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阿杰的包間。只見一地狼藉,阿杰滿臉通紅,眼睛半睜半閉着,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看到朱隸和燕飛進來,似乎想站起來,卻沒能做到。
燕飛皺皺眉頭:“怎麼喝了這麼多酒。”說着話走到阿杰面前,將他扶了起來。
阿杰抱歉地對燕飛笑笑,一張口,卻是滿口的酒氣。
從怡紅院到蘇園的一路上,阿杰差點連苦膽都吐了出來,好不容易到了蘇園,將阿杰扶進朱隸的房間,阿杰蒼白的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閉着眼睛,任下人把他弄髒的外衣都脫了。
“阿杰,覺得怎麼樣?”看到下人收拾完,朱隸走過來問道。
阿杰搖搖頭:“沒事。”
“一會喝點醒酒湯,好好睡一覺,我會通知王宮,說你今晚不回去了。”
“謝謝王爺。”阿杰微微地笑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躺在曾經是自己的牀上,阿杰感到心中無盡的心酸,再次見到蘇爾碧,就覺得蘇爾碧對自己不僅不熱情,似乎還在躲着自己,開始還以爲是蘇爾碧少女含羞,不好意思,後來慢慢地發現,蘇爾碧的目光常常追逐着阿洛的身影,偶爾跟阿洛說話的時候,那種表情,是蘇爾碧對自己說話時從來沒有的。
被困孤島上的時候,蘇爾碧對阿洛的關心更是溢於言表,甚至爲了阿洛,寧願留在孤島上。
雖然回到船上以後,蘇爾碧很少去看阿洛,就是去看,也一定拉着索菲亞或者石小路,但阿杰明顯能感到,蘇爾碧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憂傷,同樣的憂傷,在蘇爾碧離開後的阿洛眼中,也寫得清清楚楚。
瞎子都知道,他們是相愛的一對,只是因爲自己與蘇爾碧婚約在前,阿洛和蘇爾碧兩個人都退縮了,回到古裡國一個多月了。阿洛明明能走了,卻只是呆呆地望着王宮與蘇園之間的小門,從來沒有進過蘇園一步,蘇爾碧也像把自己囚禁在蘇園一樣,連自己的院落都很少離開,更沒有進過王宮。下船到現在,蘇爾碧和阿洛沒見過一面,兩個人明顯地都憔悴了。
一個是自己的弟弟,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兩個人真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阿杰似乎覺得還舒服一點,如今兩個人爲了他都這樣隱忍着,阿杰覺得不但心中憋了一股火,而且這股火還發不出去,婚期越來越近,阿杰的心中也越來越煩躁,他想用酒來麻醉自己,卻沒想到不管喝多少酒,大腦都很清醒。
阿杰知道朱隸和燕飛都很關心自己,但這件事情誰也幫不了他。聽着朱隸和燕飛輕輕地關上門,阿杰睜開眼睛。默默地坐了起來。
“看着阿杰那麼痛苦,你就不能想辦法幫幫他?”燕飛的聲音在外面輕輕響起,用的竟然是英語。
朱隸輕輕地噓了一聲,低聲道:“窗戶開着呢,我們邊走邊說。”
“小路說,公主這些天幾乎不怎麼吃東西,沒次吃飯,沒吃幾口就不吃了,昨天去王宮看阿洛,腿好了很多,人卻瘦了一大圈。”燕飛仍然用英語,與朱隸站在樹叢中,望着稀稀落落的樹影閒聊着。
“這種事情別人沒法幫忙。”朱隸嘆息一聲,也用英語答道。
月光很柔和,籠罩着四周一片寧靜。
“如果當初小路喜歡的是我,你會怎麼做?”朱隸擡頭望着月亮,輕輕問道。
“還能怎麼做,當然不會跟你爭。”燕飛似乎回答的很隨意。
“把自己心愛的人讓給別人,你就那麼大方?”
“這不是大方,而是尊重愛人的選擇,看着自己的愛人過得很幸福,心裡就算苦也是甜的。”
“你真是情聖,我可做不到,如果我喜歡小路,一定會把她搶回來,讓她愛上我,我相信只有我才能給她幸福。”朱隸霸道地說。
燕飛微微地笑了:“你都忘不了她,你能指望讓她忘了她心中的愛人嗎?”
朱隸轉頭望着燕飛:“就算她忘不了她的愛人,我也要娶她。我愛她,她就是我的。”
燕飛不屑地轉過頭:“你那不是愛,是佔有,愛是付出,付出的愛,才愛得踏實,愛得平和,即使我愛的人不是我身邊,想到她過的很幸福,我也會開心。”
“你這麼大度,把小路讓給我吧。”
燕飛笑了:“那你得問問小路,她願意跟你不。”
“靠,跟不跟我我都搶了。”
“那不行,愛我的女人,我怎麼都會保護好的。”
“你的意思是不給了?”
“當然不給!”
“要不要打一架?”
“你以爲我怕你啊?!”
“不怕來呀!”朱隸話音未落,已經一拳打了過去了,燕飛當仁不讓,兩人你來我往,一會功夫換了好幾招。
“別打了,他走了。”燕飛藉着朱隸的一掌,後退了兩步,低聲說道。
“靠!”朱隸長吁一口氣,疲倦地靠在樹上。
“那麼用力幹什麼?你今晚不該動手的。”燕飛看了一眼朱隸。低聲埋怨道。
“你當我紙糊的,再不練功,我這身功夫要廢了。”
“我們的話他聽進去了嗎?”燕飛問道。
“不知道,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走吧,我沒地方睡了,睡你那。”朱隸邊走邊說。
“你睡我那,我睡哪?”燕飛連續十幾天逛ji院,石小路早就不讓他進自己的房間了。
“地上。”朱隸理直氣壯地說道。
“靠!”燕飛也開口罵道。
婚禮將在三天後舉行。
臨近幾個國家的國王、王后以及王子公主等等,都接到了邀請,陸續抵達了古裡國,柯枝國國王和王后更是提前了十多天就到了古裡國。住在國王特意安排的宮殿裡。
蘇爾碧不願意離開索菲亞和石小路等,仍然留在蘇園。
錫蘭山國國王亞列苦奈兒和王子索納翰爾也來了。
王家的婚禮,早已不僅僅是一場喜事,而是融合了政治,經濟甚至軍事的峰會,國王們藉着見面的機會,往往會談論一些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西蘭山國王就算有心不想來,也不得不來。壞事做多了哪能不怕別人算計。
何況這一次的婚禮,還多了一個額外的因素:大明朝的船隊正停泊在古裡國,而大明朝的京王爺和賢國公以及鄭和鄭大人,將是本場婚禮上最中要的嘉賓之一。
雖然大明朝遠在千里之外,如果能與大明朝搞好關係,與大明朝的船隊做買賣,無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因而這次的觀禮團,不僅來的人很多,很多國王還帶了許多大臣來,與大明超的船隊洽談貿易,使得朱隸和燕飛、鄭和等人一下變得比新郎還要忙。
各國的國王雖然心裡面各有各的小九九,但表面上卻是一團和氣,錫蘭山國的那場婚禮鬧劇,很多人都很清楚,卻都裝做不知道,錫蘭山國王也裝成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一樣,閉口不談搶婚的事。
帶公主來的幾個國王卻有些緊張,生怕錫蘭山國王一高興,再來個搶婚,而那些的王后們卻把目光更多地放在了小字輩上,這樣的聚會上政治聯姻當然少不了,也不排除真有一見鍾情的。
小葛蘭國的公主金貝爾是蘇爾碧從小的玩伴,這次前來參加婚禮,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擔任伴娘。
阿杰和阿洛都在歐洲長期居住過,鄰近國家的王子和公主們,也都流行到歐洲住幾年。開開眼界,因而這些國雖然信奉基督教的很少,王子和公主們的婚禮卻多數都採用了西方的禮儀,在大殿中舉行儀式,有伴郎、伴娘,新娘穿婚紗,由新娘的父王送入大殿中等。
阿杰的伴郎原本王后早有安排,但阿杰堅持要阿洛做伴郎,望着哥哥懇求的目光,阿洛只好答應,這也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見蘇爾碧。他早已決定,大明朝的船隊走時,他跟着朱隸去大明朝,也許很長時間不會回來。
王后看着兩個王兒,心中隱隱擔憂,阿洛與蘇爾碧的事情,她零零散散地知道一些,只是兩個王兒都是她的孩子,看到兩人爲情所苦,卻沒法幫任何一個。
終於到了婚禮的日子。
朱隸、燕飛、鄭和、沈潔、石小路、索菲亞,連同接到邀請的老柯、升哥、馮三虎、馬歡、黃御醫等,一行三十多人,浩浩蕩蕩地進了王宮,朱隸以爲自己帶得人夠多了,到了王宮一看,特意佈置一新的王宮大殿前站滿了人,各個國家的國王都帶了很多大臣前來參加婚禮。
朱隸和燕飛、鄭和三人作爲貴賓被讓到了最前排,不多時,悅耳的音樂聲響起,雖然不是朱隸熟悉的婚禮進行曲,曲調也非常溫馨浪漫,使得整個婚禮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
看到阿洛與阿杰穿着一樣的衣服,只是胸花不同,朱隸微微皺皺眉頭,這幾天忙着與各國打交道,並不知道阿杰請了阿洛做伴郎,阿杰那天離開得很早,未與朱隸和燕飛告別,只是留了字條感謝的他們的照顧,之後朱隸再沒有見到阿杰,當然婚禮也沒有被取消。
取消婚禮是件大事,朱隸知道不是他和燕飛開導的那幾句話,就能讓婚禮取消的,況且,真要取消婚禮,也不是阿杰一個人說了算,還牽涉到兩個國家,只是這件事情,朱隸也僅僅能做到這步。
看着阿洛看似平靜,卻常常走神的雙眼,朱隸對阿杰的做法多少有些不滿,明知道阿洛和蘇爾碧的關係,何苦強求阿洛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愛人嫁給別人。
隨着變幻的音樂聲,蘇爾碧挽着柯枝國王的的手臂緩緩走了過來。穿上婚紗的蘇爾碧更加美麗不可方物,只是更加瘦弱了,緊緊貼身的婚紗,使得蘇爾碧的小蠻腰更是盈盈一握。
索納翰爾望着望着原本是自己的新娘,不住地咽口水,錫蘭山國王亞列苦奈兒更是用狠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朱隸的背影,朱隸走後,錫蘭山國王越想越覺得似乎被朱隸算計了,一步一步走進了朱隸設計好的圈套,此番再次見到朱隸,哪裡還有當初朱隸所表現出的那種懦弱、無能,草包的形象,僅僅站在那裡,那份雍容的氣勢,就足以傲世羣雄。
“本王遲早會報這個仇。”錫蘭山國王咬着牙,暗暗發誓。
幾年後,當鄭和第三次經過錫蘭山國時,錫蘭山國王確實實施了他的報仇計劃,調集軍隊想吞併鄭和船隊的貨物,殺了鄭和。但結果恰恰相反,亞列苦奈兒和索納翰爾以及他的另外兩個兒子都成了鄭和的俘虜,被鄭和押回大明朝,永樂帝很仁慈,沒有把他們怎麼樣。但王位是沒有了,新的國王接受了亞列苦奈兒的教訓,再沒有敢打鄭和船隊的注意。
這是後話。
按照程序,柯枝國王將公主送到前排後,由本次婚禮上最尊貴的嘉賓,將蘇爾碧公主交到新郎沙魯克王子殿下手中,朱隸有幸成爲最尊貴的嘉賓,在衆人的注視下,朱隸瀟灑地站起來,轉身微笑着迎接走過來的蘇爾碧,蘇爾碧將手臂輕輕放進朱隸的臂彎中,同朱隸一起走向一臉笑容的阿杰。
站在阿杰身邊的阿洛,忍不住深情地望着蘇爾碧,如果今天的新郎是自己,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朱隸帶着蘇爾碧走到阿杰的面前停下,托起蘇爾碧的手,交給阿杰。
阿杰卻並沒有去接,而是對着朱隸粲然一笑,動手將自己胸前的鮮花與阿洛的對掉了一下,然後對朱隸說:“今天的新郎是阿洛,請王爺將新娘交給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