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月,白子奇沒有一絲睏意。縱然他奔忙了一天,早已疲憊,可這會兒的,偏是不想上chuang睡去,反而寧可對着月一人回味着先前所見她舉動時,心底一次次的猜測與震動。
她的出府之舉,曾讓他以爲她會和那傢伙相約,卻未料到她竟是站在賞金壁前。
忽然跳出去要做什麼賞金客,讓他沒有一個可以想到的理由去合理解釋她爲何這麼做!置之死地所謂何?她需要嗎?
而當聽到她將殺手兩字說的如此輕鬆時,他的心在震撼,震撼的是她究竟無知到無畏還是她足以藐視壁人。
一擊斃命,她竟然只需一下便將壁人輕易的“殺”掉,那一刻,他忽然發現,他看不懂這個女人。
而當她說到那三千金時,他卻瞬間撥雲見日:她所圖爲錢,而錢卻是爲了應付他白家此次面臨的麻煩!
“你不是毒殺我的人嗎?怎麼不但遲遲不動手,反而幫我白家解決麻煩?我疑心你爲了獲我信任而行諸事,我疑心你有所圖謀,卻內心遲遲不明白,你爲何可以完好無損的站到我面前。而現在,我卻能想到一個答案,你不是她!不是那個要害我的紅兒!你是,是一個和她很像的人……不,不對,蘇星痕說過她姐姐的鎖骨處有一個花瓣狀的胎記,而我昨日已經看到你鎖骨處的確存在那胎記……也許,也許你是真正的蘇月兒?而假冒你的紅兒已經被我殺死!可是那你如何替換的她?又爲何你說他控制着你?難道是他不得已,搬出了你這個真身,想控制着你來毒殺我?而你恰恰破了他的毒!”
白子奇口中呢喃着,他在思考在分析,而當他推想到這裡的時候,他更是一雙桃花眼裡閃着激動:“對,一定是這樣的,你是真正的月兒!那紅兒假冒你,定是易容成你!這樣變對了,這樣你就根本不會害我……”忽而他的興奮又有一絲壓抑:“但是,你爲何會那種凌厲而鬼魅的殺招?蘇星痕說過,你只是被送到庵中修心罷了,而且在這回家的半年時間裡,也從未聽過你會武……”
桃花眸子閃過一絲彷徨:我還是不能猜透和看透你……
輕聲的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天色,終於返身上chuang,在躺好之後,他偏頭擡手,一抹紫光閃過,卻是眉夫人睡的香甜一般的嘟囔了兩聲,翻身抱着白子奇的胳膊繼續做她的美夢。
微微的蹙眉後,白子奇擡手將她的胳膊拿開,翻轉了身子,當眼眸透過紗帳看到那微弱的燭火時,他則內心有絲不快:今日你哥哥怎麼會現身在我必將出沒之地?明明說了要和我恩斷義絕卻來找我,他是爲了你呢,還是爲了她?
……
天剛過拂曉,門外就傳來了青袖那細入蚊蚋般的叫起聲,大爺早就睡不住,卻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以翻身來弄醒眉夫人。可眉夫人卻還明顯的貪戀着他,不但不起來,還更是將他抱的緊緊。
白子奇正要思慮要不要自己爬起來,就聽得門外有紅玉的厲聲:“你這是叫起啊,跟貓一樣,誰聽的見?大聲叫起去!你要在這麼哼唧的,那我可就叫了,倒時候弄的眉夫人臉上難看,你可別埋怨!”
紅玉怎麼來了?白子奇略有些奇怪,繼續假寐的關注。
“紅玉姐,你犯不着這樣吧,大爺和我家小姐可還睡着呢,有你這樣跑到我們院裡指指手劃腳的嗎?再說了,誰都知道我家小姐腳上有傷,難不成您還要她半夜退離不成?大爺昨個可都心疼我家小姐,自己入的寢……”
“我呸!青袖你少給臉不要臉,說句難聽的話:就是眉夫人腿斷了,這規矩也要照興的!先前是沒大奶奶,她霸個一夜的也就霸了,如今大奶奶可在這白府裡,她就不能越矩!你叫不叫,不叫我叫!”紅玉的嗓門可不小,儼然就沒打算壓着聲。
“你怎麼能……”青袖似乎還想攔,但此時眉夫人卻擡身趴在大爺的身上開了口:“吵什麼吵!是誰要叫我早起的?進來請啊!”說着竟把大爺的手一圈,放在自己的腰上,令兩人之間足夠的曖mei與親近。
“眉夫人,紅玉來叫起了!”紅玉的聲音才落,這門就推了開來,紅玉是全然不避諱的直接衝到了紗屏後的帳前,一眼瞧到眉夫人與大爺如此親近的動作,卻也只是微愣而不避讓,倒是冷着臉說到:“眉夫人請自重!”
“你,你,你叫我自重?你個不要臉的丫頭!天還沒亮呢你就往我屋裡衝,如今瞧見大爺與我如此,你竟不知避諱還叫我自重?如此口毒的丫頭,如此狂妄的丫頭,你是不是要我抽你幾鞭子你才知道什麼是主僕?”眉夫人此時臉色份外難看,語調升高,語速加快,而紅玉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只是略有些不屑的說到:“眉夫人糊塗了吧,紅玉可在白府裡做了十年的下人了,主僕的規矩豈會不懂?今日裡來叫您早期,也是因爲知道主僕之別這纔來的啊,眉夫人您還是顧忌着您的身份,別叫人嗤笑的好!”紅玉說着一轉眼看着已經睜眼的大爺說到:“大爺,您該起來了,這樣胡來讓老太太知道了,您可要挨說的。”
白子奇豈會心中不明,只趕緊的坐了起來,順手就把趴在他身上的眉夫人給推了下去,而後直接就裝作迷糊的問道:“咦,紅玉啊,你怎麼跑這邊來了?老祖把你給了這邊了?”
紅玉一笑,竟是自己走到一邊的衣架上取了衣服開始給大爺穿套,口中則略帶着剜酸的氣息說到:“大爺還好意思問奴婢怎麼來了,還不是老祖交代了怕你一時糊塗忘了規矩,也怕有些不知身份的人胡來,特地叫我給盯着的。大爺啊,您現在是有大奶奶的,照規矩只有大奶奶能一氣和您睡到天亮的,其他的人也只是陪你玩夠了,就該去了的。只是如今這眉夫人腿腳不便,怕是不好退去,少不得委屈您,自己個移下睡到隔壁了!”
紅玉一邊說着一邊給大爺穿了個七七八八,大爺是跟個乖孩子一般只乖乖地聽着,把擁被顫抖的眉夫人和立在紗屏邊上紅臉的青袖都氣的夠嗆。
“好,我知道了!”大爺很乖的接了口:“那是老祖叫你來叫我的嘍?”
“是啊,老祖囑咐了奴婢要看着大爺不能亂來的。”紅玉說着便給大爺穿好了鞋子:“大爺,今日裡奴婢已經來叫的晚了,您這就和奴婢會奶奶那裡洗漱吧,昨個晚上你就沒去問安,今早可該去了。”
大爺點點頭,應着便走,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忽而駐足問了一句:“誒,紅玉,爲什麼只有大奶奶能和我睡到天亮,別的人不能啊?”
紅玉毫不客氣的說到:“因爲只有大奶奶是妻,別人都是妾啊!就如您身邊的眉夫人,再是與別的姨娘不同也是妾不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半個主子,也自然只能陪您睡個半夜罷了。”
“哦!”大爺恍然大悟一般的出了屋,眉夫人卻是氣的冒火,抓了身邊的枕頭就要往紅玉身上砸,此時青袖卻是趕緊衝了上去,讓枕頭砸在自己身上。紅玉則當作不知的和大爺匆匆的去了。
“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我,我要回孃家去!”眉夫人受了氣,心中委屈的大叫起來,而青袖則趕緊跑到她身邊捂上了她的嘴:“好的我小姐啊,這話可喊不得啊。您現在又無出如何回的了孃家?忍忍吧啊?前個奴婢已經借給您買東西的時候跑了趟二公子處,信已經給了,二公子也說爲了您會和大爺再和好的,他說了,等和白府緩和些了,便能進白家來瞧看您,還說叫您遇事忍忍,等到他過些日子找到機會卡到二爺了,自然而然的白家就要來哄着您,她不過一個大奶奶罷了,奈何不了您!”
“二哥真這麼說?”眉夫人眼裡滾着淚花。
“當然!二公子還說了,他心中一直覺得虧欠了您,即便您如今是這等身份,他也不能叫您任人欺辱了去!”青袖的話音一落,眉夫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說什麼虧欠,我雖怨他當日不攔我,可仔細回想起來,卻是我纏磨了他許久,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哪裡就是他虧欠了我?再說了,我與大爺的事,不也是我爹的主意嗎?只是誰能想到,偏巧大爺他就……哎,是我命歹啊!若是我那日裡我沒不要了臉面,因何落的這步田地……”
“小姐,您又何必說這些呢,誰能料到呢?再說了,就算沒這事,大爺癡了,您就會心甘情願的嫁給別人嗎?您的一顆心裡可全是他啊!”
眉夫人的院落裡主僕兩個一時是憶苦思甜說的眼淚婆娑,而此時蘇悅兒的院落裡也忙活了起來。
明顯睡眠不足的蘇悅兒望着一臉傻笑的大爺,只能看着紅玉小聲問她:“大爺不是睡在眉夫人那邊嗎?怎麼這麼早就過來我這邊了?”
紅玉撇了下嘴:“奶奶,您這是說的哪門子的話啊。大爺稀裡糊塗的算是有情可原,您怎麼能也這麼糊塗,難道您就不知道妾禮?”
蘇悅兒眨眨眼:我知道個P!除了知道妻子最大,妾等於是物件可以被隨意買賣、送人外,我還能知道啥?
“咳。”一旁的秋蘭假咳一聲小聲嘀咕道:“紅玉姐,您又不是沒去過小姐的孃家,蘇老爺只有蘇夫人一個啊,這妾禮我家小姐不知,也不算奇不是?”
紅玉聞言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紅玉當下把做妾的許多規矩一一講了遍,末了說到:“所以啊,眉夫人就是腳上有傷,也不能不知規矩的霸上一夜。按說她是該後半夜自去了側寢裡睡的,可如今她臉皮厚的仗着腳傷賴着,我自然是看不過眼的,如今不好攆她起來睡到隔壁去,奴婢便接了大爺出來,回奶奶這邊!臊臊她的臉!”
蘇悅兒這會算是徹底明白當妾有多悲劇了,只能悻悻的一笑:“那辛苦紅玉了,只不過你這般跑去,別人定是疑心我要眉夫人難堪的。紅玉,我知道白府裡的規矩大也多,這些也是必要講究的,而你也是爲我好。不過日後呢,這種事,還是稍微留些情面的好,我實在不希望大房裡鬧的雞飛狗跳的,我只希望能和和睦睦的啊就是最好。說真的,我不求她們能和我似姐妹,也不求她們見我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我雖不懼東方家的背景,但東方家總也是世家,還是要有所顧忌的,倘若真的觸怒了我,由我自去收拾她,好歹我是大奶奶,他們拿我沒辦法,你卻不同,你雖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頭,但到底不是主子不是?若然別人尋你的麻煩,要拿你撒氣,你不是也只有挨的份?所以,以後還是留些轉換的餘地吧!”
蘇悅兒的一席話,也算推心置腹更是替紅玉這些下人着想,她說完之後不等紅玉應話也囑咐着翠兒和秋蘭:“你們也是一樣的,以後都不必事事把自己頂在前頭,你們再是紅丫頭也只是丫頭,她們再是不待見的妾也是半個主子,罰你們可是能的,所以以後真出了事,你們只管告訴我,我去給你們擺平,可知道?”
“是。”三個丫頭當下眼裡浮着謝意也浮着一絲感動,蘇悅兒則只會她們交待給大房裡的所有丫頭婆子,便看了眼天色說到:“得了,都這個時候了,也不睡了,梳頭吧,也該去老太太那邊了。大爺呢?若是沒睡夠就再眯一會吧!”
大爺沒廢話,點頭的應了趴在牀上看三個丫頭忙前忙後的伺候着蘇悅兒梳頭。
“嘶!”忽然蘇悅兒抽了口冷氣,不小心碰着她手的紅玉便是一頓:“奶奶怎麼了?”
“哦,沒什麼。恩,昨個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杵到地上,傷到了。”蘇悅兒說着咬着牙慢慢的擡了手翻了衣袖,露出她青腫的手:“家裡有可治跌打損傷的藥不?”她不是高人可以配藥自救這種損傷,儘管很多毒物也有這種消腫的效果,但她主要是傷在軟組織上,還是需要一些正二八經的藥物活血化瘀的。
“哎呦,怎麼傷成這樣!”紅玉一看,當下轉身衝門外喊到:“鶯兒,去燕兒那邊問問,那裡可還有紅花油!”
外面人應了立刻就去了,蘇悅兒卻是詫異:“這東西怎麼在燕兒那邊,難道那小丫頭管着這些不成?”
紅玉撇嘴的看向大爺:“還不是大爺就喜好瘋,也就屬燕子能和他一起鑽泥洞捉毒蟲的,大爺再是有本事,也免不了磕碰唄,那燕子就跟別說了,所以有些什麼藥的,都在她那邊的。”
蘇悅兒點點頭回頭看向了大爺,大爺這會卻是下了牀走到她跟前,而後小心的捧了她傷到的手問到:“你說杵到了手,我怎麼瞧着你擡胳膊都難?難道連胳膊都杵到了不成?”
“或許吧,我不大清楚,反正就覺得疼。”蘇悅兒只能裝傻,其實她清楚的很:她這是肌力過差,重拳強制打出而造成的肌肉拉傷。
“那很疼吧?我,我給你揉揉?”大爺口裡說着,便一掌在上給蘇悅兒從肩頭自下緩緩輕柔起來,雖是每一下觸碰都疼,卻又奇異的帶着一絲暖意融掉了刺痛之感。
蘇悅兒有些詫異的看着大爺,她一面詫異大爺的舉動一面更詫異他爲何揉的如此到位如此的輕而舒服。紅玉則在一旁偷笑,嘴裡似調侃着他們兩個一般:“奶奶好福氣呢,大爺可很少給人揉的,說來也只有老太太才享受過的呢。奶奶可舒服?您這一跤可摔的值!”
“是嗎?”蘇悅兒訕訕一笑,看了眼大爺:“奇怪,我胳膊明明很疼的,怎麼你揉起來一點也不疼?”
大爺一頓,眼露迷糊,而紅玉卻開了口:“奶奶,大爺只是燒糊塗了,很多事想不起來,偶爾瘋癲些罷了,他這一身功夫可沒丟的,給你揉胳膊算什麼啊,要是和人對打起來,依舊無人是他的對手!”
蘇悅兒聞言心中一顫,腦海裡剛有什麼呼之欲出,卻是燕兒抓着幾個小瓶子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能治跌打損傷的我都拿來了!”說着手裡的四個瓶子卻擺到桌上。
“瞧你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紅玉笑說了一句,掃了眼桌上的幾個瓶子:“和你要個紅花油而已,拿這些個做什麼!”說着裡面揀了個出來:“奶奶,奴婢給你擦擦吧!”
大爺忽而擡起一手捂上鼻子:“這個好臭的,拿走拿走!”說着眼卻掃了燕子,燕子卻不理會他,只不做聲的當沒看見。
“跌打損傷的藥哪個沒味道?大爺快別鬧了,您總不能看着奶奶的手腫着吧!”說着便拔了塞子。當下冰片的味道飄了出來,蘇悅兒也皺了眉:“算了,現在不抹了,這個放着,我問安回來再抹吧,塗上這個去見老太太,她必會問起讓她擔心不說,讓人知道我摔了一跤把手傷了,我也丟臉。”蘇悅兒說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心裡卻是清楚,這味把老太太勾起來,發現她是因爲重擊而傷了手,那純粹就是自找麻煩了。
此時大爺已經用眼瞪着燕子了,口裡卻說着:“燕兒,我記得上次我傷到了,不是用過一種有花香的藥嗎?那個藥呢?”
燕子此時一臉正經:“那個可是大爺您的寶貝啊,上次燕兒傷了大爺都不給我用呢,還說那藥只你能用,怎麼?可以給奶奶用嗎?”
白子奇對她幾乎翻了白眼:“當然啊,去拿來!”
燕子從懷裡拿出了藥往大爺手裡一塞:“大爺真不夠意思,給奶奶就使得,給我就不成,以後啊,你和奶奶玩去!我纔不陪你玩呢!”說着小丫頭的嘴便是一噘,全然的賭氣模樣。
白子奇都想給她一腳把她踹出去了,當下只能砸吧嘴說到:“你,你和她又不一樣,她是,是我妻子,要給我傳宗接代的,你呢?你給我傳宗接代嗎?”
這話一出來,一屋子的人都在偷笑,除了蘇悅兒。
“羞,羞!”燕子笑着颳了下臉就跑出了屋子,白子奇的臉都紅了,直接丟下了瓶子:“那個,紅玉你給她抹下吧!”
紅玉點頭接過,打開一聞那花香氣息,臉色就微微變了下,繼而她倒了一點在手,竟是重重的抹上蘇悅兒的胳膊,蘇悅兒雖沒叫出來,卻是皺緊了眉頭一顫身子。當下白子奇就走了過來,奪回了瓶子:“笨蛋,擦個藥都不會!我來!”說着便是倒藥入手爲她輕抹,而紅玉則是噗哧一笑:“是是是,奴婢手笨把奶奶弄疼了,大爺啊,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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