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紫鳶的醫術也並不比墨熙的差,由她來照顧宋祁的傷勢,定然是要比自己妥當的多。
先不說自己不會醫術,便是平日做事也是大大咧咧的,這個樣子如何能照顧人啊!
更重要的是,她眼下一點都不想同宋祁待在一處,總覺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畢竟她曾經那麼心儀他,可是最後又下定了決心要忘了他,但是當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那些擔心和多餘,其實都是不存在的,好像忽然間就變得有些無所適從。
“誒……”方纔要開口叫住紫鳶,楚鸞的心中卻是忽然想到,紫鳶如今已經嫁了人了,若是留在此處照顧宋祁倒是會多有不便。
可是王府中那麼多婢女,難道就無人能夠來伺候宋祁嗎?!
“我尚且未與祖父相認,是以王府中知道我住在此處的人不多。”似乎是看出了楚鸞的疑惑,宋祁便將自己的情況說與她知曉。
知道這客院中住着的是他的人,除了夜傾辰身邊的護衛,便是青冉身邊伺候的人,其餘的丫鬟小廝一共不過四人。
聞言,楚鸞一時顧不得再去想別的,只腦中不斷的回想着他的那句話,明明已經到了王府,卻一直沒有與沈太傅相認嗎?
若說是以前的話,宋祁顧忌着夜傾瑄不敢貿然相認,可是如今既然已經真相大白了,爲何還是遲遲不肯見面呢!
“爲何?”難道他不知道沈太傅有多掛念他嗎?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宋祁的聲音顯得有一絲落寞,“我如今這般樣子,不宜與他相認。”
暫且不論狼狽與否,只是讓他知曉自己受了這般傷痛,怕是他老人家會心有擔憂。
原本連青冉……他也是不願見的,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無法避免,不可掌控罷了!
雖然宋祁說的很隨意,聽起來輕描淡寫一般,但是楚鸞心中卻知道,他心裡想來定然是極爲難過的。
畢竟……他曾經是那般驕傲的一個人,如今承受這斷指之痛或許並不是他最在意的,他心裡在乎的,應當是自己此後的樣子該去如何面對自己的家人。
她無法……對這樣的宋祁置之不理!
看着楚鸞神色略顯哀傷的站在那裡,宋祁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他如今,便是連想將她擁入懷中也是不能。
“喝藥吧!”像是終於做了決定一般,楚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端起藥碗朝着宋祁走了過去。
這本該是一副極爲溫馨的畫面,可是看着楚鸞臉上略顯悲壯的神色,宋祁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寒意。
她是……想要親自給自己喂藥,還是打算用藥毒死他呢?
儘管心中已經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可是楚鸞還是忍不住將目光落到宋祁的手上,甚至是連自己端着藥碗的手都有些禁不住的顫抖。
見狀,宋祁方纔恍然大悟,覺得楚鸞多半還是在因爲自己那一句“斷指”而深陷其中。
“其實我……”說着話,宋祁的手下意識的擡起來,似是想要搭在楚鸞的手上。
可是她卻下意識的激靈了一下,整碗藥汁都灑了出來,她的胳膊也不小心的打到了宋祁的手指。
“嘶……”緊緊地皺着眉頭,宋祁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極爲痛苦一般。
“你沒事吧!”見情況一下子被自己弄得這般糟糕,楚鸞的心中不禁更加自責。
她這哪裡是在照顧人,分明就是在害人!
“我……我再去幫你弄一碗藥來!”說完,楚鸞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宋祁微微皺着眉頭看着楚鸞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一時間,眉頭皺的愈發的緊。
他寧願她如從前那般與自己針鋒相對,也不願像如今這般,她對自己全然都是冷淡疏離。
“郡主素來吃軟不吃硬,宋大人不若再裝的虛弱一些,她一定會心疼的。”忽然,房中響起了一道賤兮兮的聲音,語氣中滿含笑意。
聞聲,宋祁下意識的朝一旁望過去,只見不知何時,屏風那處站着一名身着墨色深衣的男子,臉上帶着賊兮兮的笑意,容貌倒是難得的清雋。
“你是?”忽略掉方纔他說的話,宋祁的心中不禁充滿了疑惑。
瞧着他的這一身裝扮,倒是與墨熙極爲相似,難道他也是夜傾辰的護衛之一嗎?
“屬下墨音,見過宋大人!”雖然是規規矩矩的朝着宋祁問安,可是不知爲何,就是讓他有一些不嚴肅的感覺。
墨音!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宋祁原本已經收回去的目光,卻是不禁重新落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原來……他就是墨音!
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宋祁覺得這人除了看起來有些不正經以外,倒是並未見到旁的缺點。
難怪楚鸞會與他玩的很好,這般油嘴滑舌的人,自然是容易將女子哄得開心一些。
不知爲何,一聽到墨音這個名字,宋祁的心中便不禁有些不悅。
想到之前墨熙與自己說起的,楚鸞出外歷練的事情,她是醉酒之後與墨音提起……她一個姑娘家,醉酒就且先不說了,竟然還與一名男子一同飲酒,這成何體統!
倒不是宋祁覺得楚鸞不自重,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她與墨音之間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再加上他仔細想了想墨音剛剛說的話,言語之間滿是對楚鸞的瞭解,顯得極爲相熟的樣子。
“可是有何事?”他特意來尋自己,應當是有什麼要事吧!
“並非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告訴大人,要把握好時機纔是……”說着話,墨音還朝着宋祁挑了下眉,言辭之間,皆是充滿了流裡流氣。
宋祁:“……”
果然很是不正經!
“這是何意?”什麼叫“把握時機”?
他已經被大皇子識破了身份,還能如何把握時機?!
見宋祁一臉的不明所以,墨音的心中只覺得無限熱血,終於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快步走到宋祁的身邊,墨音的神色中帶着一絲恨鐵不成鋼。
這人瞧着這般聰明,連大皇子都被他給騙了,可是怎地對待感情之事竟是這般反應遲鈍!
“大人如今受傷,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不趁着這段時日贏得郡主的心,可就過這個村兒沒這個店兒了!”這要是換成他的話,早就不由分說開始裝柔弱扮無辜,先把對方的心拿到手再說。
聞言,宋祁倒是難得的露出了一臉的深思,覺得這人說的也有些道理。
“原本郡主就是打算忘了你纔會外出歷練的,倘或你現在不抓緊將她定下來,將來待到你傷好了,她可還是要走的。”既是中途離開了地宮,那待到事情一了,定然還是要回去將未完成的任務做完的。
這可是主子定下的規矩,誰人能夠違背!
一聽說楚鸞還要走,宋祁頓時便來了精神,心裡不斷的想着到底自己該如何留住她。
見宋祁一臉的深思狀,墨音方纔覺得這人終是開了竅,臉上的笑容不禁變得愈發的盪漾。
“而且,郡主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王妃連小世子都生下了,可她竟是還未出閣,老王爺可是急壞了呢!”說到這,墨音見着宋祁的眉頭越皺越緊,不禁強忍着笑意接着說道,“聽聞老王爺這次外出會友,就有爲郡主擇婿的打算!”
聽墨音這般一說,宋祁忽然覺得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怎地一轉眼的功夫,楚鸞就要嫁給別人了的樣子!
看着墨音一臉爲他着想的樣子,宋祁原本還在擔憂的心卻是不禁有些疑惑。
他難道……不是與自己一樣,也同樣心儀楚鸞嗎?爲何還要反過來幫着自己?
說着說着,墨音忽然感覺到宋祁的目光充滿了探究的望着自己,不禁將他看的有些發毛。
該不會……被他察覺到自己的意圖了吧!
“額……大人瞧着屬下做什麼?”雖然他的確是英俊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應該不至於連男人的目光都一道吸引了纔是,更何況宋祁本身自己長得也不賴啊!
“你覺得郡主如何?”
“好!這樣的姑娘家簡直就是天上難找、地下難尋!”說着,墨音還恐宋祁不相信一般,趕忙接着說道,“除了我家王妃之外,屬下覺得郡主就是這世間最適合迎娶回家的女子!”
一個會彈琴,一個會聽曲兒;一個會下棋,一個會看戲;一個愛讀書,一個愛……逛青樓!
這樣的女子……說不定就有哪個瞎了眼的想要娶回去呢!
“哦?郡主既是這般優秀,不知閣下可有想法?”
“有!當然有!”這不就急着將她嫁出去嘛!
聽聞墨音的話,宋祁的眼中卻是忽然充滿了怒氣,他特意跑到自己面前來,刻意說了這許多,難道就是爲了表明他的心意嗎?
“藥來啦!”忽然,門外傳來楚鸞氣喘吁吁的聲音,令房中的兩個人都是不禁一愣!
乍一聽到楚鸞的聲音,墨音顧不得接下來要說的話,便匆忙起身準備離開。
兄弟就只能幫你到這了,到底能不能將自己嫁出去……就靠你自己了!
“屬下告退!”話音方落,宋祁便眼睜睜的看着墨音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好厲害的武功!
是因爲這樣,楚鸞纔會對他另眼相看的嗎?
宋祁的心裡一直都知道,楚鸞對於很多事情都不像尋常女子一般,她的想法和行爲總是很怪異,也很大膽。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她,不會女工,不會琴棋書畫,卻唯獨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從前不知道心儀一個人究竟是何感覺,但是認識楚鸞之後,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縱使那個人打破了你對生活所有的常規,可你依舊覺得她是對的。
爲了她,甚至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自己的想法,對她無限的縱容。
在那之後,楚鸞這兩個字,成爲了他生命中與衆不同的存在!
“好了好了!快點來喝藥吧!”小心翼翼的將藥碗端到了宋祁的面前,此刻的楚鸞已經是顧不得什麼尷尬不尷尬了,只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再是弄灑了湯藥,全神貫注的盯着手中的藥碗,是以並不曾注意到宋祁的目光已經漸漸發生了變化。
一隻手端着藥碗,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將湯匙遞到宋祁的脣邊,可是誰知他卻是並不配合。
“張嘴啊!”他不張嘴她要怎麼喂啊!
說完,宋祁卻是依舊沒有反應,只是神色專注的望着楚鸞,眸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我讓你喝藥你沒聽到嗎?!”見宋祁一直不肯開口,楚鸞的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
這是要幹嘛?放棄治療嗎?!
“宋祁!我警告你我的……”
“鸞兒……”忽然,宋祁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卻是令剛要發火的楚鸞住了嘴。
他方纔……喚她什麼?
“你說……什麼?”她應當不是出現了幻聽纔對!
“鸞兒!”第二次喚出這兩個字,宋祁的臉上忽然揚起了一抹堪爲明媚的笑意。
如眼下這般喚着她的名字,宋祁曾經在腦海中預想中無數次,但是卻沒有一次敢在清醒的時候說出來。
一直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和思念,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好在日後……他都不會再這般爲難自己了。
“鸞兒也是你叫的!我告訴你……唔……”看着眼前微微閉着眼睛的男子,楚鸞的聲音頓時哽在喉中,無法再輕易的發出。
想要一親芳澤這樣的事情,宋祁很早以前就有過這般衝動,但最終卻被他用理智克服了。
在他的觀念和認知裡,男女授受不親,未曾行大婚之禮之前,縱使心中再是喜愛非常,也不可越雷池一步。
但是如今,通過方纔與墨音的一番敘話,他忽然改變主意了。
既然已經確定了就是她,那或許時間的或早或晚,並沒有什麼區別,從前是他自己太過刻板了。
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的接近楚鸞,她的脣和他想象中的一樣軟,好像還帶着一絲甜甜的味道。
他慢慢的退開身子,依舊是與她離得很近,雙手輕輕的搭在楚鸞的手臂上,宋祁的聲音低低的響起,“鸞兒,亂動的話……我的手會更疼。”
說完,便不顧楚鸞震驚的眸光,再次低頭壓向了她的脣畔。
而楚鸞的腦子已經變得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她也不敢反應。
方纔是一時被驚住,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抗,現在她想反抗,卻是根本連動都不敢動。
亂動的話……我的手會更疼。
宋祁的這一句話,就像是咒語一般的不斷迴響在楚鸞的耳邊,甚至讓她呼吸都變得很輕。
畜生!
威脅她是嗎?
一定是在威脅她!
可是偏偏……她就是這般無用的被他嚇住,儘管一根手指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他推開,可是最終她卻是什麼都沒有做。
只是保持着一種近乎畸形的坐姿,任宋祁輕輕的吻着她。
像是春風拂過臉龐,讓人通體都變得極爲舒暢,看着眼前之人的臉上不可抑制的帶着一絲紅暈,楚鸞的心中卻是忽然有了一絲戲謔之意。
如眼下這般情況,她在那些風月話本子裡見得多了,雖是剛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如宋祁這般,明明是自己主動卻還臉紅的情況,她卻是着實不曾見過。
見他說完那句話之後,楚鸞果真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任他吻着,宋祁的心中終於有了一絲安心。
好在……她沒有嫌棄的推開他!
只要她心裡還心疼着他,那麼或許墨音的話就是對的,他一定要在這段時間內,讓鸞兒對他回心轉意才行!
“待到我好些,與祖父相認之後,我便去向老王爺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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