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過獨木橋嗎?一旦站上去,除了小心翼翼走到終點,左右懸崖,身後又沒有退路的那種。
姜纓以爲,父皇母后死的時候,她已經走過一次了,往後餘生,都不會再經歷,可是這一天,才幾年,又來了。這一次,她要送走的,是她喜歡的人。
是啊,喜歡。
以前,她不敢承認,因爲他們身份相左,若是真的在一起,將來如何,誰都說不準。
所以她騙自己,假裝不在乎,假裝不喜歡,可笑的是,如今人沒了,她纔敢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還有什麼用?
“公主,這是祁少君出事之前所穿的衣服,還有這塊玉佩,公主應該認識吧。”暗衛將找到的東西遞給姜纓,姜纓小心翼翼拿在手裡,眼眶通紅,卻一言不發,雲娘擔心,“公主,或許……或許祁少君逃出去了,這些東西,只是祁少君不小心落下的。”
“若說玉佩是不小心落下的,那這些衣服又要怎麼解釋?”暗衛知道雲娘這麼說是爲了姜纓好,可事實就是事實,並非裝傻,此事就能過去的,而且,事已至此,自欺欺人,又有何用?
雲娘氣暗衛一根筋,暗衛覺得雲娘眼光短淺,兩人誰也不服誰,眼看着就要大吵一架時,姜纓終於回過神來了,“你們先下山吧,本公主想一個人靜一靜。”
“奴婢留下來陪公主吧,這裡人跡罕至,多有野獸出沒,有奴婢在……”
“下去。”姜纓再次開口,雲娘這纔跟着暗衛一步三回頭離開。山坳裡,剩下姜纓一人,姜纓拿着祁淮墨的衣服,扶着大石頭坐下,看着像是被野獸撕碎的衣服,以及缺了一角的玉佩,喉嚨幾度哽咽。
你真的……走了嗎?
雖然你從前,從未說過你這些年的不甘,但是我感受的到,你是想再回北周的,那些人可真狠,連最後這點願望都不願意讓你實現。
你放心,我會幫你的,總有一日,我會帶你回到北周,去你的好皇兄面前,問問他,可還記得你。
問問北周百姓,可還記得你這個三皇子。
你……一路走好。
姜纓從清晨十分,一直坐到黃昏時分才下山,回到中都城後,姜纓將自己關在寢殿,幾日不哭不鬧,雲娘和雲姬擔心她,絞盡腦汁全說她,可最後都無濟於事。這天,寧英逸進宮,得知此事後,來寢殿看望姜纓。
“祁少君多聰明一個人,他難道猜不到北周的算計?他明知道北周對他圖謀不軌,爲何還要回去?公主,你可想過原因?”
這幾日,姜纓回想過無數次她和祁淮墨的點點滴滴,可大多都是美好的片段,祁淮墨離宮前的事情,她極少去想,這會聽到寧英逸的話,慢慢擡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說不定,根本就沒死,如今,已經悄無聲息的回了北周。”
“不可能。”姜纓想也不想反駁,“他即便真的有此意,也定然會告訴我一聲,絕對不會悄無聲息的離開。”其實打心底裡,姜纓是希望這個結果的,因爲如此一來,就說明祁淮墨還活着。
可若真如此,祁淮墨炸死,卻不告訴她,擺明了是不相信她,不相信姜國。
她自問,近日來,對他多有真心,就算他沒辦法敞開心扉與她說他的大計,簡單的一句是生是死,應該說一聲吧。
她不願意相信祁淮墨的無情,所以,寧願否定一切。
“阿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我的想法。”寧英逸又說。
“什麼辦法?”
“若是他心中有你,得知你與旁人成親,定然坐不住,到時候,定然會現身,帶你走或者阻止你嫁給別人。怎麼樣,這個主意好不好?”寧英逸一臉快點誇我的表情,姜纓苦笑,“他不會信的。”
就算他真的沒死,他爲了行蹤不被暴露,連告訴她一聲都不肯,又如何會因爲她,放棄他籌謀依舊的大業?
“我沒事了,你回去吧。”姜纓有些累了,想回屋休息,寧英逸追過去,“彆着急啊,你這麼着急拒絕我,當真是覺得我這個主意不好,還是你擔心,被我猜準了?”
姜纓停下,看着迴廊下的燕子嘰嘰喳喳飛過,出神。
“其實,我這麼做,也不光是爲了你。”寧英逸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日,回府後,我去問我爹了,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他的性子,我明白,若是他心裡真的沒鬼,聽到我說的那些話,早就反駁我了。”
“可是那天,他一聲不吭,最後只是把我趕出去了而已。”
“所以我覺得這裡面有鬼,阿纓,這幾日我想了很多,我明白,你們懷疑我爹,卻沒有對他下手,已經是在顧念寧家多年駐守邊關的情分了。”
“這世上,什麼都是有盡頭的,恩情,功績亦然。”
“你們會放過他一次,卻不會放過他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爲了寧家,爲了我爹的命,我想與你假成親。”
“什麼意思?”姜纓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你能站在大局上考慮這件事情我很開心,只是寧英逸,這兩者,沒有任何聯繫,你也不必爲了幫本公主,犧牲自己的婚姻。”
“我沒有犧牲任何。你知道的,我本來就想娶你,要說犧牲,你纔是那個要犧牲的。”
“因爲如此以來,若是祁少君還活着,必定會誤會你,會惱怒你。而並非我說的,千里迢迢,回到中都城帶走你。”
試問,天底下,那個男人屍骨未寒,娘子改嫁心情能好的?
此事,若是換做他,他肯定殺了對方的心都有了,祁淮墨向來恩怨分明,若是他真的還活着,對於姜纓來說,這就不是好事了。
“說仔細一點。”姜纓皺眉。
“我爹對姜國幾十年來,忠心耿耿,爲何突然就生了異心,這幾日,我想了很多種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我爹被北周開出的條件誘惑了。”
“寧家乃是姜國權貴,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天下,還有什麼,是寧家得不到的?一開始我確實不明白,直到皇上收回了兵權,我才明白。我爹擔心的,大概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