個生成器可以搞定了吧?!你看這個坑的鳥瞰圖,連個游泳池的雛形都沒有,別說對這坑進行監控,生成器放進去能拍到圖像我就該謝天謝地了,何況這種監控的事本來就可以讓那個信息統合思念體現場轉播事後回放,我做個帶錄像功能的生成器完全沒必要好麼!”
“所以你們畢家開發出的道具才那麼容易被山寨好麼。”師兄仍然不以爲然,“就是因爲你們每次接到Case時都想着怎麼用追簡單的辦法做出道具而忽略了追求設計上的高科技,你們開發出的道具纔在盜版市場上這麼流行。”
他說着點點畢邪放在旁邊的攝像機,言辭懇切,語重心長:“年輕人要有創造力,不要讓思考模式定性。你想,一般道具製作商聽到‘我想買個能生成密閉空間的道具’時第一反應都是做個結界或屏障,了不起再加個附帶削弱效果或吸靈效果的增幅器,就算我真要求對方加上錄像功能,那些沒創意的傢伙也只會在攝像機上動手腳,直接把錄象機改成密閉空間生成器。這種技術有多簡單我就不在這裡廢話了,隨便誰買個道具回來拆開研究,不出三天絕對出現一堆山寨品,真正難的是如何在一個簡單的空間生成器上達成全方位多角度高精準無死角的錄像和監控。這種明明需要八臺以上的攝像機上完成的工作如今只要一臺機器就能完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纔是最難被山寨的,不是嗎?”
畢邪一口凌霄血:“所以我才說你這個要求提得太過了!你這根本就不是單純的道具而是人工智能!不!不如說——”他看了旁邊託着腮幫子圍觀辯論的叟枸,毫不猶豫地一把將他抓了過來,“你這根本就是要我製作一個叟枸!”
師兄定定地看了叟枸兩秒,然後勾了勾脣角,一點頭:“嗯,差不多可以這樣理解。”
畢邪一口老血噴得漫天漫地。
被點名的叟枸很興奮,指着自己看着師兄連連發問:“真的嗎真的嗎?你真的這麼想嗎?”
師兄擡手摸摸他的頭:“嗯,你很有用。”
叟枸開心地捧着臉轉圈圈去了。
我看着被師兄鬱悶得就快吐血而亡的畢邪,於心不忍,站出來幫他說句公道話:“師兄,再開發個叟枸就沒必要了,游泳池那坑我沒呆多久,安全大廈那邊纔是關鍵。與其讓畢邪把精力放在游泳池那裡,倒不如讓他重點在安全大廈上多放幾個道具,何況你還養着十多個式神,隨便牽一個出來都能當監控道具用,何必在這裡糾結監控的事?”
“自然是因爲我有些在意這個地方。”師兄笑了笑,將最早贊達拉占卜出的那張結果圖拿出來攤開,然後指着上面的弧形對我說:“你不覺得奇怪嗎?就算你之前離開房間上酒店的天台,占卜圖上也畫出垂直位移,這裡的三十七分五十七秒卻一直沒動……就算你再怎麼二,也不可能一直站在哪裡發呆吧?”
我接過圖看了看,果然覺得有些奇怪,這時卻聽師兄笑了笑,淡淡補充道:“當然,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至少我就想到了兩種假設:一是你中了魔障,二是被什麼東西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