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了,那丫頭慷慨的給了鉅款給我們,她這人就是這樣,賺錢的時候可以跟人討價還價到讓人想跳樓,但是用錢的時候特別是爲別人用錢的時候,卻從來過於大方。
而這些錢,救了我們的命。
三年後的黑水關一派破爛,遼軍在這三年入關好幾次,燒殺搶劫無所不做,代縣也快成爲一片廢墟。
楊昭拿那些錢換來了全新的武器和裝備,重新訓練人馬,修建關隘,跟着秋天遼軍再次來犯,只是這次他們吃了大虧,被楊昭殺了個大敗而回。
冬天的時候,朝廷的糧草又是像往常一樣沒有到,我們只能再次勒緊褲腰帶,可是,韓枔在那丫頭的吩咐下送來了糧草,不光是糧草,還有武器和裝備。
那是雪中送炭啊,營地裡面一片歡呼聲,那丫頭就是這樣,她要對你好,真是掏心窩子對你好,那一刻,我真想脫下盔甲,偷跑回去,就算在她船上做一個小小的水手,只要能看到她,我就滿足了。
楊昭當時的喜悅也是從心底而起的,可是隨後就被韓枔的幾句話而打得粉碎。那丫頭知道太后給楊昭賜婚,卻不知道楊昭早已經拒絕,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聽見楊昭哭,他一個人躲在內帳裡面,低聲而泣,只是低聲向老天懇求着要丫頭不要放棄他,不要拋棄他。那時候,我很慶幸,我只是偷偷的愛着她,如若我得到她的愛又被她放棄,我想,我一定活不下去。
此後一年,楊昭打仗打起來不要命一樣,但是受了再重的傷,都是自己處理,不讓別人碰觸,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和我們赤身裸體的玩鬧嬉水,不過,有一次,我還是偷看到了他的秘密,那玩意一定是法特梅公主送給丫頭的,丫頭的喜好很是奇怪,她交好的女人也都很奇怪,可是楊昭撫摸着那個輕喚着那丫頭的名字的樣子,卻讓我心酸。
如若楊昭都被丫頭放棄,那我她肯定不會再記起,我身上穿着她送的戰甲,那戰甲腰部有她刻的名字,我不想讓那名字受傷,所以那場戰鬥中,我下意識的護住了那個地方,而讓敵人將長矛刺進了腹部,在左腰那撕開了巨大的口子。
皇上再次賜婚,楊昭又拒絕了,捱了八十軍棍,時間過去一年半,楊昭越見沉默,雖然凌家的援助源源不絕的由韓枔送過來,但是丫頭卻一直不見,我想,丫頭要是再不來,楊昭只怕撐不下去了。
然後,丫頭來了。
楊昭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樣,重新展開了笑顏,他的快樂和幸福連那些新來的衛兵都能感覺到。
但是,丫頭身邊有了燕三,因爲男人之間的默契,燕三對她的感情,我們早就知道,不知道的只有丫頭。是啊,她那人,賺錢的時候誰也沒她精明,但是這種事情上面,她比白癡還白癡,或者說,她根本不願意相信那種感情,一直本能的迴避它,丫頭有秘密,她那不符合年紀的閱歷和聰慧,那絕對不是大周閨房能教導出來的行爲舉止,對待男人的豁達和灑脫,但是那又如何?我們愛的本來就不是她那張皮,她那張皮實在很是普通,可是卻被那裡面的靈魂照耀出絕世風華。
楊昭默認了燕三的存在,我想,是他們互相默認了對方,當時我並不知道原因,當我知道原因的時候,真的很是後悔,早知道這樣,我爲什麼隱藏得那麼辛苦!
楊昭要爲丫頭撐起一片天空,那我便成爲那支柱之一吧,只希望,丫頭偶爾累了,也可以在我這根支柱上靠靠。
我們在黑水關站穩了腳跟,怎麼會站不穩呢,凌家的支援從錢到糧食到裝備,還有丫頭那永遠不會停的新想法,讓黑水關的軍隊在朝廷一再剋扣下,也成了大周最強悍的軍隊。
可是這還是不夠,丫頭照樣在汴京被人侮辱,而我們卻束手無策,丫頭開始收縮大周的產業,這讓楊昭和我都開始擔心和害怕,凌家村和凌家在番外已經是個什麼情況,我們都知道,在大周,丫頭的確不開心,也遠沒有在番外那麼自在,如若丫頭決定不再回大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孟蘇帶隊去了西北,方念遠去了番外丫頭的船上,關嘯則是進了山開始建造我們自己的軍備廠。
我們身上的官職一升再升,也成了代縣的香饃饃,李彥和穆歸雲都娶了媳婦,並且開始多事的跟我介紹,我的心太小,丫頭不光住滿了,還滿溢了出來,又怎麼可能再去娶別的女人,如若只是爲了傳宗接代,那對那個女人來說也不公平,我拒絕煩了,只好跟他們說,上次我傷到腰部,有後遺症。這法子果然好,讓我頓時清淨下來,雖然偶爾他們會拿那種同情的眼神看我,但是這都是小問題,可是當丫頭送來暖玉說是可以對那隱疾有好處,我又是感動又是高興,同時還有些擔憂,她別真以爲我不行吧?她果然以爲我不行!
那年秋天,遼國撕毀協議再次來犯,楊昭決定從山上繞過去一支奇兵,他本想自己帶隊,我擋住了他,我說我帶隊。我已經決定,我要做他的護衛和盾牌,不光是因爲我們是兄弟,更是因爲,丫頭愛他。
那場戰鬥很是兇險,我們大勝,但是我受了重傷,這次的傷和以前腰上的傷並未處理好,就算後面有神醫替我調理,也留下了隱患。
望眼欲穿中,燕七帶着丫頭滿載的嫁妝來了,楊昭歡喜得嘴都合不攏,開始安排營中的事宜,又命人打掃他那休整了一年的將軍府,然後說他要帶兵過去接丫頭。
不知道誰走漏的消息,監軍找上了門,楊昭只好說是要巡視河東路防務,只是這麼一走,速度就慢了許多,那天晚上在驛站,我們同時感受到了丫頭的不對,那種痛苦,那種完全失去她再也見不到的痛苦,我想,從那一天開始,楊昭確認了我愛着丫頭,但是當時我們無法再多想,連夜疾馳奔往襄陽。
可還是晚了,丫頭已經死過一次,就算重新復活過來,可是還是被人追殺到讓燕三都戰死了。
燕三這個人,雖然我們遠在邊關,並未和江湖有什麼交道,但是也聽說過他的大名,嗜血冷酷的殺手,他上船的時候,我們還有些擔心,怕他是來追殺我們的,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應該是冷酷絕情的殺手,居然被丫頭****成了一個沉穩可靠的護衛,這人不太說話,但是一旦出手必然是不留餘地,和他共事兩年,他殺人的時候連楊昭都會避讓。燕三絕對不會離開丫頭三步之外,就算丫頭和楊昭兩人做事,他也會在可以及時支援的地方守護,到後來,甚至丫頭的起居都是他在照應,連帶着後面的燕七和影子們包括十六夜,都形成了不好的習慣,丫頭身邊沒有丫鬟,因爲這些護衛們連丫鬟婆子的活都做完了。
丫頭有多愛燕三,在燕三死後,我們是深切體會到了。楊昭很難受,那時,他其實已經被逼到絕境,但是楊昭還是沒有去跟丫頭提,他一個字都沒跟丫頭說,他愛她愛到不願意委屈她做一點她不願意的事情,如若因爲燕三,丫頭一直不願意和楊昭成親,我想,楊昭一定會忍下去,因爲至少,丫頭還活着,這點,就夠我們慶幸的了。
丫頭不知道,如若她真的就那麼摔死了,楊昭必然會自盡,而我何離,我也不會活下去,我的丫頭不在了,沒有丫頭的世界,太過於絕望,我沒有那麼大的毅力能忍受,只能下去找丫頭,就算下輩子給她做牛做馬都行。
我想,楊昭應該感謝穆歸雲老婆,雖然當時想將她碎屍萬段的心都有,可是她卻讓丫頭鬆了口。
那場婚禮,我想不光是代縣,應該是整個大周都沒有過的,丫頭的嫁妝晃瞎了整城人的眼,你們看,丫頭就是這樣,她穿的戴的都是最普通的,卻最是喜歡將這些東西收起來,然後有時間就去過一下眼癮,自己洋洋得意下,說什麼這是心靈雞湯,然後如若有交好的女子,便隨便她們喜歡去挑。
她愛財卻從來不重財。
丫頭的腿並未好,我只見過一次便不忍再看,如若有仙術,能將人痛苦轉換,我寧願將我的腿換給她。石方先前說她痛感沒恢復,坐花橋無事,可是神醫卻說她痛感已經恢復,那麼坐花轎也好,拜堂也好,對她來說,都是最痛苦的折磨。
本來擬定擡轎的人沒有我,我知道,他們是怕我傷還未好,我要求一起去,畢竟我們八人在一起這麼多年,默契最足,而且,我今生無法和她成親,那麼,至少讓我幫她擡次轎子,送我最心愛的女人出嫁。
那一天,楊昭打扮得俊美無儔,我們幾個雖然是擡轎的,也是英姿勃勃,整個代縣都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
然後,那一劍從天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