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句話算是敲定了處置方式,可田氏聞言卻是講。從算的看了蘇悅兒一眼,顯然是不滿的,但又礙於白家的地位,只能口裡嘟囔着看着蘇悅兒:“那牢裡可是要動刑的地方,你弟弟怎麼受的住?”
蘇悅兒動手摟着田氏輕撫了她的背:“娘,別怕,官府總要照章辦事……”
“親家母,您別擔心,董大人是車愛民如子的好官,不會亂來的。”白家老爺此時也出言安慰,一時大家湊着安慰了一氣,田氏知道在此處也是無益,心裡又掛着蘇老爺去跑問的結果,便告辭回去了。
蘇夫人一走,大家都能得些空閒來休息,蘇悅兒對衆人道謝後,則當場請老太太準她這幾日外出打聽下消息。話一出來,老太太還未開口,太太就蹙了眉:“兒媳婦啊,不是我們不體諒你,前些日子你是籌措銀兩,不住的外跑,但好在都是去牙行易換,也不會被人詬病,可如今你雖是掛心你弟弟,但所去卻是衙門和牢房啊。衙門若無訴狀女眷不得輕進,監牢那種地方又沾晦氣,我勸你還是在家裡坐着的好,一家子養的小廝家丁總也能幫你打探了消息!”
蘇悅兒聞言無奈,低頭之餘掃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似乎也有所忌諱不似往日的痛快,而此時大爺卻忽然跑了來,一把抓了蘇悅兒便道:“悅兒,悅兒食味軒今日有新出的蜜棗茶,走走,我帶你嚐嚐去!”
蘇悅兒聞言心裡大喜,太太卻一邊輕咳了嗓子才說話:“奇兒,進來也不行禮,成何體統?快別惹你爹生氣,先去問安!”
大爺聽話的照吩咐做了,幾遍對上老爺蹙着眉,他也呵呵一笑,繼而抓了蘇悅兒就要走。蘇悅兒很想跟着走,但也知道家門規矩,只得站住腳步看向老太太,大爺見狀立刻又說到:“你別看老祖了,我回來會給老祖帶的!”
老祖聞言含笑的一搖頭:“這猴兒當我惦記你那茶啊!去吧去吧,別回來太晚。
蘇悅兒聞言立刻道謝當下對衆人行禮便隨着大爺出了廳,此時太太咬了脣,想要上前說什麼,卻被二奶奶伸手拉住了,於是她們也告辭出了廳。
“哼,她準保趁此機會跑衙門去,若是丟了白家的臉,可怎生是好!”太太不高興的嘴裡嘟囔,眼瞧着身邊的老爺。老爺則並不回頭只淡淡地說着:“真要去了,也無可厚非,畢竟是她弟弟出了事。我會給吳管家說一聲的,不管她去沒去衙門和牢獄那些地方,回來都叫她洗過就是了!”說着白家老爺卻一拐彎,往另條路上走。
“老爺您去哪兒?”太太一時詫異隨口而問,白老爺頓了足:“昨個晚上沒睡成,早上跑了這半天,又被那女人聒噪,頭都痛了。這會兒我去玲瓏處按按,也就在她那睡會子,你們正好也能湊一起聊去!”白老爺說完不管太太臉色尷尬,只衝二爺說到:“你怎麼還在這裡混着,快去鋪子上!”說完便轉身往玲瓏的院落而去。
太太咬着脣,不言語。二爺見狀對着母親行禮告辭,走前看了二奶奶一眼,葉雨晴立刻會意衝他點點頭表示瞭解,繼而上去扯了太太的胳膊:“姑媽您別這樣,叫人看見了可不好,這院房裡總有幾處姨太太的,您總不能攔着姑爹不叫去吧!”
“我又不是攔着他見那些個,我就是不想他見那賤人!”葉如意的神情有些激動,言語也粗厲了些。葉雨晴只得勸着:“姑媽,您何必這樣,姑爹最是念舊的人,憑他對故夫人的情,對那海姨太太放不下也是應該,您先前還叫我別把姨娘們往死……”
太太忿忿的甩了袖子:“你懂什麼,若她和別的幾個一樣,我才懶的管!”
“姑媽!”葉雨晴扯上她胳膊:“你消消氣吧!海姨太太可是故夫人的親隨,海家也沒把她當個奴,您還是忍着點吧!這不眼瞅着又快到故夫人的忌日了,老爺捧下她也是該的不是?”
太太煩躁的擺了手:“不說她了!誒,你剛纔幹嘛拉着我!”
“姑媽,您何必處處維護她的體面呢?她要去您就讓她去,您攔着弄不好別人說您是不待見,這樣由着她胡來也不錯啊,畢竟她越是沒分寸,不就離當家主母越遠?家媳都做不好,還能當主母嗎?就算老太太護着她,不也沒用?”葉雨晴說着嘴角掛着陰冷的笑,太太聽了點頭:“可不是,我怎麼忘了這茬?哎。那會只想着規矩了,倒忘了!你去叫兩個人跟着,若是她去了衙門處,你就叫人撞下她的轎,至少要讓老太太明眼瞧見她是多麼的沒規矩!”
“姑媽說的是。”
……
馬車內,蘇悅兒再一次搖着大爺的胳膊:“我們去衙門那邊看看吧,好不好?星痕可是在牢裡啊,他可被人冤枉說殺了人啊!”
大爺無動於衷:“我要喝蜜棗茶!”
“那個茶有什麼好嘛!”蘇悅兒已經勸了一路,大爺總是這一句,實在叫她火大。
“那個茶可好了,甜滋滋的,聽說還能益氣補血……”
“行了,我已經聽了八遍了!”蘇悅兒無奈的擺了手,再揉了揉太陽穴後她又對大爺露出了諂媚的笑容:“要不,咱們喝完了茶再去吧!”
大爺卻搖頭:“不去不去,衙門和牢獄多晦氣的地方啊,要是去了被爹知道,我準捱罵!不去!”
蘇悅兒聽了皺眉。她不是不清楚古人的忌諱,但是蘇星痕在牢裡,她必須親自問出每一個細節才行。畢竟雖然有很多人因爲摔跤而導致腦血管破裂而死亡,但聽早上的消息,對方卻似乎是個年歲並不大的人,所以她尋思着定是要去細細問,至少要搞清楚到底是栽贓嫁禍,還是真的是意外。
“大爺,來!”身邊的一直不做聲的紅綾忽然開了口喊着大爺,大爺當即便倒下身子,撩開了額發。蘇悅兒掃了一眼才注意到紅袖竟是在往大爺的臉上塗抹漿糊。
“這是……”
“大爺說了,上次他和那掌櫃的吵了嘴,這次去肯定要被整,所以帶上張面具,他們就認不得他了!”紅綾說着已經從懷裡摸出了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給大爺沾上。待收拾了邊角,遮掩之後,蘇悅兒噗嗤一聲笑了:“這麼醜的樣子,你還真豁得出去!”
大爺不以爲意的摸摸臉:“醜有什麼不好,掌櫃的認不出是我就成!”
蘇悅兒無奈的搖頭,可紅綾也舉着小碗看向了她:“奶奶,該您了!”
“我也要……”蘇悅兒一頓本是詫異而問,但話一出口她隨即明白過來,當下就不再多話,而是乖乖的忍紅綾給她易容。等到收拾完畢後,大爺也不客氣的指着她說到:“哇,你好醜啊!”
蘇悅兒心中正感激呢,被他說醜也不計較,倒是拉了他的胳膊:“那不正好,你醜我也醜,這才叫天生一對!”
紅綾聞言在旁偷笑,大爺卻是身子僵直不言,蘇悅兒知道他似乎有心結,也不理會,只抓着他說到:“光易容行嗎?咱們可坐的白家的車子!你再看看咱們穿的,似乎也不大配吧!”
此時馬車卻是一停,架馬的小廝在轎外說到:“爺,到了北市了。”
大爺此時抓了蘇悅兒下車,臉面紗都不用她戴:“這裡有賣衣服的,咱們換過不就成了!”說罷拉着蘇悅兒就近到了一家衣帽店,買了一身衣衫換過,卻沒再上馬車,而是喊他們去食味軒的附近自找一處歇着,只抓了蘇悅兒興沖沖的往食味軒去。
蘇悅兒心中猜想着大爺是在幫自己,便不多話隨着他去,待入了食味軒才發現這裡竟是十分的熱鬧。因着尚是早間,許多人都是要碗麪,只有一些閒人才是要的那蜜棗茶。大爺抓了蘇悅兒大大咧咧的找了一處角桌坐了,便扯着嗓門喊要面吃,待小二應了要轉去,他卻一直不遠處有人喝的蜜棗茶補了一句:“那個是什麼?給我也來個!”
小二應了當下便去,這飯店裡倒還真沒誰留意兩個比較醜的人。
面來了茶來了,大爺抓起筷子就吃,一點也沒在家那種被養出來的高貴舉止,仿若本就是一個粗人口蘇悅兒瞧着他的動作,心中一笑,也抓了筷子吃,可忽然的大爺卻把那碗蜜棗茶給打翻了,繼而他一拍桌子對着蘇悅兒便吼:“你這婆娘是瞎眼的嗎?老子的茶都叫你給打翻了!”
蘇悅兒忽聞大爺說話轉了調子,疑似哪方的地方語言,便有些愣的沒說話,可大爺卻瞪着她吼道:“瞪到老子做什麼?說錯你了?你個死婆娘,去去去,邊上站着!”說着便搡了蘇悅兒一把。
蘇悅兒在大爺向她搡來的時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順勢例地,當下便嚶嚶的哭了起來。
“哭,哭,哭死你算了!老子就推你一下,又摔不死!哭個屁!”大爺說着順手就把面前的空茶碗往蘇悅兒跟前一摔,噼啪之下,碗摔了個稀碎。此時掌櫃的已經跑到了跟前,口裡趕緊勸着:“客官消消氣,一碗棗茶而已,不至於!這萬一弄出個人命來,那就麻煩了!”說着衝小二喊了一嗓子又叫了碗棗茶。
“你胡說!不就搡了一下嘛,還能搡死人!扯!”大爺一臉鄙夷的樣子,那掌櫃還沒說話,周邊的幾個倒說起話來:“誰說搡不死人?昨個就有個被搡死的呢!”
“就是,你啊外地人吧!”
大爺張大了嘴:“我外地人咋了?你們別來哄我,不過搡一下而已,要是個奶娃兒還說的過去,她這麼大個人還搡的死了?”
“怎麼就搡不死?我昨個親眼瞧見人就是那麼被搡死的!”此時一個在旁邊喝茶的漢子開了口,大爺立刻衝他啐了一口:“胡說!你騙我!”
那漢子聞言眼一翻:“誰騙你了?你問問在坐的各位,我王三何時騙過人?”
“那你說給我聽聽啊,我看弄你怎麼編!搡一下就死人,笑話!”大爺說着那筷子敲了麪碗,整個就是一老粗樣兒。
“說就說!誰給你編!昨個在韓記酒肆,我正請李夫子喝酒呢,旁邊那桌的兩人就爲借錢的事吵了嘴。明明看着先頭兩人還在互相敬酒呢,竟是轉眼就互相辱罵了起來。我就在跟前,好奇就回頭看過去,結果沒想到竟是蘇家的小爺和那潑皮老賴在對罵。我當時還納悶,說怎麼這兩人能做一桌去,就多看了兩眼,那曉得那蘇家小爺嘴巴口裡罵到:‘因着你打走了惡人,我還當你是好人,不計身份的和你稱兄道弟,哪有你這樣成天價的光和我借銀子?上次借的還沒還,這次
又借,我說沒有,你竟罵我,你給我道歉!’那老賴是什麼人?他能道歉?當下指着蘇家小爺罵他是酸臭的破落戶,連個打賞的小錢都拿不出,結果蘇家小爺丟下結賬的酒錢就要走,那老賴就擋了他一下,他就那麼伸手一推,哎,那老賴啪就倒了地兒,結果,竟是身子抽了一下,人竟不動了。”
“怎麼可能!”大爺立刻搖頭,此時那王三沒說話,身邊的一羣人倒衝着大爺說這是真事。於是大爺嬉笑着一把扯了蘇悅兒從地上起來,又搡了一下,將她搡倒:“你瞧瞧,不就這麼搡一下,怎麼可能摔死呢,你們合起來騙我這個外地人!”
周邊的幾個一聽大爺說他們合起來騙人,立刻就不高興了,當下說他怎麼能這麼說話,大爺便露出鄙夷之色:“就你一個瞧見了,你還不是有什麼編什麼?”
周邊立刻也有兩個說瞧見的,大爺一咧嘴:“我賭你們騙我!”
說着從懷裡摸出了一吊錢來,拍在桌子上:“有本事,你們比劃看看推的哪兒摔的什麼樣子,要是做得都一樣,我就信有這事,我認輸,錢歸你們!”
有錢出來,這幾個瞧見的立刻就三三兩兩的比劃起來。當下蘇悅兒看的仔細,他們都是用胳膊橫加推的對方的身子,而對方都是偏了身子一閃,人卻倒下,繼而身子着地後猛的一押一抽便不動了。
蘇悅兒當下蹙了眉,大爺卻立刻開了口:“我說你們合夥騙我吧!我要是這麼搡你一下,你肯定直接就倒下去了,就跟我婆娘一樣,怎麼可能是側着倒……”
“他就是側着倒的,那蘇家小爺這麼一搡胳膊是撞他伸手,可手刨開了他身子,結果他就是側着到的!”幾個人當下是連說帶比劃,言語卻都一個意思。
大爺一臉悻悻的把那錢退了出去,口裡喃喃着:“奇了,還真有被搡死的?”
“誰說不是呢!”那王三拿了錢,便順口說到:“我們幾個在場的看着都覺得奇怪,還以爲又是那老賴在訛人,卻不想他還真就死了,一滴血沒出不說,連口沫子都沒吐,就那麼沒了氣,您說奇不奇?”
“那他摔的豈不是腦袋上多大一個包?”蘇悅兒此時一臉害怕的問着,那幾個人卻搖頭:“包可沒見着!”
“哎,估計是壞事做多了,老天收了他吧,就是那蘇家小爺遭了罪,這人成他殺的了。”有人在一邊嘆息,卻也有人冷笑:“這難說,那老賴這般訛詐了幾次人,不都沒事,單單這麼一搡就死,弄不好那蘇家的小爺力大無比,一搡把人實際給打死了呢?”
“嗨,你還別說,也有這可能!”
“他不能吧,還是個孩子,瞧着又瘦……”
“瘦怎麼了?你忘了昨天在路上救下孩子的那漢子了,也看着瘦瘦的一個人,卻是一拳打死了一拼撒野的馬,杜家的娃兒和婆娘纔沒被馬給踏死……”
話題很快就轉到這件見義勇爲的事上去了。蘇悅兒卻是默默的拍了掩身上的灰,又坐回了大爺的身邊,他看着大爺喝着那蜜棗茶,咬咬脣後輕聲問到:“我聽着覺得不似意外,你覺得呢?”
大爺瞧着她眨眨眼:“啥意外?喝個茶還有意外?”
蘇悅兒具他又裝那德性,只得翻了他一個白眼,卻還是以自喃的方式說到:“我聽着大有問題。先不說我弟弟是不是有那深藏不漏的本事,只說那一搡一摔裡,問題就多了。
大爺似乎好奇:“啥問題?”
“先說常人,這般正手橫臂的一搡,自然人是後仰的,那還真有可能摔到後腦或者腦幹而造成死亡,但剛纔說了,他一搡的時候,手還帶着刨了一下,卻是爲的叫那老賴讓路,但是隻這一下,按說人就不會摔倒,最多趔趄一下,而且由此足可以看出我弟弟並沒使多大力氣,但偏偏他就倒了,這不是很奇怪嗎?我猜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那老賴經常以此方式訛詐,他們剛纔也說了,以爲是他又訛人,所以很有可能是他故意倒地的裝摔傷,只是偏偏一倒而亡……”
“剛纔不是說了嘛,他摔死了啊?再說了,腦幹是什麼?”大爺一臉好奇,蘇悅兒卻不好和他解釋,便自動的抹掉了後一個問題:“人側摔下去,本身就會自我保護,以學撐地卸力很容易的,就算當時他來不及,也是肩膀撞地而卸力,再說人的肩膀寬出腦袋這麼一截,就算重重的倒地,頭也未必能觸到地面,更別說一下摔死了,我們退一步說,他就是真砸到腦袋了,也是撞擊的側腦,嚴重的話也是會形成腦震盪,昏厥,嘔吐,並伴有出血,應該有包出現,但他們也說沒啊,所以我覺得不大可能,尤其是對方還是個經常這麼做的人,更是應該有自我保護的意識了,再說,我所知道的顱內出血或是體內出血,很少有立刻就死的,所以我覺得第二個可能就是,他是因爲別的而摔倒,甚至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