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隸望向站在大堂外百姓,大家也都在等着下文。
馬友財已經死了半個多月,他的大老婆把他的老婆和小兒子趕出家門的事早已不是新聞,大家今天來就是爲看看這件事還有什麼別的結果。
“本大人聽說五年前馬友財曾爲他的小兒子辦過週歲宴席,你們很多人都參加了,可有此事?”
朱隸銳目一掃,立刻有幾個人跪下。
“回稟大人,我們都參加了。”
“馬劉氏,馬友財在宴席上送過你一隻珠花,可是這隻。”朱隸拿出珠花,放在托盤上,示意衙役拿下去給馬劉氏看。
“回稟大人,正是這支珠花。”
“你們大家見過這隻珠花嗎?”
當時馬友財是當着衆人的面,將珠花插在馬劉氏的髮髻上的,衆人雖未細看,但大概樣子都知道。
當下不少人說:“是這支。”“就是這個。”“就是它。”
“聽說在那次宴會上,馬友財曾說過要將他名下全部的財產,都留給馬劉氏和他與馬劉氏的孩子,這話可是事實。”
堂下的人“哄”得議論開了。就算是事實,那也是空口無憑啊,這事怎麼能做得真呢,再說都過去五年了,誰知道這中間馬友財有沒有改主意呀。
張知府也有些坐不住了,朱將軍不會就這點本事吧,空口無憑,就算大家都承認馬友財說過這句話,也不能因此把家產都判給馬劉氏母子啊。
望向周王,見周王神情輕鬆地喝着茶,再看看坐在正堂上的朱隸,一臉鎮定地坐在那裡,默默地看着公堂外議論的人羣。
馬江氏終於剋制不住,高聲說道:“大人,您不能因爲老爺信口說的一句話,就將家產都判給那個小賤人吧。”
立刻有很多人隨聲附和:“是啊大人,雖然馬老闆這話我們都聽到了,可是這不能算馬老闆的遺囑吧。”
“也許馬老闆那個時候喝醉了,信口胡說的。”
“這做不得準的。”
“是啊,不能算數。”
馬江氏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朱隸等着漸漸的沒有人說話了,方沉穩地開口說道:“如果立有字據呢?”
剛剛安靜的公堂又沸騰了,有字據就不同了,有字據那叫遺囑了,當然要按遺囑制執行。
馬劉氏和馬江氏同時愣了,這句話有字據,她們兩個都不知道。
周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要說他不緊張,他雖然裝得很輕鬆,但手裡也捏了一把汗。現在他終於知道朱隸是胸有成竹了。
朱隸這次沒等公堂外的人羣自己安靜下來,而是又敲了一下驚堂木,他需要釋放的是衆人的疑慮和憤慨,不需要釋放大衆人的詫異。
清脆的驚堂木聲,讓整個公堂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個東西真好使,應該拿到大學的教室裡用,省的大家睡覺。就是不知道用得次數多了,還好不好使了。
“本大人三天前夜裡拿着珠花思考本案,因疲勞竟然睡着了,珠花掉在了地上,摔壞了,本大人在此向馬劉氏致歉。”
馬劉氏忙磕頭道:“大人折煞民婦了。”
朱隸從托盤上拿起珠花:“方纔沒有讓你們拿起珠花看是因爲這個珠花已經壞了,但就是因爲這個珠花壞了,本大人才發現這個杆原來是空的。這裡面藏了一張紙條。”
朱隸說着小心地把紙條從杆裡取出來,慢慢攤好。
“這上面寫了一行字:吾,馬友財,死後,吾名下之財產留與妾馬劉氏欒紅及吾兒馬智杺。下面是馬友財的落款和日期。”
朱隸將薄薄的紙片放在托盤上,示意衙役端下去給大家看,幾個人看看後都點點頭。輪到馬江氏,馬江氏看了半天,也沒有說話,一張臉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根本不必再塗粉了。
衙役將托盤送回朱隸處。
“大家都看清了,這一份是五年前馬友財立下的遺囑。”說罷轉向跪在地上的馬劉氏。
“馬劉氏,你丈夫馬友財最近這五年除了立下了被馬江氏燒燬的那份遺囑外,可還立下過別的遺囑?”
馬劉氏搖搖頭:“不曾。”
“馬江氏,你丈夫馬友財最近這五年除了立下了你燒燬的那份遺囑外,可還立下過別的遺囑?”
馬江氏表情木然。
朱隸又問了一遍,馬江氏還是沒有回答。
站在一旁的領班衙役厲聲喝道:“大人問你話呢,有,還是沒有?”
馬江氏渾身一震:“沒有。”
“既然你們都認爲沒有,那麼這份遺囑就是馬友財的最後遺囑,馬友財所有財產全部歸馬劉氏及馬智杺所有。”
堂下再次炸開了,誰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原本想霸佔丈夫所有財產的馬江氏最後變得一無所有。
“不,大人,求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馬江氏似乎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額頭很快磕出了血,她還在使勁地磕。
朱隸使了個眼色,站在一旁的衙役將她拉住。
“馬江氏,不是本大人想讓你一無所有,你丈夫馬友財本也不是這個意思,他在臨終前立了遺囑,相信裡面有你的財產吧,可是你把它燒了,本大人只好按以前的遺囑執行。”
朱隸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馬劉氏一眼,見馬劉氏在低頭沉思,心中微微一笑。
馬江氏渾身一軟,知道這次完了,因爲自己的貪心,不僅沒有霸到家產,反而落得身無分文,自己還好說,三個孩子怎麼辦?
“如果被你燒掉的那份遺囑還在,或者當事人都願意承認那份遺囑,或可考慮按那份遺囑執行。”朱隸慢悠悠地說完,再望馬劉氏一眼。
馬江氏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忽然跪着爬到馬劉氏面前:“妹妹,都是姐姐的錯,姐姐貪婪,姐姐沒人性,姐姐該死,求妹妹看在老爺份上,分一些財產給三個孩子,他們也是老爺的骨肉,妹妹,求求您。”
馬江氏繼續磕頭,咣咣有聲。
大堂上安靜下來,大家都看着馬劉氏,當初馬江氏將其母子趕到大街上,她可沒有可憐過孩子是她家老爺的骨肉。
“姐姐,”馬劉氏扶住馬江氏,不讓她再磕頭。
“就按老爺最後的遺囑辦吧,除了老爺留給我的房子和地,其他的還歸姐姐和姐姐的孩子所有。”
此言一出,朱隸終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一切都在算計中。
馬江氏愣了半天,她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她最大的奢求就是馬劉氏能分給她和孩子一點財產,夠她們生活,沒有想到她還是將財產的四分之三給了她。
“不,妹妹,我們換一下,我要房產,你要其他的產業。”
“姐姐,這是老爺的意思,是老爺的遺囑,不管遺囑在不在,妾身都不能違背老爺的意思。”
“好!馬劉氏謹遵夫意,不貪錢財,其精神可彰。”朱隸一拍驚堂木,“馬柏銘!”
馬柏銘嚇得“咕咚”一聲跪下了。
“本大人再來問你,你可曾爲馬友財的遺囑做過見證?”
“做…做….做過。”
“你可還記得內容?”
“記…記得。”
“筆墨侍候。”
一名衙役端上筆墨。
“馬柏銘,將你記得的內容寫一份下來。”
“是….是。”
“馬劉氏,馬江氏,你二人看看,與你們記得的遺囑可是一樣的?”
馬劉氏與馬江氏兩人認真看了一遍,一頭道:“一樣的。”
“既是一樣,你們可在上面簽字畫押,以後就按照這份遺囑執行,馬劉氏,本大人再提醒你一句,一旦你在上面簽字畫押,五年前的這分遺囑就算作廢了,你可想清楚了。”
“大人,民婦想得很清楚。”
“那麼這份遺囑,本大人就要當這你們的面燒掉了?”
“請大人燒吧。”馬劉氏在新的遺囑上簽字畫了押,坦然地看着朱隸將五年前的遺囑燒掉。
兩個女人面對家產截然不同的選擇,使得堂下百姓議論紛紛。
“馬劉氏,你的珠花本大人弄壞了,只好請原來珠寶店的何老闆又給你做了一個,算本大人賠給你的。”
“大人不可,壞了就壞了,民婦不需要大人賠償。”馬劉氏忙跪下。
“本大人都做好了,你就收着吧,算是個紀念。”朱隸拿出另一個珠花,讓衙役交給馬劉氏。
“馬劉氏叩謝大人!”
“民婦馬江氏叩謝大人!”馬江氏也跪下,今天這兩個時辰,對她來說似乎是在世爲人。
“你們兩個起來吧。”朱隸轉向仍跪在地上的不停發抖的馬柏銘。
“馬柏銘,你在大堂上做僞證,本該重罰。本大人念你知錯能改,存心向善,罰你杖責,你可服氣?”
“草民服氣,謝大人開恩!”馬柏銘一心以爲要流放,沒想到只是杖責,心中甚是感激。
看着兩個衙役將馬柏銘帶走,朱隸站起身來,一拍驚堂木:“退堂!”
衆衙役配合着高唱:“威~~~~~~~~~~武”
包爺爺,多謝你的保佑,很完美的謝幕!朱隸衝着坐着的椅子鞠了一躬,輕快地走下大堂。
周王爺與張定初正在門外等他。
“京城傳言果然不虛,朱將軍足智多謀,孔明再生,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張定初一揖在地。
朱隸忙回禮:“張大人過獎了。”
坐在回去的馬上車,周王笑嘻嘻地向朱隸伸出大拇指:“朱將軍厲害,這招都想得出來。”
朱隸一愣,隨即笑了:“還是王爺厲害,一眼看破了。”
“看破又怎麼樣,你已經毀屍滅跡了。”朱隸同王爺一對視,同時哈哈大笑。
“朱隸,今天干得不錯。”下了車,兩個美女也過來稱讚。
朱隸從懷裡掏出珠花:“看你們兩個今天表現得這樣聽話,這個送給你們玩了。”
沈潔擺弄了一會:“這珠花沒壞啊。”
“廢話,壞了還給你。”
“你在大堂上說摔壞了。”沈潔追了一句。
朱隸瞥了她一眼,沒理她徑直走了。
“喂!”沈潔還待要問,徐妙錦拉了拉她:“假的。”
“什麼假的?”
徐妙錦低聲道:“五年前的遺囑。”
沈潔恍然大悟,看着手裡的珠花:“這是他新做的。”
徐妙錦點點頭。
“真有點佩服他了。”沈潔輕聲感慨。
徐妙錦沒說話,一張俏臉變得通紅。
周王府的大廳裡,一個下人將一封信交給周王,周王打開信一看,欣喜道:“藥王回來了,通知朱將軍,我們晚上就去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