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戲完司徒夜,蘇海陵心情大好,也不管身後的人一臉陰沉,好像一頭隨時會撲上來的小豹子似的。
“喂!”走了一陣,司徒夜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
“怎麼?”蘇海陵頭也不回,漫不經心地應道。
“你真的就這麼喜歡那個木清塵?”司徒夜說着,趕上幾步來到她身邊。
蘇海陵一怔,腦中頓時浮現起小寒山三年來的朝朝暮暮,脣邊也漸漸勾勒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看到她的表情,司徒夜就知道已經不需要再問什麼了,這個女子……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埋藏在她心裡的感情有多深、多重。
“清塵,他是這我輩子最想珍惜的人。”好一會兒,蘇海陵才慢慢地答了一句。
那個擁有絕世風姿的劍仙,木清塵的心如同水晶一般晶瑩剔透,一眼就看得到底,裡面裝着的,慢慢的都是她的影子。
這世上,只有木清塵對她的心是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他……值得用一輩子的愛去守護。
“那昊月呢,你把他當什麼,玩物嗎?”司徒夜突然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甘。
“司徒,愛情這東西,不是一味的付出,也不是一味的索取。”蘇海陵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意毫無所覺,只是淡淡地道,“你應該先問問昊月,在他心裡,把我當成什麼?愛人,主子,還是別的?我也是人,我的心……也會累的。”
說完,她也不管司徒夜,徑直加快了腳步。
前頭梅君寒和慕容紫的戰鬥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雖說梅君寒武功高強,可畢竟上次受了這麼重的傷,短短數日斷不可能完全恢復如初,而那慕容紫……蘇海陵一邊想,一邊皺着眉頭。
這個女人,她看不透,總之,很危險!
“你就不能慢點?一刻不見木清塵你會死啊!”司徒夜氣呼呼地追上來。
“你以爲我的心裡就只裝着男人?”蘇海陵道。
“除了男人,不就是江山嗎?”司徒夜一挑眉,不在意地道,“大雍的皇位本來就該是屬於你的,你想要拿回來也沒人能說不地。”
“大雍的皇位?”蘇海陵一聲哂笑。
“怎麼,連帝位你都看不上眼?”司徒夜愕然道。
“區區一個大雍算什麼?”蘇海陵冷哼道,“司徒,你的野心難道也就這麼一點點嗎?”
“你……你是想要……”司徒夜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震驚之色。
蘇海陵擡頭望着峽谷之間留下的一塊蒼藍色的天空,久久不語。
司徒夜張了張嘴,話到口邊幾次欲吐,最終卻又咽了回去。
兩人就一路沉默着走出峽谷,從後門進入藥廬。
客廳中,木清塵的動作與蘇海陵出去時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桌上多了一疊整理好的醫書。
“清塵,休息一會兒吧。”蘇海陵心疼地蓋住了他的書。
“我沒什麼。”木清塵看了看她手裡的清心藤,又扯了一根過來拉了拉。
“這玩意兒真的能解藍顏醉?”司徒夜問道。
“清心藤,是藥引。”木清塵淡然道。
“藥引……”司徒夜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他,“雖說清心藤用誅邪劍可斷,但你要怎麼樣才能把它熬成藥?這玩意兒可是水火不侵。”
“我有說是用來喝的嗎?”木清塵挑了挑眉,一臉的淡然。
不去管那兩個針鋒相對的人,蘇海陵來到窗前向外張望着。
只見外面的戰鬥已經結束,慕容紫束髮的紫綢被挑落,一頭青絲披散下來,然而臉上卻沒有戰敗後的憤怒和懊惱。
對面的梅君寒因爲是背對着藥廬,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那挺直如一的背影彷彿有一種山壓下來都紋絲不動的氣勢。
慕容紫似乎說了什麼,但距離遠了,聽不清晰。她身邊的琴兒柳眉倒豎,幾次想要插口都被她的眼神制止了。
隔了一會兒,梅君寒和昊月轉身回來,而慕容紫竟然帶着門下弟子進入十里沉淪大陣,出谷去了。
“君寒,她怎麼走了?”蘇海陵迎了上去,不解地問道。
“我和她約了比武,敗者退出此地。”梅君寒道。
“她竟然答應了?”蘇海陵皺眉道。
“此人根本就沒有盡全力與我交手。”梅君寒冷冷地道。
“你說,她是故意輸給你的?”蘇海陵訝然道。
“雖然她盡全力我也不會敗給她,但她的確是有心輸掉比武的。”梅君寒肯定道。
“費盡心機來到這裡,又莫名其妙退出?要說沒有陰謀,鬼才相信!”司徒夜冷笑道。
“哐啷!”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什麼東西掉落的巨響。
“清塵?”蘇海陵一驚,連忙回頭。
只見木清塵站了起來,椅子翻倒在地,桌上一疊已經看過的醫書也被他全抹到了地上。
“木公子,怎麼了?”昊月走過去幫他扶起椅子。
木清塵的臉色很蒼白,似乎還帶着幾分絕望盡頭的脆弱。
蘇海陵上前拿起他面前攤開的書,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怎麼,是找到藥方了?”司徒夜湊過去。
“是找到了……”蘇海陵喃喃地答了一句,卻是說不出的苦澀。
“給我看看!”司徒夜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書,但只看了一眼,笑容就僵住了。
“怎麼了?”梅君寒莫名其妙地道,“找到藥方了,你們還都是什麼表情?”
“玲瓏金鼎……”木清塵茫然道,“用玲瓏金鼎才能煉出纏綿的解藥。”
“什麼?”昊月渾身一震,剛撿起的書又掉回地上。
玲瓏金鼎,竟然是傳說中的玲瓏金鼎……
蘇海陵回過神來,苦笑着抓了抓頭髮。這到底算是有沒有希望?解藥的藥方找到了,需要的藥材也很容易採集,只是……上官璇璣卻特意註明了,必須用玲瓏金鼎做容器煉藥,否則,解藥變成催命符。
“司徒公子,藥廬中真的沒有玲瓏金鼎?”昊月道。
“我在這兒住了一年多,有這麼珍貴的東西我還不知道?”司徒夜翻了個白眼,隨手一指邊上的架子的青銅小鼎,“藥廬中要能說是“鼎”的東西,也就只有那個了。”
“我看過了,絕不是金的。”蘇海陵搖了搖頭,制止了昊月的動作。
“可是,空穴來風必有其因。”梅君寒沉吟道,“江湖中盛傳玲瓏金鼎出現在念青山脈,就算這是幕後之人爲了某種目的故意放出來的消息,可是爲什麼是藥廬?難道僅僅只是巧合嗎?”
“大不了你們搜啊。”司徒夜一臉無辜的表情,“就算把藥廬掘地三尺,沒有的東西還是沒有。”
“會不會是邪醫前輩沒有告訴你?”蘇海陵道。
“我……我這人靜不下來。”司徒夜乾笑了幾聲道,“在這裡住的一年多裡,除了扇子沒有拆掉過,這山谷中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我翻爛了。”
“不管怎麼樣,還是再找一遍吧。”木清塵慢慢恢復了平穩的心境,“進來,我幫你再運一次功。”
“嗯。”蘇海陵點點頭,最近心痛會偶爾發作,僅憑她自身的功力就快壓制不下去了。
內室的牀上也佈滿了灰塵,木清塵幾下將被褥牀單都掀到了地上,露出光滑的木質牀板來。
兩人對面盤膝而坐,四掌相合,默默運起寒玉心經。他們的內功本就同出一源,自然水乳交融。
外間隱約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看來那幾個人還真的打算把藥廬重新翻找一遍了。
帶着冰雪般涼意的內息在體內轉了一圈,果然渾身舒爽,連精神也好了許多。
鬆開手,木清塵微白的臉龐上泛起了一絲淡淡的倦意,顯然功力消耗很大。
“清塵。”蘇海陵小心地將他摟在屋裡,手指輕輕地拂過他的眉眼,最後落在水色的薄脣上。
“放心,我休息一會兒就沒事的。”木清塵安慰道。
“清塵,我的清塵……”蘇海陵低下頭,覆上他的脣,卻不深入,只是溫柔而親暱地摩挲着。
“外面……有人……”木清塵掙了掙,小聲道。
“怕什麼?”蘇海陵不以爲然道,“昊月不會放他們進來的。”
“可是……”木清塵抗議了一句,卻終是抵抗不了身體的忠實反應,只能沉淪在那火熱的深吻中……
良久,蘇海陵站起身,凝視着牀上那被她點了昏睡穴的人。
木清塵在查找那些醫書時就耗損了大量的心力,隨後又爲她運功驅毒,就算他武功高強也支撐不住,而不用這種手段的話,恐怕他是絕對不肯休息的。
蘇海陵微微一嘆,看看地上那堆已經變成灰色的被褥,脫下外衣給他蓋上。
走到外間,卻見屋中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被搬了出來,所有的傢俱都移了位,甚至櫃子什麼的都被拆成了木板木條。
“你們這是……”蘇海陵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禁一頭的國境線,“找到什麼沒?”
“好東西倒找到不少!”司徒夜隨手丟過去一個畫卷,“這是藏在書櫃暗格裡的,我把櫃子拆散架了才找出來。”
“哦?”蘇海陵聞言,一下子引起了興趣。上官璇璣藏起來的東西?是毒經,還是什麼秘籍?
“小姐,這是……”昊月似乎想阻止,但漲紅了臉就是說不出話來。
蘇海陵一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展開了畫卷。
司徒夜忍不住轉過身去發出一陣悶笑。
昊月一臉的尷尬之色,手中無措,梅君寒拍拍他的肩膀,一攤手,搖着不已。
看着他們的反應,蘇海陵更是迷惑,目光垂下,落在畫卷上。
“這是……”
“哈哈哈……”司徒夜終於大笑出聲。
蘇海陵一聲低咒,臉上也不禁紅了。居然是……
春宮圖!
三尺多長的畫卷上,繪着一幅幅小圖,圖上的小人兒都是一絲不掛,姿勢千奇百怪,無所不有。而且更讓人驚奇的是……每個小人兒臉上的表情都畫得惟妙惟肖,堪稱極品。
只不過,這最大的問題是,堂堂邪醫上官璇璣,竟然在書架暗格裡藏了一張……春宮圖?
這要是傳到江湖上,上官璇璣這個名字就要從一代奇人變成千古笑柄了!
“笑笑笑,你再笑。那是你師父!”蘇海陵捲起畫軸,用力敲打着司徒夜的腦袋,罵到後來,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們還找了這個。”昊月說着,雙手捧着一個小小的玉瓶,神色間卻是很緊張,彷彿手裡拿的是一條毒蛇一般。
“這是什麼?”蘇海陵沒有去接。
“藍顏醉。”司徒夜答道。
“藍顏醉?”蘇海陵頓時色變,“從哪兒找到的?”
“那些藥瓶裡。”司徒夜聳了聳肩,無奈道,“我只是想看看師父當成破爛隨便亂扔的是什麼東西,就發現這個了。”
“藍顏醉,是不是很難配置?”蘇海陵道。
“那當然。”司徒夜毫不猶豫地點頭道,“藍顏醉的藥方知道的人就很少,而且其中還有幾味藥材非常稀有,幾乎已經絕跡了,就算知道藥方也很難配置出來。”
“這麼說來……”蘇海陵的目光落在昊月的手上,沉聲道,“南楚女皇陛下所中的藍顏醉,很有可能是從藥廬中流傳出去的?”
“這個……”司徒夜也收斂了笑意,皺着眉沉思許久,還是搖了搖頭,“師父和陛下的關係……不可能會對她用藍顏醉的。”
“你上次說,女皇可以算是你師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海陵道。
“嗯……”司徒夜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反正師父都不在了,應該不在乎我背後說她閒話的。其實……女皇陛下年輕時曾經遊歷江湖,我師父遇到她時,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硬是要收她當徒弟。”
“怎麼邪醫前輩總是這麼找徒弟的?”梅君寒上下打量着司徒夜。
“她是女皇,自然不好正式拜師的,被糾纏不過之下,就當了記名弟子。”司徒夜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後才接道,“後來有一次師父喝醉了,我聽他亂七八糟的說,是因爲女皇的氣質很像她的愛人。”
蘇海陵不禁沉默了,從來沒有聽說上官璇璣有愛人,恐怕……又是一段悲戀。
“你在想什麼?”梅君寒道。
“沒什麼。”蘇海陵搖了搖頭,又看看一地的垃圾,無奈道,“就算真有東西,也不見得就在屋內,去外面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