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看完最後一本奏摺,蘇海陵放下硃筆,擡頭道,“夜兒,過來。”
正無聊地翻着一本醫書的司徒夜聞言,懶洋洋地磨蹭到她身邊,翻了個白眼,“幹嘛?”
“走,我們出宮去。”蘇海陵摸摸他的頭髮。
“出宮?現在?”司徒夜愕然道。
“是啊。”蘇海陵點點頭,一面已經在紫馨的幫助下換掉宮裝,穿上一件普通的青衫,回頭見他愣着不動,不禁道,“怎麼了,還不去換衣服?”
“啊?哦!”司徒夜應了一聲莫名其妙地去換了衣衫。
然而,心裡卻是竊喜的,說起來,好久沒有出宮了呢!夜市是什麼樣子的都快忘記了,而且看蘇海陵的反應,似乎並沒有叫上別人的意思。
很快地,蘇海陵吩咐了紫馨幾句,拉着司徒夜悄悄離開了皇宮。
“海陵,我們去哪兒?”司徒夜興奮地道。
“跟我走就是了,不會把你帶去賣了的。”蘇海陵笑道。
“切!”司徒撇撇嘴,但很快地就把這事拋到九霄雲外,在夜市裡逛起來。
“往這邊走。”蘇海陵牽着他的手換了個方向。
“喂,可是那邊是……”司徒夜遲疑道。
“是什麼?到了。”蘇海陵放開他時,已經停在一所宅院門口。
“是我家……”司徒夜一頭黑線,感情這女人帶他出來就是要帶他回家?
“不想見你娘?”蘇海陵一挑眉。
“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司徒夜沒好氣道,“而且我看是你想見昊月吧!才大半天工夫而已。”
“想到哪裡去了!”蘇海陵敲敲他光潔的額頭,好笑地搖搖頭,“你就不會用點別的!”
司徒夜作反應很直接,就丟了個白眼過去,不再理她,徑直跨上臺階,抓起銅鑄的門環重重地拍起來。
“翻牆進去!”蘇海陵皺了皺眉,轉身就走,翻牆嘛,自然得找個沒人的角落啦。
“喂!海陵……喂!”司徒夜無奈地跟着她走。
蘇海陵忽然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心下一陣煩躁,拉着司徒夜轉進一條小衚衕裡,隨即抱着他輕而易舉地就進了府內。
以她的輕功,雖然抱着個人,但落地後依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真是的,我回自己家怎麼還搞得像是做賊似的!”司徒夜苦笑道。
“奇怪,怎麼會連一個下人都沒有?”蘇海陵很快地在後院轉了一圈,不解地抓抓頭髮,“就算要辦案,也不見得把家裡人都派出去吧?刑部下面那麼多捕快是幹什麼用的?”
司徒夜也奇怪地打開幾扇門,果然沒見到半個人影。
“去前面看看吧!”蘇海陵心中涌起一股不好地預感。
一走過連接前廳後院的月洞門,立即就能聞到漂浮在空氣中的一股濃烈的酒香。
“天!不是整個酒窖的酒都打翻了吧?”司徒夜捏着鼻子道。
“這邊。”蘇海陵吸了一口氣,分辨出酒香最濃烈的方向。
“那是孃的書房!”司徒夜立即衝了過去。
“回來!”蘇海陵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往後拉,隨即飛腳踢開房門,手裡的誅邪劍自然也出了鞘。
“娘!”司徒夜喊道。
“夜兒?”書房內果然傳出司徒真的聲音。
蘇海陵神色一動,將心急的司徒夜攔在身後,當先走了進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愣住了,只見屋子裡滿地都是翻倒的酒罈子,少說也有二三十個,還有一些殘酒潑到地上,難怪酒香如此濃烈!
書房一角,橫七豎八地躺了十幾個人疊在一起,不知是死是活,看衣着打扮,應該都是司徒府的下人。
另一邊的書桌後,昊月手執一把出鞘的寶劍,將司徒真護在身後,而他面對的,是兩個身材不高的黑衣蒙面人。
“陛下!”司徒真叫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後卻化爲深深的憂慮。
“娘!”司徒夜迅速繞過那兩個黑衣人,來到司徒真身邊。他很自信,在這樣的距離下,蘇海陵不可能讓那兩人攻擊到他的。
“夜兒,你怎麼來了?”司徒真緊緊握着愛子的手,掌心滿是冷汗。
司徒夜沒有答話,只回頭瞟了一臉淡然地站在門口的蘇海陵一眼。
“原本是有些事要和司徒大人密議。”隔了一會兒,蘇海陵才緩緩地開口道,“不過卻正好看了一場殺人放火-----未遂。”
“呯!”一個剛好滾到她腳下的空酒罈被踢飛,撞在牆上,頓時裂成碎片。
兩個黑衣人互望了一眼,輕輕一點頭。
“你們倒是大膽得很,也細心得很。”蘇海陵腳上一勾,又將書房的門關了起來,一邊道,“居然選擇了這個時候下手,天還沒黑透,外面的街道上行人並不少,很容易被發現。可是……街上的人聲同時也掩蓋了你們的聲音,無形中反而是一種掩護。再說了,一般也不會有人想到這個時候會冒出殺手來。”
“還有呢?”一個黑衣人冷冷地道。
“男人?”司徒夜脫口而出。
“男人怎麼了?”蘇海陵淡淡地一笑,“而且你還認識。”
“我?”司徒夜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的驚愕,好久又指着那兩個黑衣人,“認識他們?”
“不是嗎?”蘇海陵挑了挑眉,輕笑道,“紫陌?紅塵?見到舊主子,也不會過來打個招呼麼?”
兩個黑衣人沉默了一下,同時伸手摘掉了臉上的面紗,果然是紫陌紅塵。
“還真的是啊……”司徒夜苦笑道。
“還有就是……”蘇海陵聳了聳肩,這才繼續回答道,“這個時候都吃完晚飯,下人開始熄滅爐火,收拾廚房的時候,要是萬一來個失火什麼的,也很正常嘍?不過用這麼多烈酒當燃料引火,還真是很浪費。”
說着,好又踢了踢半個空罈子的碎片,一聲冷笑。
這個時代的烈酒可沒有什麼摻水的假冒僞劣新產品,醇得很,這樣子燒起來已經不是毀屍滅跡的問題,恐怕連周圍的人家全會受到波及,而今晚的風又大,這個範圍足以在京城中引起很大一場騷亂,方便他們逃走了。
不過……蘇玉陵都已經死了,他們該不會莫名其妙來尋司徒真晦氣吧!恐怕,也只能是因爲那個東西了!
爲了讓司徒真查案,宮中的證物自然是讓昊月帶了過來,他們想要的,也是那封秘折吧,只不過宮裡很難下手,只有這個時候合適。只可惜。……
“紫陌,紅塵,現在你們還不瞭解朕嗎?”蘇海陵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打碎他們的希望,“朕既然決定了翻案,就不會出現第二種審覈結果,司徒大人自然是按照朕的心意行事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們覺得……秘折這種證物有必要嗎?”
“秘折根本沒有帶出來?”紫陌脫口道。
“月,給他。”蘇海陵乾脆地道。
昊月右手執劍,左手緩緩地伸入懷中,取出一本奏摺,隨意地拋了過去。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上,東西安安穩穩地落在紅塵手中。
“這是朕抄錄的副本,本來要作爲證物放入卷宗裡的,要是你們實在喜歡這玩意兒……”蘇海陵故意頓了頓,又笑道,“看在主僕一場的份上,送給你們也罷。”
“你……”紅塵臉上的神色一冷,手上一緊,將那份秘折副本捏成了一團廢紙。
“月,把司徒大人和夜兒帶出去。”蘇海陵吩咐道。
“是。”昊月並沒有遲疑,他很明白,不會武功的兩人在這裡會成爲致命的弱點。
“不要,我留在這裡。”司徒夜臉色一沉,手掌攤開,指尖已捏了幾枚彈丸,“昊月,帶我娘出去,然後不要再進來。海陵是萬毒不侵之體,我可以在這個房間裡無差別的用毒。”
昊月怔了怔,偏頭看看蘇海陵,見她點頭,這才護着司徒真退出去。
司徒真雖然覺得不妥,但右手被昊月抓着往外走,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只是……怎麼能自己逃走,卻讓女皇陛下面對敵人呢?還有夜兒……別說是親生骨肉,何況他現在是女皇的侍君,論地位,在正式場合自己見了還得行禮呢。
“你會拖累陛下。”昊月冷冷地一句話送入她耳中。
等他們出去,大門重新關上,蘇海陵這才離開門口,來到書案後,隨手翻了翻幾頁打開的卷宗,果然都是有關鎮遠將軍叛國一案的。看來司徒真雖然才能上稍稍欠缺了一點兒,但忠心和勤奮還是值得獎勵的。
紫陌和紅塵互相看看,目光都鎖定在司徒放的手上。
如今這個書房贊同於密閉,若是真使用什麼毒煙之類的,他們肯定很麻煩,可是……
“就不管他們的性命了嗎?”紫陌伸手指了指牆角不省人事的一堆人。
“原來都還活着啊。”司徒夜道。
“現在,暫時是活着。”紫陌冷冷地道。
“紫陌,你究竟要多少次纔會學乖,還是你以爲……”蘇海陵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朕會顧及一些下人的性命放了你們?”
紫陌聞言,頓時無語。
“那麼,回答朕幾個問題吧……”蘇海陵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