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平南王臉色變得鐵青,不敢置信地看着阮天浩。隨着對阮天浩的認識加深,他心底對他的憎惡與恐懼,也在與日俱增。阮天浩的確是個心狠手辣、令人膽寒的人!
尤其聽着他方纔說的話,永遠地沉睡,卻又不死。平南王幾乎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面,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變成那樣,只覺得心底不寒而慄。
阮天浩如願以償地在平南王臉上看見害怕,滿意地起身:“好了,接下去的時間,便請王爺慢慢地享受最後的清醒時光吧!我便先走一步,回去陪伴貼心的曼綺。”
平南王怒不可支地看着他,最後那話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說這番話來刺激他!
待得阮天浩離開後,平南王獨自坐在屋裡,難得心靜如水。自從他被迫吞下那藥丸,全身便一絲力氣也沒有,別說外面有人看守,即便無人,只怕他也無法離開。
活了這大半輩子,也曾烜赫一時,也曾風光無限,臨了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連親生女兒想要說句掏心窩的話也是奢望。人生無法重來,卻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不過方纔聽阮天浩那話,榮德應該是無事的。說起來,榮德跟了他大半輩子,雖是奴才,卻更是親人。無論如何,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纔有翻轉的希望!
如今一切只能靠着皇上和朝中武將的努力,只有一擊擊跨阮天浩,曼綺的未來才能再見光明。日後他不在曼綺身邊,但願她能遊刃有餘地應付阮天浩,不讓他察覺出不對勁來。
若在從前,曼綺哪裡是阮天浩的對手,可經歷了種種變故,雖然心疼她,卻也覺得這樣的改變至少能保護她自己。就好像早些時候,她在阮天浩面前做戲,實在也是讓人看不出來。
阮天浩出了屋子,對雷陽說:“按着時間,你便進去看看。等到榮德醒來,就讓他來照顧平南王吧!具體細節,你心中該是有數的。”
“是,主子放心就是。”雷陽恭敬地應是。
阮天浩點頭,大步離去。來到自己的寢屋外,他見翠兒在外面候着,低聲問:“郡主呢?”
“回姑爺的話,郡主在屋裡看書呢。”翠兒生怕阮天浩責怪她偷懶,連忙又說,“郡主的習慣,看書時不讓人在身邊伺候。奴婢只得站在外面。”
阮天浩挑眉:“看書?那方纔回來的時候,郡主神色可有異常?”
翠兒偏頭略想了想,篤定地說:“並未見異常。郡主和往日一樣。”頓一頓,她又說,“真要說有什麼不對勁,那便是自從這次回來,郡主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阮天浩頷首,道:“好,你先退下吧,郡主這兒有我就可以。”
看着翠兒屈膝後,躬身退下,阮天浩似笑非笑地想:還有閒情逸致看書,難道是真的看淡了她爹的生死?她竟對自己有這樣深的情意嗎?
搖搖頭,不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阮天浩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當阮天浩一進門,曼綺便有所察覺,卻故意低着頭,專注於手中的書卷。
阮天浩目光鎖定在曼綺身上,腳下駐足,靜靜地看了許久。若是拋開所有的情感不論,單看曼綺,不得不承認,她實在也是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女子。尤其這樣靜靜執一卷書香,竟真的有些讓他動心。
不再沉浸,阮天浩及時抽身,低咳兩聲,走了過去:“曼綺,在看什麼?”
“我見你桌上擺着書,就拿來看,不想一看竟入了迷。連你進門我都沒察覺,真是失禮。”曼綺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說。
阮天浩朝她伸手,道:“你我夫妻之間,哪裡用得着這樣見外的話。”
曼綺低下頭,歉然地說:“天浩,你越是對我體貼,我這心裡便越是難受。說起來,今日這一切都是我爹的自作主張,可我卻全然沒有察覺,幸好你有所警覺,否則若真釀成大禍,我又有何臉面再面對你呢!”
阮天浩一面輕輕地拍着她的手,一面不動聲色地說:“曼綺,平南王對我如何,暫且不論。但平心而論,他對你確是極好的。我認識他兩年多,眼見着他對你點點滴滴無微不至的關懷,這樣的慈父之愛,着實令人羨慕啊!”
“即便如此,他今日的所作所爲,我仍舊無法原諒。”曼綺較真地說,“我既嫁給了你,便是你的妻子。我爹他只顧自己,如此背叛你,分明就沒有顧慮到我的感受!所謂慈父,便是看着女兒幸福,可他的所作所爲,險險地破壞了我的幸福!更何況,最先對抗朝廷的人明明是他!出爾反爾,非君子所爲!”
阮天浩沒有料到曼綺會說這樣一番話,驚詫之餘,仔細地審視她。而曼綺眼底除了真摯的愛,再無其他。
阮天浩放下心,將她攬入懷裡,感念地道:“曼綺,你能如此深明大義,實在令我感動!我阮天浩何德何能,今生今世竟有你這樣的如花美眷陪伴在側。”
“你若真覺得我好,便將我和我爹分開來看,不要因着他的一時糊塗,而影響了我們的感情,好嗎?”曼綺懇切地說。
阮天浩欣然點頭:“這個自然。我再怎麼也看得出,你對我的全心全意。曼綺,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
曼綺微微仰頭看着他,目露驚喜,嬌羞地依偎在他懷裡,輕聲說:“天浩,你對我真好!”
是夜,阮天浩說是有要事要辦,便叮囑曼綺先睡,曼綺躺在牀上,雙眼卻瞪得大大的,了無睡意。晌午之後,她便從丫鬟口中得知,爹突生急病,躺在牀上,不能動彈。請大夫來府中診治,卻無一位大夫能說清病因。每個人均表示無能爲力,說是爹既無生命危險,也無轉醒的可能。
曼綺傷心不已,面上卻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拜阮天浩所賜!心底更是對他恨之入骨!
爲了不讓阮天浩產生懷疑,她甚至連多過問一句也不能,更不用提去看看爹的安好。幸好爹的身邊有榮德在,他跟在爹身邊幾十年,對爹忠心耿耿,有他在,她也稍稍能放心些。至於爹的情形,只能等日後有機會再去問榮德。
她心中有數,皇上已經御駕親征,這次勢必要一舉擊潰阮天浩。等到阮天浩被擒住,自然可以去找大哥或是褚哲勳來爲爹治病。只有爹還留有一口氣,總是有一線希望的。
而爲更好地應對朝廷大軍,阮天浩這些日子總是十分忙碌,甚少在府裡,多數時間都待在軍中。
一日後,曼綺在府中的花園裡散步,正巧碰上腳步匆匆的榮德,如今榮德行動不便,身後總是跟了阮天浩的人。曼綺想了想,走過去,叫住他。
榮德一見是曼綺,心中大喜,可考慮到身後的人,也不敢表現的太驚喜。何況榮德跟在平南王身邊的時日長,自然能明白王爺的心思,知道曼綺如今不得不妥協於阮天浩。
於是,榮德並沒有給曼綺好臉色:“這不是尊貴的郡主嗎?怎得還有閒心與老奴說話?您不是該陪在阮天浩身邊?”
曼綺見狀,瞭然榮德是個明白人,便問:“榮德,你以爲我與天浩非得留着你嗎?若不是想着老爺子那兒找不到閒人去照顧,你早就去見閻王了!怎麼,老爺子快死了嗎?你竟有時間在外面閒逛?”
榮德一聽這話,氣得跳腳:“曼綺!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王爺對你那麼好,你竟爲了一個心狠手辣的畜生罔顧父女親情!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想,自王妃死後,王爺是如何待你的?事到如今,你非但不關心,連爹也不願意叫了嗎?”
曼綺聽着這苛責之語,句句都戳進了她的內心,眼淚幾乎要抑制不住地流下來。她擡眼看了下週圍,跟在榮德身邊的人,此時距他們有五步遠,她本想着趁機靠近榮德,低聲詢問爹的情形。
然而,在那一剎那間,有熟悉的味道飄來,她生生地忍住,衝着榮德嚷嚷:“榮德!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我王府中的一條狗!本郡主還輪不着你來教訓!平南王實在沒有眼光,千挑萬選竟挑中了你這沒用的東西在身邊!不過無妨,他總是將死之人,我自然不會再與他計較!”
榮德終於忍無可忍,上前兩步,逼近曼綺,嘴裡罵道:“你放心,有我在,王爺不會有事!倒是你和阮天浩,才該小心些,省得遭天譴!”
曼綺聽他這話,心底總算是鬆一口氣。想來爹暫時無事,她也能放心些。不願再同榮德說這些話,她佯裝氣盛,轉身便走,留下一句話:“我今日真是晦氣!回房!”
然而,轉身沒走兩步,便撞上了站在那兒的阮天浩,曼綺幾乎要站不穩,她本能地驚呼。被阮天浩攔腰抱住,關切地說:“曼綺,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