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呼同,不時還飄起一陣雨絲,實在不是個適合出行的天氣。
“爲什麼非要挑這種天氣來探莊?”慕容紫跟着梅君寒翻過一座屋脊。咬牙切齒地低咒。
雖然緊身的衣服是防水的,但頭髮溼漉漉的搭在身上也不是什麼舒服的滋味。
一到南郡,她果然見到了梅君寒,不過話還沒說幾句,就被他帶來當賊了。
“你不是很聰明麼?風會掩飾聲音,雨能抹去痕跡。”梅君寒淡淡地道,“小心些,我前兩天來過一次,差點兒陰溝裡翻船。”
“有高手?”慕容紫心頭一凜。
“不但有高手,這裡的機關陣法也很是厲害。”梅君寒警告道。
“嗯。”慕容紫答應了一聲,又道,“你確定這裡是魅影門的據點?連我和他們攪和了半輩子都沒絲毫察覺。”
“雖然只是猜測,但我有五成把握。”梅君寒沉聲道,“而且這次築堤的事,背後絕對有魅影門的影子。”
“加上上回的烈焰狂情,看來魅影門和安王有勾結是毋庸置疑了。”慕容紫嘆了口氣道,“就是不知道那個所謂的聖皇血脈在扮演的是什麼角色?照理她該和安王水火不容的。”
“進去看看也許就能找到答案了。”梅君寒面無表情。
“小心爲上。”慕容紫也學他的樣,取出一塊布巾蒙了臉。
畢竟他們要探的落霞山莊主人可是開國功勳後裔,世代隱居於此,聖寵不衰。萬一被人識破了身份,恐怕會造成大麻煩。
“走!”梅君寒招呼一聲,當先竄進正堂的房樑下。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的戒備也太鬆懈了些?不像你有說的那麼危險。”慕容紫隨後跟上,疑惑道,“難不成守衛都進去避雨了?”
“我玄冥宮的守衛更鬆懈,直接進到我的臥室都看不見一個人。”梅君寒道。
“玄冥宮數百年傳承,裡面的機關陣法已經厲害得不需要守衛。”慕容紫讚歎道。
“只可惜那些佈陣之法大都失傳了,如今也是隻能使用而已。”梅君寒道。
“這裡有沒有一那種東西?”慕容紫轉頭道。]
“視線所及範圍之內,絕對沒有!”梅君寒毫不猶豫地答道。
“真是有點兒古怪了。”慕容紫沉吟道,“這陣勢,倒是有點兒像是……”
“請君入甕。”梅君寒接道。
“我們怎麼辦?”慕容紫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梅君寒冷笑道。
“我算是捨命陪君子。”慕容紫是苦笑,反正看他的態度是絕對不會回頭的了,?可是明白梅君寒在蘇海陵心中的地位,怎敢讓他一個涉險,,
“先去正房看看。”梅君寒說着,一面遊目四顧,很快就確定了方向,“根據我上次的探查,主宅應該是在那裡。”
“好。”慕容紫點點頭。
藉着夜色的掩護偷入莊內,梅君寒依然順着上次經過的路線來到正屋。
慕容紫看看左右無人,推開了書房的大門,很快地閃了進去。
然而,房中的一切桌椅用具上都積了一層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打掃了。
“看來上次我來的時候,主人已經離開了落霞山莊,而且一直沒有回來過。”梅君寒確定了沒人發現他們後,跟了進來,順手關好門。
“可莊裡下人還在,她既然不讓僕役打掃書房,那麼這裡一定藏有什麼秘密。”慕容紫點點頭。
兩人對望一眼,很有默契地岔開來尋找機關。
玄冥宮的防衛都是以機關和陣圖爲主的,梅君寒對於機關消息的理解雖然遠遠不及木清塵,但眼光還是鋒利的,很快就發現書櫃上的一隻銅獅子裝飾特別光滑,彷彿經常有人撫摸似的,不由得微微一笑。
果然,一轉動銅獅子,書櫃便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一扇可容兩人並肩通過的入口來。
石階是往下延伸的,裡面一片漆黑看不見底,似乎通向地獄的盡頭。
慕容紫來到他身後,輕輕地吹了聲口哨。
進去不?慕容紫偏過頭,用眼神詢問。
廢話!梅君寒直接給?一個白眼。
“你守在這裡,我下去。尤一有事還有人求援。”慕容紫道。
“不必了,下面也不知有什麼,力量分散了更危險。”梅君寒搖着道,“何況,說實話我不相信你。”
“還真是直接呢。”慕容紫苦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幫海陵,到底是想要什麼?”梅君寒也不管她,當先走了下去,一邊道,“別跟我說聖皇,血誓那一套,我不信你沒有慾望。”
“或許吧。”好半晌,慕容紫才一聲輕嘆,隨即又笑道,“不過至少我們目前的目標是一致的,你不用總這麼防着我,多留點精神對付我們的對手吧。”
梅君寒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管自己走。
不過進入十幾步,眼前已不見絲毫光線。
梅君寒手一晃,點起一支火褶子。
“好大的工程啊。”慕容紫不由得讚歎道,“估計我們現在已經深入地底了吧!當年落霞山莊開鑿這地方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當初,這條地道應該是落霞山莊第一代主人給子孫後代留下的逃生之路。”梅君寒道。
“逃生?”慕容紫怔了怔。
“功高震主,鳥盡弓藏。”梅君寒答道。
“你不怕陛下知道?”慕容紫皺眉道。
“她不會。”梅君寒毫不遲疑地答道。
“你怎麼知道?”慕容紫一挑眉,“自古帝王無私情,不管她從前怎麼樣,一旦坐上了這個位置,有些事就只能身不由己。”
“海陵說過的。”梅君寒的語氣中帶了一絲笑意。“她說,如果你憎恨這個世界,那麼在你弱小的時候,努力學會去適應他,慢慢和藹力量,等待有朝一日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這個世界,讓世界適應你。”
“她……是個很不同的人。”好一會兒,慕容紫才道。
說話間,石階已經走到了盡頭。
然而,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雖然這地下的確隱藏着一個異常寬敞的空間,但是除了一些橫七豎八擺放的木架子以外,根本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梅君寒不禁皺起了眉。
慕容紫的臉色卻在看到那些木架子的瞬間一下子陰沉下來。
“怎麼了?”梅君寒偏過頭問道。
慕容紫上前扶起一個木架子檢查了一番,回道道,“如果我沒有弄錯,這些原本是專門用來放置兵器的,我在藍將軍的練兵校場裡見多了。”
梅君寒聞言心中頓時一沉,明白慕容紫絕不會把這種事拿來開玩笑,兵器啊……
“看這樣子,原來儲存的兵器最少也能武裝一支五千人的精銳軍隊吧。”慕容紫在心裡估量了一下,又說道。
“五千人不夠用來造反,不過讓大雍內部亂起來卻是足夠了。”梅君寒深深地嘆了口氣。
“嗯,既然牽涉到了軍隊,這件事已非同小可,我必須回京。”慕容紫斷然道。
“先離開這裡再說。”梅君寒道。
慕容紫點了點頭,還來不及開口,入口處已傳來一聲陰沉的冷笑,“既然來了,就不用回去了。”
梅君寒暗叫一聲不好,霍然轉身,只見一個長髮白袍,一身征塵卻不掩其美貌的中年女子在一羣護衛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慕容紫走上一步,來到梅君寒身側,手已握住了劍柄。若非剛纔太過震驚,怎麼也不該到現在才發覺有人來的。
“你就是落霞山莊這一代的主人,鳳舞。”梅君寒冷冷地道,“還是說,我要稱呼你一聲魅影門的門主閣下?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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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她是魅影門門主?”慕容紫訝然道。
梅君寒沒有回答,只冷冷地看着那女子。
“好眼力,連慕容跟我共事多年,都沒有認出來呢。”鳳舞說着,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抱歉,我有過耳不忘的本領,無論你怎麼改變聲音,只要我聽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梅君寒淡然道。
“呵呵……今日有幸見到兩位故人,甚感欣慰,還請兩位在落霞山莊多盤桓幾日,讓我一盡地主之誼。”鳳舞笑得很溫和,彷彿的確是在和放久不見的老友打招呼。
“我只是很好奇,落霞山莊第一代主人鳳靈是蘇清手下的愛將,戰功赫赫,被賜予了“鳳”姓,爲何又會成爲魅影門主,爲聖皇效命。”梅君寒道。
“很簡單,因爲先祖與聖皇立有血誓。”鳳舞笑道,“蘇清卻不知道,她最信任的大將,不過是蘇潔的心腹而已。”
梅君寒和慕容紫互望了一眼,突然同時拔劍向外衝去。
反正遲早也是動手,不如出其不意,先下手爲強麼!
鳳舞彷彿料到他們會選擇突圍,一揮手,讓身邊的護衛搶上,自己卻退後了幾步,站在出口處觀戰。
一動上手,慕容紫就感覺到不對,這些護衛本身已是身手不凡,尤其精通合擊之術,即使以?和梅君寒的武功,在她們的圍攻下也略顯吃力。她也算梅君寒上回怎麼會差點失手。
“先放倒這些雜碎再說。”旁邊的梅君寒冷喝道。
“好。”慕容紫點頭,與他背靠背站立,先斷了突圍的念頭,專心對付眼前的敵人。
鳳舞看得眼中閃過一抹異彩,隨即便是一聲嘆息。
慕容紫驚才絕豔,可惜與她終究不是同路之人。
梅君寒……那樣的絕世風姿,傲骨冰心,爲什麼不是自己先遇到他的呢?
“呯!”地上已多了好幾個屍體。
然而,一旦有人倒下,旁邊又有新的護衛補上,總保持着陣勢運轉。
“這樣不是辦法!”慕容紫一面說着,一面一劍削斷一名護衛持劍的右臂。該死的這個陣勢真是比預計中的還難纏。
梅君寒也知道這樣下去就算是累也能把他們累死,只道,“你想怎麼辦?”
“你先走!”慕容紫喝道。
“我不需要你保護!”梅君寒寶劍劍過處,碰着的刀劍立即折斷。
“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但我有我的職責……小心!”慕容紫一腳踢飛一個想從梅君寒身側偷襲的護衛,這才接道,“梅君寒,你別忘了,若是你有個什麼,蘇海陵也絕對不會放過我。”
“好吧,你自己當心。”梅君寒順熱一劍將那人刺了個透心涼。
“可惜今天一個都走了了。”鳳舞一聲冷笑。
蘇海陵,她憑什麼擁有眼前這般出色的男子,
“不見得!”梅君寒一聲長笑,突然從陣中飛掠而出,一晃眼間已來到她面前,手中劍狠狠地划向她的咽喉。
鳳舞吃了一驚,也正是心神微分的時候,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從她苦心佈置的劍陣中脫身,一時被打了個措手汲。
“本公子本來也沒打算要走,看劍!”梅君寒佔了便宜,毫不放鬆,疾風暴雨般地十七八劍劈了過去。這女人看他的目光……實在討厭的很!
鳳舞悴不及防之下應戰,連劍也來不及拔,只能先後退暫避鋒芒。兩人一路打着,漸漸向上移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慕容紫視線中。
原本,爲了讓梅君寒脫身,慕容紫以一人之力抗下了針對兩人悊有攻擊,然而,此刻陣中少了一人,她卻沒有感覺到壓力加重,不由得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劍陣就是抗力越大,壓力也越大。
火褶子在打鬥中早已熄滅,如今地下室中的照明全靠兩支鳳舞的護衛帶進來插在牆上的火把。失去了鳳舞的指揮,在昏暗的光線下,人多的優勢並沒有完全表現出來。
只是現在的落霞山莊危機四伏,梅君寒孤身去追鳳舞恐怕有危險,想到這裡,她更不想多耗時間,凌厲的劍勢強行打開一條血路,衝到出口。
“送給你們。”慕容紫取下牆上的火把,向着人羣投了過去。
火把帶着一溜火星掉在木架子上,乾柴遇上烈火,頓時燒了個不亦樂乎。
趁着一陣大亂,她幾步衝上了石階,在半道中停下,雙手按上石壁,一運功,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通道坍塌下來,碎石立即將出路完全堵塞。
慕容紫聳了聳肩,向外跑去。這種程度的障礙要挖開是很容易,不過能不能在被火燒焦之前挖開就難說了!然而她心中可沒一絲愧疚,江湖,政治,都是那麼回事,誰夠狠,誰就有資格活下去。
一回到地面,新鮮的空氣迎面撲來,讓人一陣舒暢。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她猛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