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着受傷,朱隸狠狠地攻出三招,終於擺脫三個殺手的阻攔,如大鵬一樣從衆人頭頂飛過,掠到朱瞻基身邊。
“走。”朱隸一聲暴喝,抓住朱瞻基的衣領騰身躍起。
朱隸沒有選擇永樂帝的大軍方向,而是選擇了相反的方向,掠向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因爲瓦刺軍在通往永樂大軍的一路上佈滿了弓箭手,朱隸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一個人還能闖過去,帶着朱瞻基是萬萬闖不過去的。
朱隸的一聲暴喝,在朱瞻基的耳朵裡就像仙樂一樣好聽,雖然朱瞻基一直怨恨朱隸,但朱隸的本事朱瞻基從小就知道,有朱隸在身邊,朱瞻基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帶着一個人,朱隸的腳步仍然將江湖十一殺的那三人遠遠甩在了身後,藉着夜色,朱隸和朱瞻基藏身於一個非常淺的山洞裡,只要熬過這個黑夜,天亮永樂帝就會帶着大軍殺過來,瓦刺軍再沒有機會抓朱瞻基。
“皇叔公。”朱瞻基看這朱隸臉色蒼白地靠在巖壁上不說話,知道朱隸受了傷。
“皇孫,可是餓了?”朱隸轉頭柔聲道。看着朱瞻基,朱隸不禁想起自己的女兒囡囡,囡囡他們已經離開一年多了,想必早已到了歐洲,卻不知道阿杰會安排他們落腳那個國家,浪漫的法國、美麗的意大利、大師雲集的英國,還是有着帥小夥的德國?
朱隸一直認爲歐洲人中德國日耳曼小夥子長得最帥,當然,希特勒除外,因爲他的種不純,嘿嘿。朱隸喜歡日耳曼人,是受格里高利?派克銀屏上的納粹軍官形象的影響,當然,朱隸也知道,格里高利?派克不是日爾曼人。
朱瞻基被朱隸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酸,那絕對是長輩看晚輩的慈愛目光,只有愛護,沒有功力。
“沒,沒有,皇叔公,您受傷了?”朱瞻基的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結巴。很久沒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了。
朱隸微微搖頭:“沒事,一點小傷,皇孫,夜裡氣溫低,你靠着叔公睡。”
朱瞻基猶豫了一片刻,挪過來靠着朱隸坐下,頭輕輕地放在朱隸的肩上,卻感到朱隸的身體似乎一僵,眉頭輕輕蹙了起來。
朱瞻基坐直身體,關切地問道:“皇叔公,你傷在那裡了,讓瞻基看看。”
“沒事,睡吧。”朱隸後背靠在牆壁上,擡起手臂,讓朱瞻基靠在他的身側。
“皇叔公。”半晌,朱瞻基輕輕喚道。
“嗯。”朱隸仍然閉着眼睛。
“在圍場,瞻基撞了瞻壑,使得瞻壑的箭誤傷了皇妃,對不起。”朱瞻基低聲說道。
“都過去了。”朱隸的語氣仍然很淡。
“皇叔公,瞻基不是故意的,瞻基發誓,如果瞻基故意傷害王妃,讓瞻基立刻被瓦刺軍抓到,碎屍萬段。”朱瞻基舉起右手,一臉嚴肅地說道。
朱隸坐正身體,睜開眼睛詫然地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這個誓約發的,瓦茨軍如果真抓住了朱瞻基並殺了他,朱隸一定是已經死了。
不過朱隸相信,雖然誓言發得不好,但朱瞻基的話是真的。
朱隸微微笑了一下,重新靠在巖壁上,閉上了眼睛,他必須迅速恢復自己的體力,因爲他聽到山腳下很多人正在上山,一定是瓦刺軍來找他們的。
朱瞻基見朱隸沒說話,以爲朱隸還是不相信自己,下了半天決心終於說道:“我喜歡囡囡,那天因爲看囡囡,沒注意腳下,踩到了一個坑裡,才撞到了朱瞻壑,我知道囡囡生我的氣,可是我跟她解釋她不相信我。”
朱隸徹底愕然,兩個孩子當時才十四歲,談戀愛?不過這個年代十四歲可以談婚論嫁,也不算小了。自己太大意了,以爲孩子還沒有長大。
“囡囡知道你喜歡她嗎?”朱隸試探地問道。如果囡囡也喜歡朱瞻基,他可沒有理由強行將二人分開。
朱瞻基痛苦地搖搖頭:“不知道,我沒敢說。”
朱隸憋不住笑了,也不管坐在一旁的朱瞻基早已變成了大紅臉,相信如果沒有誤傷一事,朱瞻基絕對不會跟朱隸說這些話的。
“那囡囡喜歡你嗎?”朱隸再問。
朱瞻基沉默了一會,搖搖頭:“囡囡討厭我。”
朱隸對這個答案思慮了半天。
討厭也罷,恨也罷,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中留下了影子,都有可能轉化爲愛,愛的反義詞不是恨,而是漠然。
朱隸還想說什麼,忽然聽到洞外有人在低低地叫他的名字,仔細聽,是個女子,很像柳卿卿的聲音。
“你在這裡別動,我出去看看。”朱隸說這話,貓腰出了山洞。
淡淡的月光下,果然是柳卿卿低聲喊着。
朱隸對柳卿卿的出現並不感到吃驚,認出十一殺的最後三人,朱隸已然猜到謝念瓊在瓦刺軍中,能組織起這麼有效的反擊,謝念瓊也是奇才,而一旦將朱瞻基扣爲俘虜,瓦刺軍就會鹹魚翻身。
知道謝念瓊在,柳卿卿出現就沒有什麼稀奇了。
交州府一別,轉眼快兩年了,柳卿卿似乎又消瘦了,而且容顏漸老。
“卿卿。”朱隸輕輕喊道。即使在這種情況,朱隸也相信柳卿卿不會害他,或者說,朱隸寧願相信柳卿卿不會害他。
“王爺。”柳卿卿看到朱隸,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向朱隸的方向跑過來,卻被腳下的樹藤絆了一下,一個踉蹌。
“小心。”朱隸腳尖一點,躍過去扶住柳卿卿。
“毒仙在你的身上下了跟蹤蠱,蠱蟲已經起效,我雖然偷了母蠱,但毒仙一定還有辦法找到你。”柳卿卿撲進朱隸的懷中焦急地說道。
朱隸沉思了一下,拉着柳卿卿匆匆走進山洞中。
“皇孫?”柳卿卿沒有見過朱瞻基,但看到朱瞻基的衣着打扮,也能猜到朱瞻基的身份。
“她是誰?”朱瞻基警惕地問道。
“她叫柳卿卿。皇孫,把外衣脫了,快,”朱隸說罷有回過頭催促柳卿卿,“你也把外衣脫了。”
朱瞻基疑惑地望着朱隸,卻見柳卿卿毫不遲疑地脫下外衣,交給朱隸。
朱隸接過柳卿卿的外衣,遞給朱瞻基:“把這個穿上,快。”
朱瞻基脫下外衣,還沒有遞給朱隸,已被柳卿卿劈手奪過去,丟下一句:“我到外面看看。”人已經出了洞口。
朱隸將朱瞻基的髮髻打散,朱瞻基本就年齡小,長相秀氣,此時穿上柳卿卿的衣服,到真有幾分女子的味道。
“躲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去,明白嗎?”朱隸說罷走向洞口。
“皇叔公。”朱瞻基有些擔心地叫道。
朱隸劈了個兩個樹枝,將洞口虛掩上:“瞻基,圍場的事,叔公相信你。”
“皇叔公,你要小心。”
“放心,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要出來。”朱隸說完,拉着穿着朱瞻基衣服的柳卿卿,向山頂躍去。
山下追上山的火把越來越近,終於在山頂附近,將朱隸和柳卿卿圍了起來。
這個位置是朱隸特意選的,離朱瞻基藏身的山洞並不遠,並且能到很清楚的看清那裡的情況,朱隸要保證一旦朱瞻基有危險,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過去營救。
“京王爺,我們又見面了。”火把後面,謝念瓊施施然走了出來。
“毒仙,兩年了,你怎麼還活着,沒被自己的毒藥毒死?”朱隸瞪大眼睛,像看着出土文物一樣,看着謝念瓊。
“王爺真會說笑,老夫是毒仙,怎麼會死在自己的手裡。”謝念瓊好心情地笑道。
朱隸恍然地點點頭:“哦,原來毒仙的毒藥是毒不死人的,所以毒仙還活着。沒關係,毒仙若想求死,本王可以幫忙,不收任何費用。”朱隸說得極爲慷慨,彷彿做了一件多大的善舉。
“老夫還沒活夠,多謝王爺好意。”朱隸費了半天力,謝念瓊仍然不以爲意。
“不用客氣,本王現在閒得很,送送毒仙就當活動活動筋骨了,還帶附送跟你來的這些人,有誰想死,本王一律送行,保證水平專業,質量一流,而且不收任何費用,全程免費。”
謝念瓊愕然地看着朱隸,殺手這行當,還帶做廣告?不過貌似這種廣告打出去,他們也沒錢掙了。
柳卿卿聽着朱隸悠揚而富磁性的聲音,心底再次沉淪。二十年前,柳卿卿就因爲朱隸戲弄雙藍,而喜歡上了朱隸,今日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朱隸仍然能侃侃而談,這份從容鎮靜,讓柳卿卿心裡充滿了愛意。
看到柳卿卿的小臉因興奮而變得通紅,緊緊依靠在朱隸的身旁,謝念瓊眼中閃過一絲狠歷。第一眼看到穿着朱瞻基衣服的是柳卿卿,謝念瓊已然知道自己上當了。
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如果還不能抓到朱瞻基,一切計劃都將落空,天明後,永樂帝的大軍一定能收拾得了瓦刺的殘軍。
“卿卿,幹得不錯,多謝你帶路,不過,老夫對你說了謊,沒打算給你解藥。京王爺,你若實在無聊,倒可以送柳卿卿一程,她三番五次出賣你,你送送她,也算禮尚往來。”謝念瓊語氣平淡,面上卻帶着殘忍地笑。
柳卿卿嬌軀一顫,轉過頭緊張地望着朱隸,辯解道:“我沒有……”
朱隸打斷了柳卿卿,說出的話卻讓柳卿卿留下了眼淚:“你中毒了?”
柳卿卿再次搖頭:“我沒有。”
相同的三個字,不僅語氣不同,心境也天壤之別。
“準確地說,卿卿沒有中毒,是中了蠱毒,聽說過三生蠱嗎?三生蠱是相戀的男女相約同生共死的蠱蟲,母蠱下在女子身上,子蠱下在男子身上,只要有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也會跟着死去,之所以叫三生蠱,是相繼死去的一對男女,縱然喝下了孟婆湯,來生也會記得彼此,還會重新相戀。柳卿卿給你下了毒後,又在你和她自己身上,下了三生蠱,沒想到你根本沒有中毒,卿卿爲了不連累你,又在自己體內下了絕情蠱,絕情蠱雖然能控制三生蠱,即使卿卿死了,你也不會死,但中了絕情蠱的人,不能再見、更不能再愛中了三生蠱的情人,不然會被蠱蟲反噬,心碎而亡。”
謝念瓊長長的一大篇,朱隸越聽越心驚,巫術朱隸是不會,但李偉龍給朱隸講過很多巫術方面的知識,朱隸也看過李偉龍寫的巫術方面的書,他知道謝念瓊並沒有騙他。
柳卿卿盈盈一笑,綻放的笑容使得天地間似乎亮了一下:“故事講得很動人,卿卿真希望像毒仙所說的那樣,可惜,卿卿沒有那麼癡情。”
“卿卿。”朱隸低頭望着柳卿卿,目光中滿是擔心。
“王爺,你該知道,三生蠱和絕情蠱都不容易找到,卿卿並沒有中蠱毒。”柳卿卿說得很平靜,身體卻不配合,翻涌而出的鮮血涌入口中,順着嘴角流下,在柳卿卿白皙的臉龐上,留下一筆刺目的妖豔,如火紅的彼岸花。
“卿卿。”朱隸一驚,伸手攬住了柳卿卿的細腰。
“沒事,偷母蠱的時候,被十一殺之一打了一掌。”柳卿卿說着話,幽怨的目光落在三個殺手其中一人的身上。
“啪啪啪”謝念瓊拍着巴掌,緩緩走上兩步:“卿卿,雖然你愛的不是我,但我真爲你無私的愛而感動,京王爺,你應該能判斷的出,我和柳卿卿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王爺,別聽他的,卿卿真的沒事,那一掌休息幾天就好。”柳卿卿握着朱隸的手,輕輕說道。
“可有辦法解蠱?”朱隸望着謝念瓊,沉聲問道。
謝念瓊一個勁地在講這件事情,朱隸相信,如果沒有解決的方法,謝念瓊不會好心將這件是告訴他,更不會在這裡廢話。
“王爺。”柳卿卿焦急地阻止道。
“別怕,我在這裡。”朱隸摟着柳卿卿的手臂緊了緊,另一隻手的指腹溫柔地拭去柳卿卿嘴角的血痕。
“辦法有兩個,第一,我這裡有解藥,雖然不能解除柳卿卿體內的絕情毒,但能抑制它,暫時保柳卿卿平安,日後找到溫情蠱中和一下,讓絕情蠱發作時,不至於危及生命,不過,解藥要用朱瞻基換。”
朱隸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這個條件他並不意外,謝念瓊上山本來就是找朱瞻基的。
“第二個辦法,把你體內的三生蠱打死,你體內三生蠱死了,卿卿體內的三生蠱也會死,你體內沒有絕情蠱,卿卿體內的絕情蠱也就不足爲患了。”謝念瓊陰險地笑着,暗罵自己怎麼那麼笨,一定要一棵樹上吊死,非要抓朱瞻基做人質,抓朱隸做人質效果不是更好。
不能怪謝念瓊笨,即使抓永樂帝做人質,也比抓朱隸容易,大明朝中,也許有人能殺得了朱隸,卻沒有人能抓得到朱隸。
可朱隸如果真的肯將自己體內的三生蠱打出來,抓朱隸就不是天方夜譚了。
“怎麼能將三生蠱打出來?”朱隸沉聲問道。
“不,王爺,卿卿根本沒有中蠱蟲,你不要相信毒仙,他在騙你”柳卿卿閃身攔在朱隸的面前,焦急地喊道。
“卿卿,如果你沒有中蠱毒,王爺身上跟蹤蠱的母蠱已經被你偷來了,我們跟着他,怎麼會找到你和王爺?”謝念瓊指着三殺之一的人說道。
那人本冷冷地同其他兩個人互爲犄角站着,聽到謝念瓊的話,臉倏地紅了。
朱隸仔細打量那人,見那人雖然算不上帥氣,但五官端正,身材挺拔,周身有一種殺手的傲然。
“他?”
“他很傻,偷偷將你絕情蠱的子蠱種在了自己身上。”
情蠱有十餘種,都是母子成對的,朱隸身上有三生蠱,柳卿卿身上有三生蠱和絕情蠱,三殺之一那個人身上有絕情蠱,他就可以找到柳卿卿,如果柳卿卿與朱隸短時間內見過面,他也可以找到朱隸。
當然前提是會使用巫術。
向朱隸這樣不會使用巫術的,也無法利用巫術找人。
那個小夥子喜歡柳卿卿吧。朱隸心中暗道。
“怎麼能把三生蠱打出來?”朱隸又問了一遍。
“你要打三生蠱,卿卿現在就死在你面前。”柳卿卿緊緊抓住朱隸的衣服,誓言旦旦地說道。然而話剛說完,一口鮮血直接噴到了朱隸的胸前。
“卿卿”朱隸一把抱住身體緩緩下滑的柳卿卿。
“你若再不把三生蠱打出來,柳卿卿就會心碎而亡。”謝念瓊冷冷地催促道。
“動手。”朱隸不再問怎麼打三生蟲,將卿卿緩緩地放在地上,直接喊動手。
“不”柳卿卿用盡最大的力氣抓着朱隸的手,想開口說什麼,然而張開嘴卻只有鮮血流出。
“我就成全你這份癡情。”謝念瓊上前兩步,真氣凝聚手上,“砰”的一掌印在朱隸的後心上,朱隸踉蹌一步,吐出一口鮮血。
謝念瓊立刻上前,彎腰仔細看了看朱隸吐出的鮮血,不無遺憾地搖搖頭,翻身又是一掌,印在朱隸的胸口。打得朱隸後退了數步,又是一口鮮血。
謝念瓊再次上前查看,再次遺憾地搖搖頭,再打。
七、八掌過後,朱隸已經癱在地上動不了。周圍的空地上,灑滿了朱隸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