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一聽這話,不高興了:“這事怎能不急呢?自古洞房花燭便是人生的大事,這樣的大事你都不着急,那你要幹什麼着急?”拍一拍身邊的清然,蔣氏欲聯合起來共同禦敵,“再說了,你不急,難道人家清然也不急嗎?”
清然無辜地眨眨眼睛,這什麼情況?娘這是打算拉攏她?可問題在於……她也不想馬上趕着辦啊!這可怎麼辦?面對蔣氏熱絡期許的眼神,清然微微有些頭痛。
在認識阮天策以前,清然是冷血無情的殺手。在她的人生字典中,只有“生死”二字,其餘的都不重要。然而認識天策之後,天策一步一步走進她的生命,一點一滴溫暖她的內心。有他在身邊,她也漸漸變得不再冷血無情,漸漸開始願意親近身邊的人,漸漸覺得人生開始溫暖如春……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舊是個不善於同人打交道的笨嘴拙舌的人。基本上,除了在阮天策面前,她在其他人面前還是更喜歡用疏離將自己武裝起來。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安全。
蔣氏見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那麼將她望着,而眼神中有着不知如何拒絕的爲難,她便心下了然。她起身拉扯一把阮天策,來到旁邊,小聲說:“臭小子,你以爲我和你爹爲什麼這麼着急?”
“我哪裡知道?”阮天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娘爲何要將他拉到一邊。難道有什麼話是不能當着清然說的嗎?清然本就敏感多思更甚尋常女子,如此一來,她豈非又要胡思亂想?
時隔多年,蔣氏再度極自然地扯住他的耳朵,不顧他本能地掙扎,小聲說:“你現在不着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着急?難道要等着清然的肚子裡有了動靜才着急嗎?”
“哪裡會有……”阮天策下意識地反駁她的話。隨即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連忙閉上嘴,轉身看一眼滿臉不安的清然。
蔣氏接着說:“你以爲娘不知道你對人家清然做了什麼好事嗎?也許此時清然的腹中已經有了阮家的子嗣,你說說看,她一個大姑娘,若是還未成婚,便有了身孕,外人會如何看她?這樣大的事,難道你不該着急嗎?”
阮天策聽蔣氏如此說來,頓時覺得極有道理。他不迭地點頭,看着蔣氏,說:“娘,兒子覺得您言之有理!這樣的大事,還請您和爹多多操持着!”
蔣氏見兒子態度轉變,心滿意足地點頭:“你能明白爹孃的苦心就好!”說罷看向一旁的清然,說,“清然啊,娘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和天策慢慢聊吧!”
“哦,娘,那您慢走!”清然連忙起身,機械地說道。她現在心裡已經只剩緊張……
等到蔣氏出門後,清然方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沒有說話。
阮天策目送蔣氏的身影直至消失,一回身見清然目光呆滯,蹲下身子,捧住她的手,問:“清然,在想什麼呢?”
“娘與你說了什麼?爲何你又突然答應了即刻準備婚事?是不是……”清然咽一下口水,緊張萬分地問,“爹孃不喜歡我了?”
阮天策看着如清然般雲淡風輕的女子爲了自己變得如此緊張,心中不由地有些飄飄然。然而觸及到清然眼底的慌張無措,阮天策不敢賣關子,連連安慰:“不是不是,爹孃都很喜歡你!我的清然這麼好,這麼完美,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呢?”
“那……爲何娘同你說話要揹着我?”清然有些不放心地追問。
阮天策失笑,索性將她拉起來,摟入懷中,打趣地說:“你想想,娘是爲了讓我答應儘快辦咱們的婚事,這說明她急於讓我將你娶進門,做我們阮家的媳婦啊!她若是不喜歡你,哪裡還會如此着急呢?若不然,必定是我們想要成親,爹孃也百般推脫,不允准才正常嘛!”
清然聽了他的話,沉吟片刻,方纔不自信地問:“那爲什麼不讓我聽?”
“娘怕你會害羞啊!”阮天策說罷,將蔣氏的話重複給清然聽。
果然,清然聽後,雙頰染一抹酡紅,好看得緊!
阮天策見狀,大手緩緩覆上她的小腹處,好奇地問:“清然,你這裡不會真的有了我們的小寶寶吧?”
清然害羞之餘,不客氣地將他那不老實的大手拂去,啐他一口,沒有回答。然而,心底總是不免擔心的。萬一真的有了小寶寶,她該怎麼辦?
阮天策仔細凝睇清然,見她臉上似喜還憂,更多的是不確定。他問:“清然,其實若是真的如娘所說的那樣,有了小寶寶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啊!你爲何並不期待呢?”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我……我不想要……”清然說起這話時,已略略帶了一絲哭音。
阮天策的臉色漸漸沉下來,雖說他原本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聽娘說起之後,他便認真地思考了下。他發現,若是此時此刻清然的腹中真的有了他們的孩子,是一件特別令人興奮的事!就這麼短短的一會兒功夫,他甚至已經開始期待着孩子的到來,並開始規劃着,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該怎麼去教育他!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清然竟然說她沒有準備好,說她不想要!
阮天策不明白了,這到底有什麼好準備的?兩個人相愛之後,成親、生子,這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嗎?有什麼好準備的?他實在是不明白!
清然一時間只顧着自己的擔憂,並沒有注意到阮天策的臉色已經陰沉下去。她小聲地嘀咕着:“若是真的有了,要怎麼辦……”
阮天策眉頭擰緊,鬆開她的肩膀,語氣中也多了不耐:“我還有事,你自己想吧!”說罷,轉身便走。
清然被阮天策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懵,站在那兒,看着他決絕的背影,心中涌出一絲惶恐。自從他們相識,天策對她一直都是體貼入微的,像這樣的拂袖而去還是從未有過的事!她張了張嘴,挽留的話還未說出口,就已經不見天策的身影。
清然失魂落魄地來到庭院中的白玉石凳上坐下,方纔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會變成這樣呢?她看得出來,天策是在生氣,可是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氣什麼。難道……
是不想和她成親了?
這個念頭原本只是一閃而過,然而一旦閃現,便再也無法從心頭驅走。在認識天策之前,她總是獨來獨往,習慣了一個人的感覺。然而在認識天策之後,他一點一點改變她,一點一點讓她學着去依賴他,一點一點讓她開始離不開他……
可是,就在她將他真真正正地放在心頭,將他視作她的生命之後,他竟然對她心生厭倦?他……不要她了?
清然滿是愁容地坐在那兒,癡癡地望着阮天策離去的方向,心亂如麻!
阮天策憤然離去,原本想要找個人說話解悶的,卻發現這裡不是逍遙谷,真還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是爹孃,可這樣的事,總不好叫爹孃知道吧?
畢竟他們現在還在興高采烈地準備籌謀他們的大婚事宜呢!要知道清然壓根就不想要孩子,壓根就不想成親,兩位老人家不知會多麼傷心。
無處可去的阮天策獨自來到府中的假山旁,尋了個極僻靜的地方,坐下。關於他和清然的感情,他的確需要好好想想了。阮天策知道,在他們之間,一直都是他主動,清然被動。
剛開始是他追她逃,他上趕着追求,她拼命地逃跑。好容易將她追到手,他掏心掏肺,恨不能將一切都捧在她的面前,生怕有一絲讓她覺得不好的地方;而她,也許是天性使然,一直都還是極理智、極冷淡的。最令他欣喜的轉變在回府之後,他看着清然漸漸變得開朗熱情,也不會再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雖說他從未問過,清然也從不曾提及,但是阮天策知道,這多半和爹孃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清然自小便是孤兒,師父對她也不好,這才養成了這樣冷僻的性子。可是同他回府之後,爹孃卻對她很是關切,尤其是娘,更是熱情似火,這大概讓清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家的溫暖,她原本冰冷的心才漸漸融化。
說起來,清然不過就是個十七八的女子,若是從小長在爹孃身邊,哪裡會變成如今這樣呢!所以阮天策對於自己找個將她帶回府的決定,是萬分慶幸的!就好像是方纔同孃的親暱,那是在這之前,他不敢想象的畫面。就在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清然也有這樣撒嬌、俏皮的時候。
阮天策獨自坐在那兒,想着同清然的這些往事,想着清然的點滴轉變,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是不是……他誤會了什麼?
是不是……他方纔太過武斷了?
是不是……他沒能站在清然的立場去想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