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流勇退?”白大爺的臉色飄忽着類似陰晴不定的神色,好似這四個字份外的敏感,但偏偏是因爲她在說,他又相信她的無害。
蘇悅兒伸手拉着大爺的手,微笑且輕的言道:“你剛纔說到某人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個幕後的人,你說會不會是皇上?”
大爺一愣:“你怎麼會這麼想?”
“自古各行各業,各階段都是有一個隱形的範疇,我們稱之爲圈子。一個圈子便有一個圈子的規則,一個圈子和一個圈子間也有他們相互存在的模式。我不算了解歷史的人,但也知道自古的帝王對臣子喜歡玩的手段就是制衡,以利益的平衡來保證自己的高枕無憂。白家在圈子內,與其他三世家一起,算是利益集團的圈子,但是偏又是商人的底子,不是官家的生意匕衣食住行,這是人生的基本,皇上把這個交給商人底子的世家去做,不予官家,也許怕的就是哪一方藉此吃足油水,又或者有威脅他的可能。我思考過,白家的崛起,的確離不開皇上的扶持,但此一時非彼一時,昔日他才爭回皇位,要的是穩,要的是一切都迅速的發展起來,要的是自己手裡握着老百姓的基本,免得被人捏住喉嚨,說話都難,所以當時他一定是努力地培植白家,甚至是培植着四大世家,因爲只有手握這些,才能穩穩當當的將朝臣更換,惹不出是非來。但是如今呢?他都已經上了年紀,已經開始看着他的兒子和侄子爭位,而四大世家都已經到了家底殷厚的階段,你要是皇上,你又會顧忌什麼呢?”
“顧忌?”大爺的眼皮略是垂下,繼而眨眨眼說到:“誰不疼自己的兒子,每是希望自己的兒子手握一切順順當當的啊,我要是他,我自是把我的家業給他,四大家族若在我手,我自是親力交付啊。至於顧忌,我自是顧忌那些不安分的,有私心的,但對於白家,應該不如……”
“我說過了,圈子,白家是在利益集團的圈子裡的,這四大世界難道都是安分的嗎?東方家如此背信棄義,甚至和白家公然的鬧到如此地步,大爺,難道東方家二十年前,又或者十年前,就和白家有仇嗎?”
“無仇,之前兩家親近的好似兄弟一般。”大爺說着臉上浮着冷笑,一雙眸子裡閃着怒色,顯然是被背叛的感覺涌在他的心口。
蘇悅兒伸手摸摸他的臉頰,給予安撫,口裡輕言:“是什麼可以使兄弟反目呢?是什麼可以令別人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圖謀算計了呢?”
“除了利蓋還能是什麼,……”大爺的鼻子一搡。
“這不就是了。
四大世家不過是面上的親善,東方家可以爲了利益,早就盤算,葉家不也爲了利益,隨時想要借路嗎?而海家,縱然是有姻親相絆,但也是往日之情,就算你和海二爺情深義重,可是要保住海家自己,他還不是撇清了白家,要白家自己探路嗎?所以我相信,利益的面前,人都是自私的,只是差別在於自私的程度不同而已。”蘇悅兒說着眉一挑:“而且想想吧,海家是爲什麼棄掉我們的合約呢?太子親來?力不從心?海家真的是力不從心嗎?”
大爺聞言抿抿脣:“上方的壓力……”
“這不就是了。世家這個圈子裡,大家已經在爭奪,而東方家明顯的是想借悅王爲依仗,做世家之首,我想東方家想要握住的就是四大世家,葉家只怕也是有這樣的心思。但是衣食住行裡,偏偏民以食爲天,偏偏老祖是紅門當家,這白家又是皇上當年扶植起來的,說白了,四大世家現在的首可是姓白的。但,東方家的態度,皇上難道不知道?按說圈子裡有爭執是好事,皇上可以藉着制衡來相互打壓,可是老祖太精明,要不不吃虧,要不吃虧是爲了佔更大的便宜,雖然說起來,咱們明顯的是和太子親近的,更是持不參與的態度,也算對皇上保持一份忠心,可是,伴君如伴虎啊,皇上只怕覺得白家已經太強大了,想要給白家殺殺牛氣也是可能的啊,更何況,東方家已經不安分起來,只怕皇上會牽連到一個圈子,對四大世家,都持懷疑的態度了……”
“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是,紅門是神門之一啊,皇上難道會對神門失去信任?”
“神門說的是,保護鉞國的力量,可神門保護的是鉞國,並不是哪一任皇上,更何況,現在的神門三系,只有兩系流於世,且還是姻親的關係,你猜皇上,會不會憂心,神門三系又或者兩系相親,最後會拋棄他這個,重新扶植一個新的傀儡,由神門來做鉞國的領導者。”
蘇悅兒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但這話無疑是驚雷。大爺被震的死盯着蘇悅兒,一時有些難以言語。
蘇悅兒雖然不懂歷史,但歷史的腳步,卻一次次的把這種爲了權利,爲了利益鬥爭而血腥漫天的事件在上演。縱然她說不清什麼朝代年號,說不清一朝有哪些皇上,甚至重大事件都可能被她張冠李戴,但是,她終歸還是知道些事件的,而這些事件裡,無論是曹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玄武門事變,靖難之變又或者慈禧的垂簾聽政,武則天的女帝臨朝,都在彰顯着政治面前,無情殺戮,以及爲了權利舍情忘義。
所有的勝利者都是背叛者,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
也許別人觀歷史,可以明志,但對於蘇悅兒來說,她的那些半吊子歷史片段,讓她所看到的,則是利益至上時,人性的真實。所以她想到了這些便說了這些,只是,她說的太無所顧忌,卻恰恰忘記了面前的男人是一個古人,一個封建社會的古人。
他可以因爲愛而守着她,答應她再不納妾,反正他對此絲毫不熱衷。
他可以寵着她讓她出頭,答應她去做後盾,反正他現在也不能顯露。
他可以尊重她和信任她,答應她平等相待,反正他從未將人分等次。
但是,這些都對於他來說,衝擊很小,甚至對他的人生來說,變化不大。可是現在,忠君孝父的思想是儒家之色,白家又是被皇上親手扶植起來,且不說感恩戴德,只是那知恩圖報的思想,以及忠君的文化,就使他從未在這之上想過分毫,以至於,蘇悅兒說出來這話的時候,他震驚的無法言語,畢竟他們的骨子裡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死理。
思,而猶過。一旦你能想到這些,便有了可能,而今日之思,對蘇悅兒來說,不過是想到種種可能予以防範,但對於白子寺來說,他卻有些內心的緊張,因爲適才的話語被人聽見,就足以被人認定白家有謀反之心!而他看着蘇悅兒,真的有些害怕,因爲這個女人能想到這些,他便怕,怕她真有此想,畢竟幸魂選擇了她,她便是海家的繼承人,而老祖又瞧上了她,意欲將紅門給她,倘若她真的把兩系拿捏在手,要廢掉皇上再立新君,那還真不是不可能……
他太過震驚,他想的太多,他的眼裡充滿了異色。蘇悅兒瞧着他的神情,漸漸的感覺到不對,正當她想要問他時,大爺開了口:“那麼你急流勇退的意思是什麼?”
“哦,我是想,若這個某人真的是皇上的話,那麼白家的處境就很危險,他自是不會面上與白家爲難的,但背後卻可以動作啊,雖說白家是和太子爺不錯的,可到底白家的名頭太響,就招了忌諱,皇上弄不好還擔心咱們將來會挾天子以令諸侯呢,所以自是要找機會削弱白家了。我想,身爲臣子的,可以告老還鄉以表示我無造反的心思,那我們也可以見好就收啊,我覺得是該出現一個新的世家與太子親近起來,開始涉足這個利益集團的圈子,但偏偏它是圈子裡最衝突的一個,它是要去分一杯羹的。
若皇上真的擔心白家,擔心世家,只怕更會暗中扶植,將四大世家的利益搶奪去一些,讓太子如同他當年一樣,穩穩當當的坐擁江山!當然,要是皇上不是某人,皇上對神門沒有擔憂,對世家這個圈子十分放心的話,那麼新闖進圈子裡的,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所以,你的急流勇退,就是要我白家自動放棄糧業?”
“不不,我是想,咱們可以左兜進右兜。”蘇悅兒說着摸出了荷包放在了牀上:“一個荷包太鼓,太眨眼,叫賊惦記,咱們把它分到兩個荷包裡裝,看着平平的,就不那麼扎眼了。但是白家的基業可是你白家奮力拼搏來的,尤其在你的手裡,更進一步,若這麼拱手讓人,只怕叫人心寒,亦心有不甘,所以我想,不如這裝錢的兩個荷包都是自己的不就成了?從左兜到右兜,錢還是自己的,但卻可以不叫賊惦記着啊!”
大爺的眼一轉:“莫非你要親爲?”
蘇悅兒笑着點頭:“那是當然,畢竟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想你總不會懷疑,我會背叛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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