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聞言愣了一下,堆上了一個明白的笑容:“大奶真是細心的人,知道體諒郡主的面子,怕出了什麼事的敗壞了郡主的名聲,您放心,人我接了去,親自給送到東方家的別院內,一定給細細的說清楚。”
他所來就是爲了搜這個金蟬的,只是東方老爺來強調的是擔心人已死,使得他不能不接了這個案子,如今白大奶奶說了人是活着的,那他也就可以把人送回去的撤了案,他自是明瞭該怎麼處理。
蘇悅兒笑嘻嘻的福身道謝,叫着人引了幾個衙役去不說,還一副關心備至的樣子喊了兩個老媽子並一個丫頭陪着,彰顯了她的關懷,而一轉身,她還是恭敬的請董大人帶的衙役們進去搜查。
董大人心裡是哭笑不得,臉上也陪着做戲,裝模作樣的喊了幾個進去走過場,蘇悅兒瞧了眼吳管家,吳管家便知趣的帶着早上見過的那位引了進去,在幾個衙役裝樣子在園子裡摸牆瞧花的時侯,將一袋子碎銀塞進了那衙役舟手裡後,又將兩個大小不同的金錠直接塞進了那衙役的袖袋裡。
“這……”衙役是懂情的,只是這次的給法太不一樣了,便要問個丁卯,吳管家輕言道:“這是我們當家奶奶的意思,一切您做主。”說着便掃了掃園子裡的幾個,又撞了下那衙役的胳膊,衙役立刻笑了,輕聲的說着:“那可多謝白大奶奶的好意,你吳管家的關照了。”
吳管家笑了笑,裝樣子的繼續引路,可那衙役也懶的繼續轉下去,畢竟都在府院內了,當下把幾個進園的招呼來,一揚手裡的錢袋便說道:“哥幾個有的賺,多分你們點,剩下的出去給大家再分一圈,個個嘴巴嚴實點!這可是白大奶奶的好意,吳管家的關照,懂不?”
有錢進袋誰不懂?這四五個湊過來,一人先得了十兩碎銀入兜,而後那衙差才拎着錢袋寨進袖袋帶人出去了,臨走衝着吳管家一笑說了聲謝了。
吳管家客氣的還了禮數,心道大奶奶的心眼夠多的,便趕緊的回到再門前。
他跟了老太太,就做了白家的管家,一輩子圍着人圈裡的事轉悠也算是猴精了,可這才他也算開了眼。
自古送禮講究的是重禮,是把一把手哄個妥當,他跟着老太太起,也是塞過錢走過門路的,哪次不是大錠的銀子送上?可今個白大奶奶卻是專門叫他把一百兩的兩錠銀子給敲碎了,整成碎銀裝袋不說,還另外叫他拿了兩錠金錠,卻是五十兩解和一百兩制的各一,並囑咐他交給領頭的,一切讓人家看着辦。
如今衙差那特意的一聲謝,讓他體會了不同,再一尋思,才明白這大奶奶的心思夠細是心眼夠多。畢竟以前大把的寨錢,都是給的官,沒有這些雜役小兵,就算給,也不過是一吊錢的事,可白大奶奶把給董大人的錢分了兩份,一份還給董大人,一份卻拿出來交給了這衙役來分,而且還有心的弄成碎銀,分的是方便徹底瞧不出,如此一來,整個衙門是人人得了好處,誰還能不關照白家?從來都是裝錢不出聲的衙役竟然都說了謝,這還真是頭一遭了。
到了府門前,他瞧着還在推讓的董大人與蘇悅兒,便是與之飛了個眼神,蘇悅兒心領神會的一笑便不在與之推讓,只故作一臉失望的說到:“哎,董大人真是愛民如子的好官,我請您吃頓飯都要推辭個半天,想賢者奔忙時,三過家門而不入,董大人怕也是如此高品之人,實在是平城百姓的福氣啊!”
董大人被擡的臉紅紅的都不知道如何接話,身邊的衙差,一扯他袖子便是把那百兩的金錠直接轉移了過去,蘇悅兒明眼瞧見,卻故作扶額的晃了晃,於是董大人忙是言道:“白大奶奶要注意身子可別太辛苦,我衙門裡還有事就不打擾了,您放心,事情我都給你處理好,絕不爲難您,您也早歇着吧!”
蘇悅兒忙是嘆氣:“哎,大人真是體貼人,可是我哪裡閒的了,如今還要來個什麼任公子,我又沒聽說過這人,卻又不能不接待,歇不得哦!”
董大人兩次聽到蘇悅兒提了這任公子,便知她是有意的,趕緊問到:“白大奶奶說的這任公子,不知是個什麼人?”
“哎呀,真是說來讓人笑話,我才掌家如何知道那是哪路的貴人?還想說或許大人您知道呢!”蘇悅兒說着故作抱歉之色,那董大人立刻是心領神會道:“大奶奶別愁,您且陪着招呼兩句就是了,這任公子本官一定幫您留神瞧瞧。”
“董大人您真是個爲民服務的好官,我呀才掌家,不知底細的哪敢招呼,您也知道老太太纔去,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們白家,想欺負這一家老小呢,我不仰仗您可不成!您啊,多關照了!”
董大人自是點頭:“好說好說,我一定幫您查!”說完轉頭問了吳管家是個什麼名字,何處落腳,吳管家說了是叫做任安,沒留落腳處,他們白家查不得,那董大人便爽快舟包攬了後,告辭了去了。
看着一幫子衙差隨着官轎去了,蘇悅兒笑着轉身,差人關了偏門,留了獨扇的角門,這便往內裡去。
“奶奶,那任公子等下要來,只留個角門,不大合適吧?”吳管家有點迷糊。
“一個只有姓名的來客,我接待他就是給他面子,能讓他走角門就不錯了。這人啊,什麼身份什麼規矩,他要是想龍遊人間,先要藏的住角,要想我開偏門也起碼有走那扇門的資格!”蘇悅兒說着衝吳管家一笑:“您都是人蟲了,何必逗我呢!”
吳管家臉上一紅,對着蘇悅兒低身道:“奶奶快別羞我了,我要真是人蟲,也不會都快入土的人了,才明白要大小兼顧的道理。”
蘇悅兒呵呵一笑:“這不怪你的,畢竟白家也好,紅門也好,總是威風八面的,誰能不買個面子,而是抓住說話管用的那個,便可一勞永逸永不落空,只是……現在老太太不在,我當家,又是這亂轟轟的時候,我不得不防,畢竟小鬼難纏,我只有把大家都拉下水,方能同甘共苦啊!”
蘇悅兒說這話是有道理的,當初著名的雷洛探長打造出來的腐敗帝國,就是從大到小一個整貪,官職低的小貪,官職大的大貪,於是都是下水的,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反而齊心協力了。她蘇悅兒這會可明白自己處在一個什麼位置上,所以絕對不能讓小鬼壞了她的計劃,全收的大手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自是如此的打算。
飯菜差不多上席,下人剛來知會蘇悅兒要不要進餐,吳管家來報,說任公子來了。
來者是客,蘇悅兒再不爽這個任安,也要面子上是足夠的第一次見的陌生與客氣,於是揚手讓吳管家引人進來,自己掃了眼桌上的飯菜笑言:“還真是蹭飯的,卡着時間。”
在旁的三爺聽了便是淺淺而笑:“大嫂似是不喜此人,要知道是吳管家安置的這個時候,說是請他晚上一起用餐的嘛!”
“都是商家的,有什麼辦法!”蘇悅兒丟過去一個就你話多的白眼,悻悻的坐到上手位等着了。
片刻,吳管家引了任安來,蘇悅兒擡眼瞧看,便見他不再一身玄色矜持着他的倨傲,而是穿了件墨綠的袍子外罩了一件奶白色的輕紗坎肩長衣,配着他一臉舟淺笑,倒是個親和的商人樣,還透着點君子風。
“在下任安給白家大奶奶問好!”雙手抱拳客氣的作揖,這任安完全是個伏低姿態的來客,只不過蘇悅兒知道所來非好事,便是笑着擡了手:“任公子客氣了,坐吧!”
蘇悅兒話語還是客氣的,人卻沒起身,宛如老太太那般的坐在那裡,似自己是個長輩一般,但畢竟她的年歲未滿二十,是一個年輕輕的少婦罷了,如何瞧着都有些輕視怠慢的意思,一時下多少叫人有些尷尬,不過那任安卻沒什麼反應,只掛着笑的揀了下首坐了。
蘇悅兒掃了白三爺一眼,三爺只好趕緊寒暄兩句:“任公子恕罪,我們白家家業雖大,南來北往的也不少朋友同行,我卻第一次聽到公子的名諱,不知公子是哪路的業者,所來何事?”
任安呵呵一笑答到:“你們不知我自是應該,我是從北境來的一個小商戶,這些年在鉞國五境內作些倒賣的生意,得兩小錢過日子罷了。本來呢,我這等小人物也不足以敢前來拜會白家大奶奶的,只是不久前我聽聞個消息說白家老太太,那位赫赫有名的紅門當家竟已離世,便覺得可嘆,恰因我當時所在處離平城並不遠,就想來遙遙的送一程,可誰知我來的途中,得到家父的一封信,要我到平城來討一份債,一份上了年頭的債。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到此更是人生地不熟,如何要的債歸?日前聽聞白大奶奶繼了白家家主又當的紅門當家,想必和老太太一樣乃是巾幗奇人,便前來求個不情之請,想請白家人關照一二給幫忙調合一下,催討了這個債。”
蘇悅兒聽的心裡冷笑拿眼掃了白三爺,此時白三爺眨眨眼臉上略有些冷的說到:“任公子難道是要我白家幫你討債?”
任安點點頭:“正是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弄錯了?”白三爺的臉上明顯的不快:“催討債務你大可去衙門啊,怎麼尋到我白家來了?我白家雖是世家,可也不過是做的米糧生意罷了,又不是此間商會的會長,豈有幫忙催討的說法?您這未免是說笑吧!”
任安一臉的正色:“我可沒說笑的意思,只是家父的書信裡有囑託,說昔日與白家有些親近,這事我若辦不成大可尋到白家來求告,所以我纔來了。”
三爺一愣:“昔日?不知令尊名諱爲何,又是怎麼稱呼?”他是這麼問的,心裡卻有些狐疑:白家有和一個姓任的親近過嗎?
蘇悅兒一言不發的瞧看着任安,想聽聽他如何說,可那任安倒沒直接答話,而是從懷裡摸出了一封書信遞交給了三爺卻又不鬆手的說到:“這是家父的信,寫的清楚明白,只不過三爺您怕是瞧看不得,因爲此信上有我家債務所及,更有家父的囑託,所以……只能白家的家主可以過目。”
白三爺盯了任安大約兩秒便笑了:“看來您家父的來頭不小。”說着一把抽了信封到手,卻還真不敢打開瞧看,怕萬一真是個來頭大的有失禮之嫌,便拿着信封到了蘇悅兒的面前,恭敬的說到:“大嫂,要不您瞧瞧?”
蘇悅兒瞧看着那空白無字的信封,慢慢的拿到手裡,手指的觸覺告訴她裡面的書箋最多不過三張紙,可是她沒由來的心頭一顫,並不想拆開。
於是她拿在手裡轉了轉,衝着任安說到:“不知道任公子要討的是個什麼債?”
任安淺笑:“大奶奶,家父的信中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您看了不就知道了?”
蘇悅兒笑了笑,把信封直接放到了一邊,而後起身走向桌前道:“我餓了,任公子不嫌棄,就一併用餐吧!”說完便自己先坐了主位。
這任安早上遣人投了拜帖,吳管家便做了安排,本是向請他下午來的,可是那小廝說主家晚上纔到平城,吳管家便是請示了蘇悅兒,於是大奶奶丟了一句,那就賞他頓晚飯,吳管家纔給安排了晚飯時候相見,所以說起來,這頓飯本就是白家約了人家來要管的。如今蘇悅兒這般言語一副一時興起的樣,叫人有些尷尬,那白三爺瞧了眼被放在一邊未拆開的信封,便也察覺弁情況不大對,立刻收了那有些不悅的臉,請了任安入座。
任安很客氣的道了謝入座,這便捧了碗筷和蘇悅兒與白三爺一起進食。
任安當初與蘇悅兒相處的時候,便是把倨傲之色表現的淋漓盡致,可今日裡這般壓的住沉的住,倒叫蘇悅兒心中不住的翻騰。
慢條斯理的吃菜下飯,她極盡可能的優雅,吃的是細嚼慢嚥不失主母禮數,但其實她有些擔憂,她怕那封信一拆,內裡的東西會是把自己架到一個舉步艱難的高度,因爲她清楚一點,任安所來不但不會是好事,更是有所圖謀的。
如何是好呢?不拆就把人攆出去?只怕任安有後招;拆了再說?可萬一是個燙手山芋,我又如何推掉呢?
蘇悅兒的心裡正嘀咕着要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吳管家屁顛顛的跑來了:“大奶奶,周公子來了,說有好東西要送給您!”
蘇悅兒瞧着吳管家臉上少有的喜色,心裡便是嘀咕:這是哪出?人卻自然而然的順着點頭:“我知道了,你去請了他到事廳先候着,告訴他我正在用餐,順帶招呼一位姓任的公子,稍後就來,請他等等。”
吳管家立刻點頭的轉身而去,蘇悅兒繼續的慢條斯理的吃,心裡則急速的盤轉:周和安該是知道任安到我這裡的,他這會來是做什麼?難道要和任安來個狹路相逢不成?不對,不對,他說過,不能和皇室爲難啊,怎麼會來和他照面?而且退一步說,自己現在是紅門的當家,那會不會自己也不能和皇室的人對着幹?哎呀,這個事我怎麼沒問清楚呢?真是大意了啊!
蘇悅兒心裡怪自己當日裡沒問清這個,便尋思着這會怕只能和任安先來個和平共處才行,結果她才做吃飽喝足狀的擦嘴漱口準備起身,倒意外的瞧見兩個丫頭捧着一碟瓜果進來,一個原是老太太跟前的捶腿丫頭,不上臺面,只瞧着眼熟叫不上名,一個卻是她認識的,養着那一院子毒物的燕子。
蘇悅兒瞧着意外卻不出聲,淡然的坐在那裡再端了杯中水漱口,偷眼瞧兩個丫頭,結果就瞧見燕子是直接端了一盤子切開的水果走到桌邊,挨着任安把那些放到了飯桌上,而老太太跟前的那個丫頭卻是捧着一盤子洗淨未切的水果走到了主桌的桌几前,瞧見其上有信順手的拿起把果盤一放,繼而便把信放在了果盤的邊上,轉身往外出,一切都自然合理沒什麼異樣,而此時燕子也已經放好了果盤往外退,卻是身子微微一晃,似沒站穩,但搖晃了一下站好後,卻對着任安就是一臉的惶恐之色噗通跪地:“大爺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蘇悅兒微愣,任安則看着燕子笑到:“何必這般驚恐,不過是踩到我而已,快起身吧。”
燕子眼掃向蘇悅兒似是不敢起身,蘇悅兒則迅速的垂了眼皮,用帕子遮擋口鼻吐了口中水,又擦了兩遍後才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說到:“任公子客氣不予追責,我呢也不好罰你,免得是不給任公子面子,不過你毛手毛腳的如何在我府裡做事?滾出去領了月錢滾蛋吧!”
“啊!奶奶不要,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燕子立刻磕頭求饒,三爺也大爲驚奇蘇悅兒怎麼對一個丫頭如此,忙是說了兩句勸解的話:“大嫂別生氣,燕子應是不小心的,任公子不也沒計較嘛!”
蘇悅兒不出聲,任安只得起身言道:“白大奶奶饒了她吧,其實不怪她,是我不小心擋了她的退路。”
“任公子您太客氣了,常言道好狗不擋道,您怎麼能爲一個丫頭自攔黑鍋呢?您快坐着吧!”說完蘇悅兒衝着那個站在一邊木然之色的丫頭說到:“杵在這裡做什麼?扯了她下去,少在這裡聒噪!”
那丫頭應着立刻上前去扯了燕子,於是燕子在哭哭啼啼裡被扯了下去,三爺拉着個臉坐回了席位上,弄得任安手在背後握成拳臉上還要賠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餐飯都用完了,坐在飯桌前也不是個事,於是蘇悅兒回了桌几前叫下人撤了席,心裡卻想着這兩丫頭跑這來攪和一頭子是個什麼意思。
心裡嘀咕着眼掃到那信封,她頭疼的拿起,想着要不賭一把,見招拆招,可是信一到手裡,蘇悅兒便恍然大悟了,這信樣子什麼的沒啥變化,可拿在手裡卻陡然重了許多,於是她略是回味了下剛纔那丫頭的舉動,伸手拆了信封。
很快五六張信紙被抽了出來打開,與此同時任安那淡定的臉上便有
了驚色,蘇悅兒掃了眼信紙上的東西,心裡唸叨着真夠狠的,便唰唰的翻了幾頁後,一把將這些信紙拍在了桌几上,冷着臉道:“任公子,您把白家當什麼地方?”
蘇悅兒的翻臉在三爺看來是摸不着頭腦的,可任安已經明白出了自己掌控的範圍,當下便抱拳說到:“白大奶奶勿惱,家父的信內裡只有兩頁書箋,可您先前卻拿出了五六頁來,可能,是我拿錯了,您看能不能……”
蘇悅兒冷笑了一聲便手一蹭把那五六張信箋一掃,掃去了地上,於是五六張信箋或反或正的飄躺在了地上,任安迅速去撿,白三爺忙伸頭去瞧,結果還真瞧到了幾張,於是當下他的眼一瞪,在任安匆匆拾起這五六張信箋,臉色已經變難看的時候,他更是一把上前提了任安的衣領:“小子,看着你人模狗樣的當你是個君子,想不到你竟是做這下三濫的營生!還說什麼昔日親近,我白家怎能和你這種人訝子親近?還什麼來幫忙討債,我呸!白家的丫頭就是再不濟的轟出門去也輪不到你拿去換錢!”
三爺說着便是胳膊一甩,那任安就被撩了個趔趄撞在了門扉上,當下他臉上就顯出了痛楚,而蘇悅兒則立刻說到:“三爺,別和這種人廢話,打他都是髒了你的手!來人啊,送客!”蘇悅兒說着便是側身端茶,在家丁聽了招呼奔來的時候吳管家也自是聞聲而來,於是蘇悅兒更是大聲的說到:“吳管家你把這人瞧仔細了,以後不管他頂着什麼名頭來,都給我關在外面!”
吳管家才應了是,那任安便是大聲的說道:“白大奶奶這是個誤會!這定是有人換了我的信!”
蘇悅兒眼一擡:“那敢問你的信被誰換了再哪兒被換了?”
任安掃了一眼屋裡人,眼裡閃過一絲怒卻立刻低頭說到:“這個怕是一時說不清,您看可方便我回去找找……”
“找?怎麼着,你還非要在我白府做生意不成?”蘇悅兒說着一把將茶杯摔在了地上,指着任安道:“你給我聽着,白家可是世家,就是再有犯賤討打的姑娘,我就是打斷她們的腿也不會賣到你手裡去做娼妓,你趕緊給我滾蛋!吳管家,叫家丁們的招子都放亮點,要是再讓這腌臢的東西進了白府,我拿你們是問!”
家丁們聽了蘇悅兒的話,算是知道這任安是個專做娼妓買賣生意的人牙子,那個臉色一個個都是瞬間變臉,不但不是先前那種圍着相請的架勢,全然就是動手的推搡,就差上腳踹了。
任安的臉色和顏料鋪差不多,他欲要張口說話可蘇悅兒卻又高聲喝到:“吳管家,你們給我記着,以後這醃臢貨要是再敢來咱們白家,你們就見一次打一次,讓他知道我白家可不是那些個土包子的糟踐人!”
任安在蘇悅兒的喝罵裡被家丁哄攆了出去,他的身影被推搡着消失在夜幕中後,蘇悅兒才呼出一口氣坐回了椅子裡心道:我的個乖乖!
三爺回身瞧見這架勢還以爲蘇悅兒是還在氣惱便口裡說着:“這傢伙的膽子也太大了,就是專做奴僕的人牙子都不敢帶人到正門,他竟敢堂而皇之的說什麼討債,拿幾張文書價憑的裝生意人,哼,全是那些青寮勾欄的,真是個下三濫的傢伙!這般糟踐人的東西,要不是這是在白府,我早一拳揍到他臉上去!”
蘇悅兒擡眼看着三爺那憤慨樣子,忽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繼而便不顧形象的哈哈的大笑起來,直到笑的眼淚都在眼角了,才用袖子遮着臉強收。
三爺被笑的莫名其妙,幾次低頭看自己找着出了什麼洋相,可也沒尋到,而蘇悅兒又笑的如此開心,毫無遮擋的姿態,將一張春容笑的宛若花開,便使他有些怔的立在那裡,好不容易見蘇悅兒收了笑了,這才輕問道:“你,你笑什麼?”
蘇悅兒伸手撫着胸口順了氣這才說到:“我笑我們理直氣壯的罵他在糟踐人,其實是我們在糟踐他,只可惜,他呀,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場面要是周和安瞧到一定覺得過癮大叫太歡樂了!”
“是啊,真是太歡樂了呢!”蘇悅兒的話音才落,那門外便有了周和安的聲音,繼而他人拎着一個提盒進來,衝着蘇悅兒一笑:“多謝你幫我出氣!”
蘇悅兒的眼一擡:“誰幫你出氣了,我只是不想被他捏着罷了,不過,你怎麼來了?而且,好像還在哪蹲着偷窺?”
周和安無奈般的笑着搖頭,放了手裡的提盒到桌上後才說到:“我就是怕你被他逼住特意送上門來解圍,結果你還要我等着,我巴巴的跑來,才發現他已經成了一個醃臢貨,大奶奶你好手段!”
蘇悅兒擺手:“不管我的事,你信不信?”
周和安只笑不答,三爺忍不住的插言到:“你們能說點我聽的懂的不?”
蘇悅兒攤手:“其實有些地方我也不大懂的,大概需要別人給我們答案。”蘇悅兒說着高聲喊到:“燕子和剛纔那個丫頭呢?去給我叫來!”
門外的丫頭應着聲去了,蘇悅兒看着周和安放在桌上的食盒問到:“這是什麼?”
周和安伸手打開了盒子,取了內裡的壓板,裝在漆盒內的湯盅便顯了出來:“黑婆婆熬的,還溫熱着呢!”
蘇悅兒一愣:“她還給我熬?”
周和安點點頭:“是啊,她說人老了,沒事可做,好不容易找了個事做,卻又不讓她做了,她這日子裡閒的慌,只能熬好了叫我看着辦,我替你喝了一回,可我這身子虛不受補消受不起啊,得,我給你拿來,你還是繼續喝見,免得浪費了可惜!”
蘇悅兒聽的心裡酸酸的,人瞧着那湯盅不置可否,而三爺則掃了一眼這咋看都似有姦情般的兩人,上前一步伸手掀開了那湯盅,立刻一股子湯的香氣撲面而來,而三爺看了看湯色又看了看周和安,將蓋子蓋了回去說到:“真,真是好湯,好湯。”
蘇悅兒瞧見三爺這般樣子便想開口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她卻忽然覺得沒解釋的必要,乾脆的伸手去抓了湯盅,掀開蓋子的時候問了句:“我不懂她爲什麼還肯給我熬?難道你沒說清楚?”
周和安正經的說到:“不敢不說清楚,只是她聽了也沒說什麼,大約是……習慣了吧?”
蘇悅兒覺得習慣兩字十分的突兀,不過面對着香嘖嘖的湯,她能體會到一個老人那種關懷的心態,忽然的就想到老太太對自己笑的樣子,便抱着湯盅就要喝,而此時周和安卻忽然說道:“慢,你就不擔心什麼嗎?”
蘇悅兒沒回答,抱着湯盅就開始咕咚咚的喝,連瓢羹都不用,等到一盅湯下肚了,才放下湯盅說到:“有什麼好擔心的,她熬我就喝唄,不過,明天的請早,別跟今個一樣,都吃飽了再喝,倒把我撐到了。”
周和安笑着點頭,收了湯盅口裡輕言:“黑婆婆一定很開心。”
蘇悅兒淡淡的笑着接口:“是啊,你喝纔是糟蹋了人家的心血。”說着感激的看了周和安一眼:她是知道周和安養了小鬼蠱的,更知道他是手腳冰涼陰氣頗重的人,這孕婦喝的可都是補湯,大多是熱牲溫性的,他一個陰氣重的男子喝這個,純粹就是自己找罪受,那黑婆婆瞧了不更難受纔怪!至於毒,她纔不擔心,黑婆婆若做手腳,周和安自是瞧看的出來,要是下毒,那更是由周和安去承受了,而她覺得黑婆婆就是愛黑臉罷了,人卻是個好人。
“黑婆婆是誰?”三爺忍不住的出聲詢問,周和安便笑着說到:
“是我家中的一位長者。”
三爺還要問,此時下人在外面傳話說是燕子和紅妝來了。
“叫她們進來吧!”蘇悅兒說着坐回了主位上,伸手示意周和安和三爺坐,待兩個丫頭進了廳內,她瞧着那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丫頭問道:“你是叫紅妝?”
那丫頭立刻低頭答話:“回奶奶話,奴婢是叫紅妝,原是老太太跟前的粗使丫頭。”
蘇悅兒打量了她一番覺得給個粗使丫頭起名叫紅妝這麼精緻的名字,倒覺得有點意思,再轉頭瞧着那看似低頭卻使勁擡眼瞧自己的燕子,她眨眨眼說到:“什麼時候這養寵物的丫頭跑竈房去了?這會可是夏天啊,又不是冬天大多都鑽地睡覺的,你閒的慌。”
燕子吐了下舌頭:“奶奶,奴婢就是去幫幫紅妝姐端東西的而已……”
“是嗎?”蘇悅兒故意的一瞪眼:“我不是叫你滾蛋的嘛,你這麼還在府裡啊?”
“奶奶,奴婢若是滾蛋了,大爺的那些蟲啊蛇的,誰養啊?”燕子調皮的堵着嘴嘀咕着,還故意的眨巴着眼睛,完全把一個十三四歲女孩的那種狡猾與可愛揉和在一起,咋看都叫你忍不住想掐她一把。
“得,這麼說爲了大爺的那些寵物我還動不了你了?”蘇悅兒說着伸了手:“東西呢?拿來!”
燕子眨巴眼睛:“奶奶要什麼東西?”
蘇悅兒含着笑的看了看一邊完全跟個木頭人似的紅妝:“你呢?也要裝糊塗?”
紅妝抿了抿脣,從袖裡摸出了信來,燕子在旁便是出言責怪:“你不是說有外人在的話,就不拿出來嘛!”
這話說得蘇悅兒心裡一抖看向了周和安,白三爺也面露尷尬的瞧望了過去,結果就看到周和安一臉呆相似的盯着燕子,似是入了定一般。
被指外人的周和安如此全神貫注的發呆,白三爺倒不知該如何是好,再瞧蘇悅兒,卻見蘇悅兒眼掃了周和安那神態後,已經轉頭去招手要了信到手裡,便也乾脆的不發一言,他是看的出來,在他大嫂的眼裡,周和安並不是外人。
接了信,一拈確是那兩三張的感覺,她便看着紅妝說到:“你是怎麼換的那信封?是放信的時候還是燕子鬧出動靜的時候。”
紅妝擡眼看了眼蘇悅兒,便輕聲的說道:“放信的時候。”說着她倒挺自覺的上前,再拿了那果盤,不過這次倒不是背對着大家而是面衝着大家,於是三人看的清清楚楚,紅妝那憑空的手做拿信起的一瞬高擡亮給衆人,卻有兩根手指夾住了一封信從袖袋裡出來,而另一手把果盤放好,她放下信封的一瞬,則是把從袖子裡抽的信封放到了桌上,翻手做了個塞的姿勢,顯然是把換出來的信就勢的順進了端果盤的那手的袖中。
蘇悅兒瞧着便樂了,這顯然是魔術師那快手的技巧,只不過她一想紅門玩的就是幻術,便覺得紅門怕是有不少技巧和魔術差不多。當下也不新奇,只笑着往燕子跟前掃:“既然已經換了,幹嘛她還要多此一舉的踩人生事挪開大家的視線?”
這次紅妝沒答話倒是燕子開了口:“奶奶,奴婢纔不是故意的呢,是他伸了腳來絆我,不知打的什麼鬼主意,我就故意踩他腳上了唄!”
“啊?”蘇悅兒很意外,她看着燕子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惱:“你說他絆你?他絆你做什麼啊?”
“奶奶我說的是真的!”燕子一激動奴婢兩字也不自稱了:“真的是他絆我,至於他絆我要做什麼,我哪裡知道!”
此時周和安卻開了口:“我知道他爲什麼要絆你!”
蘇悅兒聞言看向周和安,燕子也是立刻轉頭盯向周和安,不過她的神情好像有點古怪,似是興奮又似是害怕,但是她卻還是開了口:“你知道?那他幹嘛絆我啊?”
周和史看了燕子兩眼轉頭衝蘇悅兒說到:“白大奶奶,請允許我和這位燕子姑娘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蘇悅兒點點頭:“好。”
當下周和安便直接動手拉了燕子姑娘的手就走,燕子當即就要甩手,口裡還喊着:“哎,幹什麼……你……”最後的你字沒了氣勢,只有驚喜,繼而別說掙扎了,完全就是快步的跟了出去。
這番變化把三爺瞧的詫異不已,人都跟着走了兩步到了門前,瞧着那兩人就在院落的角落裡站着說話便轉過來衝着蘇悅兒問到:“他這是……”
“我不知道。”蘇悅兒答的十分迅速和坦然,當下眼神又落回了紅妝那裡充着她一笑折開了信。
信裡一共就三頁紙,第一頁上是簡短的幾句話,可蘇悅兒一看這擡頭與落款就已經神色凝重,再掃了內容後,便是皺眉,然後她看了第二頁,眼神微眯,再看了第三頁後,她合上了這三頁信箋伸手揉了下額頭,此時早已轉身注意蘇悅兒神情的三爺瞧看的出來這神情裡的凝重便關心的問道:“怎麼?難道他還真和咱們祖上親近了不成?”
蘇悅兒瞟了一眼三爺點頭:“很不幸,真的,親近過,而且,算是很親近!”
三爺的臉刷的就變了:“啊?那,那難道咱們還真要幫他去討債啊,諉,對了,討的什麼債?”
蘇悅兒看了紅妝一眼說到:“你回去收拾下東西,搬到我院落裡去,打現在起你就是我院裡裡丫頭,跟着伺候我吧!”
紅妝出聲應了是,人就退了下去,三爺瞧着越發覺得事情重要便湊到了跟前:“大嫂,到底這人是什麼來路,又討的什麼債?”
蘇悅兒看着三爺,嘴巴左右的撇了撇似有着猶豫,不過最後她還是坐正了身子說到:“現在咱們是一心爲了白家的,所以,這事也沒必要瞞着你,以爲這個任安將是咱們白家最大的敵人!”
“敵人?”三爺不解,蘇悅兒則把手裡的信箋打開,一邊翻看一邊說到:“他是來討債的,而且還要咱們來幫他討債,你能猜到爲什麼嗎?”
三爺眼珠子一轉:“難道我們是保人?”
蘇悅兒一笑伸手把其中一頁信箋給了三爺看:“你看看吧!”
三爺拿在手裡,一看之下便是手都抖了,當他迅速的看完那幾句話後,便是瞧着蘇悅兒似是有些僵化的反應不過來:“他,他竟是……可就算是這樣,那,那關我們……”
“欠他家債的人不少,我們便是其中之一,他光明正大的來討債不是因爲我們是欠債的,而是我們的身份很特殊啊!”蘇悅兒說着又把第二張信箋遞給了三爺,於是三爺這纔看後,倒退了一步晃了晃才說到:“天啊,老祖竟然偷天換日!”
蘇悅兒聳肩:“老祖也是沒辦法啊,順着天道只會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她逆天而爲,也不過是一番好意……只是誰會想到,這寧王竟還留了一手!哼,真是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這老皇帝的兒子沒一個不會算計的!”
“那,那咱們怎麼辦纔好?紅門可是神門啊,難道我們白家要去和他一起謀……”
“和他一起?他也配?”蘇悅兒冷笑着搖搖頭:“三爺,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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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者爲王敗者爲寇!”蘇悅兒說着起了身:“當年的事裡誰是贏家?這江山天下又在誰的手裡走過了這些年?是誰,是當今的皇上,是當年的太子!”
“是這樣沒錯,可是他是篡奪……”
“怎麼?你鄙視篡奪?你瞧不起篡奪?”蘇悅兒說着歪着腦袋:
“那你之前對白家的家主位,就沒篡奪嗎?”
三爺立時閉嘴面有愧色。
蘇悅兒卻擡手拍在了三爺的肩膀上:“羞愧什麼?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從來都是物競天擇優勝劣汰,若大爺真是個傻子,若二爺真是個扶不起的傢伙,你爭家主當之無愧,所以我從未在這一點上瞧不起你半分!”
三爺驚異的擡頭看着蘇悅兒,似是不相信她和自己說這樣的話。
“我說的是真心話,當日我對你不滿只有兩個,一個是你爲了競爭已經不惜犧牲家族利益,自相殘殺不說還不分時機,而另一個,就是你爲了狹私報復竟出損招險些害一人喪命,所以被我不齒!但你本心不壞,所以我纔敢把雲兒嫁給你!只是大爺並未癡傻,他又是我的夫君,我維護他自是應該的,所以站在你的對立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三爺盯着蘇悅兒說到:“你真的不覺得我有違長幼之序?”
“長幼之序未必就是對的,尤其是什麼人做什麼事,這個可不是長幼之序就能定的。寧王和太子,誰更適合皇位呢?我們回不到當初,無法知道,但就這些年的政事治理,國家發展,百姓的安居樂業,他適合與否,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再退一步說,管他適合不適合,這個世界的競爭法則不就是強者天下嗎?有本事的當老大,沒本事的當孫子,只想憑着什麼血統就想得到天下,那簡直就是愚蠢之極!”蘇悅兒說着舉起了自己的拳頭:“這就和我掌家是一個道理,我管你什麼來路,我管你什麼後臺,在這裡,就和我比比,看看誰的拳頭硬,看看誰纔是強者!”說着她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的道理只有一個,強者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