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爲在不吃嗟來之食這個問題上,混蛋三人組是沒有立場鄙視我的。沒見這三人聽說有宵夜時開門速度比我還快嗎?
所以師兄也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順帶着捎上馬甲:“馬鹿呢?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回頭我讓樓下那姑娘做。”
……我說你們還真把人家當廚娘了啊?
馬甲無恥程度沒有師兄高,低聲應了句後弱弱地說:“我不挑食的,隨便吃什麼都行。”
師兄立刻用得瑟的眼神看着我,裡面滿是“看見沒?人家覺悟多高”的炫耀。
承影也用得意的眼神看着我,裡面滿是“看見沒?……”我理解能力有限,讀不出來的炫耀。
更可惡的是叟枸竟然也用得意的眼神看着我!真不知道他看着我炫耀個毛!那兩人和馬甲一個是師徒一個爲前任契約者人家炫耀一下理所當然,你個走狗拼音炫耀個毛!她打字也用搜狗嗎!
我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扯過紙巾,面無表情地擦嘴擡頭,面無表情地開口:“既然大家都吃過了就早點休息,明天五點還得起來訓練。”
頓時衆人哀號一片,內容大多爲譴責我如黑心副總黃世仁般壓榨他們貧瘠的青春期剝削他們廉價的勞動力佔用他們短暫的休息日,其中師兄妄圖以長輩身份從我這裡獲得特權,但他只說了一句:“墨淵你懂我的,凌晨六點才睡的人不可能早上五點就起來。”我就淡淡地接過他的話:“嗯,你可以晚點起來,不過家務你全包。”
師兄立刻表示晝伏夜出的生物鐘不利人類新陳代謝身體健康,他想更正這個惡習已經很久了感謝CCTVMTV和我給了他這個機會。
叟枸跟着眨着大眼睛看我,聲音甜甜地說:“墨淵姐~專家說筆記本關機後要間隔八個小時再開才能延長使用壽命。”
我面無表情地點頭,跟着淡淡地一句:“專家的話你最好別往心裡去,就算真壞了我可以再買。”就讓他成功淚奔了。
接着承影轉過頭看着我,脣角微揚正想說話,我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您這麼精緻優雅仙風道骨睥睨天下的人是不可能想從我這裡申請豁免權的對吧?”
承影默默地又把頭轉回去了。
最後我轉過頭看着馬甲,她抖了一下,正想說話就看見我微微一笑,笑得春花爛漫金花齊開:“你今天練習辛苦了,吃過宵夜早點睡覺吧,筷子和碗擱洗手池,那三個囧貨吃完宵夜後請自覺點主動洗碗,我和馬甲先睡美容覺了。”
說罷一推碗,放下筷子就哼着《忐忑》去刷牙。
據說笨蛋師兄白癡軟件混蛋古劍最後決定用猜拳的方法決定誰洗碗。
承影運氣向來是很好的,師兄的運氣也一直不差,所以才劃了五局,叟枸就眼淚汪汪地端着盤子去洗碗。
馬甲在浴室洗澡,師兄在臥室裡上網,承影端着水杯進屋換睡衣時,我正卷着袖子收拾枕頭牀單,見他進來後姑且衝他擡了下頭,然後繼續低頭迭手上的豆腐塊:“明天你找個時間陪馬甲去她家把她的電腦搬過來,我看馬甲差不多也該懷念她的電腦了。”
這年頭九零後離了電腦是沒法活的,別說馬甲,我離了電腦都發愁,馬小妹妹表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在這裡住了兩天,手癢得估計也能冒煙,要不是今天爲了接師兄這個大路癡,我早就讓承影陪馬甲去搬電腦了。
承影沒接話,目光慢慢地移到我疊被子收枕頭的手上,頓了頓才慢慢開口:“墨含的被子夠用,你不用再給他拿了。”
我嗯了一聲,手上的動作沒見停:“這被子不是拿給他的,我今晚睡客廳時還要用。”
承影怔了怔,搖搖頭:“你這傢伙……”
然後嘆了口氣:“真是個倔脾氣。”
我沒說話,餘光瞧見承影走到我身邊,靜靜地看了我半天,然後悠然地在牀邊坐下,緩緩道:“九尾狐再來夜襲怎麼辦?”
我不以爲然:“師兄罩了屏障,叟枸放了靈壓,我在身邊燃了隔離香,那傢伙就算當真夜襲,也得穿過這兩層保險才行。”
承影擡眼看着我,聲音輕緩語氣平淡:“若他穿過屏障了呢。”
我斜眼:“你怎麼就這麼坦然地無視了叟枸的靈壓?”
承影斜倚着牀,脣角微微上揚,眼裡也隱隱帶着笑:“因爲沙發上沒地方放電腦。”
我怔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租房時附帶的沙發並非可拆卸組裝的沙發牀,而是一般家庭常見的單人座雙人座,我昨晚睡覺也是把雙人座和單人座拼在一起勉強蜷着身子睡,几案又被抽去當飯桌,一時間還真沒地方可以放電腦。
所以我怔了一下,承影也笑了一下,放下水杯朝我探過身,雙手一帶就把迭好的被子抽過去鋪好:“別以爲夏天在沙發上睡覺不會着涼,這種房子晝夜溫差大,稍不注意就是重感冒,你想躺在牀上流着眼淚揩鼻涕嗎?”
我支着下巴想了想,覺得後果真的挺嚇人,於是也沒堅持,看着承影把被子枕頭全部放好才突地想到一個問題:“你還沒告訴馬甲你的真實身份吧?”
他嗯了一聲:“沒必要特意告訴她。”
“我也沒有告訴她。”我說:“明天起牀時讓她看見我們從一個房間裡出來怎麼辦?”
承影明顯僵了一下。
我又說:“叟枸也和我們一個房間。你說我睡沙發也就罷了,大不了說牀位不夠用,但你讓馬甲看見我跟你加叟枸三個人從一個房間出來,這房裡又只有一張牀,你讓馬甲怎麼想?”
我對天發誓這次真的沒有賭氣的意思,是真的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之前和馬甲說明叟枸身份時她就半信半疑,表面不說內裡也絕對想過“就算這樣,叟枸也是男人……”這樣的話,現在再加個承影……
承大少爺明顯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聽我這麼一說也跟着困惑了,他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我,隔了兩三秒才說:“你既然提到了,我也順便問你個問題,你計劃讓馬甲在這裡住多久?”
我張張嘴脣,本想說“住到九尾狐的問題解決爲止”,可是我纔剛張口就愣住了。到九尾狐的問題解決爲止?那是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十天?半個月?一個季度?還是一年?
這問題我其實沒有細想,只道馬甲父母不在,一個人住着很是自由,再加上她靈力充沛,可以組團刷九尾狐副本,她也不介意在這裡留宿,才讓她在這裡住下來。現在承影問到具體期限,我才驚覺這事我一開始就沒詳細計劃過,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別的不說,馬甲的學習條件就不允許,七中和×大雖然遙遙相對幾牆之隔,但並不意味着開學後馬甲能像我一樣天天逃學曠課。我開學後是大三,剩下課程少得可憐,只要不掛科,上和不上都不會影響畢業,馬甲卻是高三生,學習方面的壓力已經可用地獄形容,再拖着她和我們一起海扁九尾狐……我自己都覺得不仁道。
可是就這麼讓馬甲回去我也很難說出口,一方面她現在對學習道術和鞭法興趣正濃,突然開口就等於在她興頭上潑冷水,另一方面她之前被筆仙騷擾是確實的事,現在又在這裡住了一天,指不定昨晚九尾狐摸進來時就已經知道她的存在。
我越想越麻煩,越想越嚴重,更糟糕的是,一時半會我還真拿不出答案,只能皺着眉看着承影發呆。
適時叟枸洗了碗進來,見我和承影面面相覷同時沉默,忍不住就問了問情況。我把事情和他說了說,他還沒聽完就提出了自己的假設:“馬甲的房子是一個人住的吧?是租的房子還是自己家的?”
這個問題我真沒問過,不過我想了想,覺得馬甲在七中附近住的房子應該不是租的,從筆仙的委託金上看她明顯不缺錢,現在又在高三這麼敏感關鍵的階段,若是租房唸書,父母總有一個要跟在身邊陪讀。
我把自己的推論說出來,叟枸聽了也很贊同,他盤着腿坐在牀上晃了晃,笑着露出那顆虎牙:“那就讓馬甲把房子空着唄,直接搬過來住不就得了?我可以輔導她學習,隨便什麼大學都能保證她考上。”
我眼睛亮了亮:“這倒是個好辦法!我和師兄也可以幫忙。”
別的不敢多說,唸書方面我還挺有把握。馬甲如果學的文科,地理以外可以讓師兄輔導,反之如果選的理科,化學之外我可以承包,再加上叟枸這個移動字典資料庫,保證馬甲的成績甚至提高她的成績都不在話下。
我側頭去看承影,不料他慢慢地搖搖頭:“你的設想並不現實,馬甲說她一個人住,是現在一個人住,還是這段時間內都一個人住?”
我怔了一下,承影又道:“再怎麼開明的父母,高三這麼敏感的時候都不可能讓子女一個人住,只可能是他們暫時不在,或是有事外出,你讓馬甲幫忙解決九尾狐,卻不知道解決九尾狐要多久,難道你認爲馬甲有可能三年甚至五年都陪着我們嗎?”
“我知道你當初讓馬甲留下來幫忙的理由,她靈力確實很充沛,但並不是個正統道士,短時間內她可以和我們一起行動,時間長了卻是絕對要走,因爲她就是那樣的性格,雖然喜歡幻想,也想過救世,但她對人對事都是三分鐘熱度,喜歡速戰速決,討厭拖沓麻煩,所以她靈力再怎麼充沛,你也不能將她當成一個正統道士來用。”
我張着嘴脣說不出話,叟枸也在旁邊跟着震驚:“你怎麼對馬甲這麼瞭解?”
“因爲她一直就是這樣的性格。”承影笑笑,破天荒地第一次回答叟枸的話,漫過窗沿的月光和燈光交匯時,他就在沉浮的夜色中垂下睫毛看定我,用既輕又緩的聲音慢慢開口:“七百年前她便是這樣的性格,七百年後她不可能會變,哪怕在我七百年前遇見她時,她還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