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分,富麗堂皇的安王府早已被紅羅綵緞裝飾得喜氣洋洋,門口的空地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馬車和轎子,各府沒資格跟主子進去的下人們就聚成一堆一堆的,東家長西家短地亂侃一氣。
安王蘇玉陵,女皇唯一的同父胞妹,素來受寵,如今女皇一直沒有子嗣,她更是大雍的第一繼承人。
在這種情況下,安王的生辰晚宴不止是皇族,就連文武百官能來的也都來了,就算不能來的也預先派人送來了貴重的賀禮。
蘇海陵坐在馬車中,一邊透過車窗觀察着街道兩邊的景物,一邊在腦中回想着從宗譜上看到的有關安王蘇玉陵的資料。這幾天她也通過旁敲側擊的方法從紫陌紅塵嘴裡套出了些東西,正好對照。
原來的蘇海陵和蘇玉陵關係可以說是非常糟糕,由於是女皇一父同胞的妹妹,自身才幹也不錯,再加上太鳳後的偏愛,蘇玉陵很有些眼高於頂,從來不把其他幾個同母異父的姐妹放在眼裡。而女皇無嗣,對於蘇海陵這個在血統上有資格和她爭位的堂妹,她素來十分忌憚。
“殿下,安王府到了。”昊月在外道。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被掀開,昊月扶着她的手帶她下了車。
這次她並沒有帶上紫陌紅塵,只有昊月安排了一隊侍衛隨行保護。
“喲,瑞卿公主殿下,王爺已經等着了,趕快請進。”一個滿臉笑容的中年女子一看到她們就迎了上來。
蘇海陵遲疑了一下,還在考慮該如何回答,昊月已道:“多謝張總管,這是公主殿下送給安王的生辰賀禮,不成敬意。”
“公主太客氣了。”張總管笑眯眯地從一個侍衛手裡接過錦盒。
蘇海陵自己也不知道盒中是什麼東西,不過她相信以紫陌的眼光,加上他對安王的瞭解,送出的禮物一定是合乎雙方身份的。
跨進王府大門,只見正殿中已經有了不少客人,正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談笑。
或許是知道蘇海陵難得走出宮門,昊月從身後靠近了她,小聲在她耳邊介紹起衆人的身份來。
“海陵,你可來了!”蘇海陵還在張望時,一個年約二十,與女皇有七八分神似的女子笑吟吟地迎上來,親熱地抓住她的手。
“參見安王。”昊月行了一禮。
“想不到皇姐真把昊月給了你?”蘇玉陵彷彿會勾魂的美目在昊月身上掃過,轉而又牽着蘇海陵往主位上走,一面道,“海陵還不到開府的年紀,難得出宮一次,若是喜歡,便在三姐這裡住一晚再回去!”
“皇姐會擔心的。”蘇海陵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
就算只是做做樣子給百官看,這蘇玉陵也未免熱情過頭了。俗話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說的也是,聽說前幾天宮裡還鬧了刺客。”蘇玉陵壓低了聲音,看看四周,又笑道,“那麼今晚我們姐妹可要多喝幾杯,不醉無歸。”
不醉無歸?蘇海陵只覺得頭開始痛了,先不說這個身體只有十幾歲,根本不應該醉酒,就算她以前也是滴酒不沾的,這是軍人的鐵律。於是……她僅有的幾次經驗也只是春節時陪爺爺喝過幾杯葡萄酒。
“三姐,跟海陵妹妹在說什麼呢?”正在這時,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穿着王服的女子,筆直地朝她們走過來,懷裡還摟着一個妖媚的少年。
“四姐好。”蘇海陵叫了一聲,連忙想借機溜開去。
“喲,這是海陵妹妹新收的小侍嗎?”晉王蘇錦陵挑剔地看着昊月,又摸摸懷裡少年的長髮道,“海陵不是喜歡希兒那樣的美人麼,什麼時候對這樣的也感興趣了。”
昊月臉色微微一白,拳頭在衣袖下捏得死緊。
“四妹這回可錯了。”蘇玉陵笑道,“昊月可是陛下的貼身侍衛呢,現在負責保護海陵的安全。”
“哦?”蘇錦陵的目光閃了閃,湊過來輕聲道,“那麼說,宮裡鬧刺客的事是真的?”
“刺客?四妹是哪兒聽說的,怎麼可能?”蘇玉陵神態自若地道。
“是嗎?那小妹回去可得好好收拾那羣刁奴了,竟然連這種消息都敢在王府亂傳。”蘇錦陵也是雲淡風輕地一笑。
兩隻狐狸!蘇海陵暗罵了一聲,見她們只顧着明爭暗鬥,沒有注意自己,趕緊拉着昊月溜了。
一路小跑着衝進後花園,她纔算鬆了口氣。
皇家的內鬥,果然是名不虛傳……
“殿下,請您放手。”身後傳來昊月尷尬的聲音。
蘇海陵一愣,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着他的手。
“殿下……”昊月掙了掙,卻甩不脫她的拉扯,又不敢用內力傷到她,焦急間,蒼白的臉龐也浮現起一絲血色來。
“那天我說的話是認真的,不考慮一下?”蘇海陵道。
昊月一呆,纔想起她指的應該是立自己爲側君的事,不由得苦笑起來。
“怎麼,不信我?”蘇海陵挑了挑眉。
對於昊月,她自然是說不上愛的,才相識不久,何況中間還夾雜着女皇的命令。不過,她知道自己至少是喜歡他的,這個男人正是她二十七年的生命中最憧憬的類型,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現代都少有的人,竟然在女尊的世界出現了。
所以,只要他肯嫁,不背叛她,她願意試着去愛他。畢竟,她不認爲在這個女子當權的社會裡還會出第二個昊月這樣的“異類”。
“昊月……不配。”昊月的臉色變了許久,終究憋出一句話。
“到底是你不配,還是我不配?”蘇海陵沒有忽略他眼中的些許痛苦和掙扎,輕輕一笑,放開了他。
“殿下是金枝玉葉,天之驕女……”昊月低下頭道。
“好了,我不愛聽這個。”蘇海陵頭也不回地向殿內走去,“晚宴快開始了,缺席不好。”
昊月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方纔舉步跟上去。
爲什麼不答應?女皇的命令……還是她尷尬的身份或惡名在外的名聲?這一瞬間,他自己也茫然了,只記得那個月夜下的少女笑盈盈地將一朵白蓮插在他的襟口,對他說,鮮花還是要配美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