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笑道:“快別聽這丫頭自賣自誇的,那兒就那麼好了,只不過閒着無事,苦心琢磨的出來的而已,大概是因放了些花草做料,才顯得特別吧!”
雙方談笑一陣,梅兒隨口詢問了一下公主近況?還說皇上想找她一塊兒聽戲呢!
賢妃說月桂公主只要哪裡只有好吃的便是好的,否則便是不好,至於聽戲這等沉悶事,大可不必急着尋她,以她那毛躁性子,想來是斷斷坐不住的,既然你難得來延福宮,不如就陪我多坐一會兒,這眼看着也到正午了,不如就在這兒用過午膳再去竹香館尋她也不遲。
梅兒想想也是,心道皇上其實也未必非要公主陪伴不可,於是便笑着答應了。於是,賢妃即叫丫鬟吉兒去小廚房準備幾樣可口的飯菜,還說待會兒就在這花房裡用膳,吉兒應聲而去……
經過與承玉之間的感情糾葛,令梅兒性子變得冷清了許多,這次回宮後,她從不喜與人攀談來消磨時光,此時若非素琬姊姊留她,曉是換了旁人,那是斷斷不會答應的,早就客套幾句便匆匆告辭了。
長話短說,待她們用罷午膳,見外頭正是陽光明媚,遂雙雙走出花房,來到園中小憩。
二人並肩踱步而行,聽賢妃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妹妹應是天夏二十二年春突然不辭而別的,當時你才十二歲,如今已是太商三年,這樣算起來,已過了六年之久,想那時,幾位皇子常爲爭奪儲君之位兵戎相見,我那會兒也才嫁到王府不久,比你現在還小一歲,當時不但京城內外常有廝殺,舉國也處在內憂外患之中,如今總算是天下太平了!”
賢妃所說的一切,梅兒深有體會,當年她雖未親眼見到王爺率兵與瓊花會血戰的慘狀,卻也能依稀感受到局勢的動盪不安,遂點頭應和道:“是啊!這都多虧了皇上登基後,勤政愛民、治國有方。”
賢妃語重心長道:“皇上乃是一代賢君毋容置疑,我等身在後宮,雖不能爲國拋頭露面,但也應時時爲君分憂,聽說六王爺被皇上從邊疆調回來後,輦大將軍大權獨攬、獨霸一方,尊赫爾部族又再蠢蠢欲動起來,而六王亦不會甘心留守在遵華的,隱憂還不止這些……”
賢妃自幼長在官宦之家,如今其父更是成了朝中棟樑,說出的話與旁人自是不同,大有女丈夫的風範,可說着說着欲言又止,梅兒見了疑問道:“娘娘似乎還有未盡之言,難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跟小妹說的?”
賢妃話鋒一轉道:“當今太后是你的姨母,聽說當年你與伯母僥倖脫逃,還是拜她所賜?!”
梅兒道:“是啊!如若不然,我們母女也會被髮配到邊關爲奴了,此恩情我與母親銘記於心,從未敢忘記。可是我聽民間的百姓對姨母頗有微詞,都說她是狐媚惑主,以至於令先帝晚年無心治理國家、荒廢朝政!”
賢妃道:“月有陰晴圓缺,人也有多面,望你多加分辨纔是,也許只是我多心了。”梅兒聞言知她暗指太后也有不好的地方,遂默默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午間的驕陽退去後,便又叫人覺得有些涼意了,梅兒見已在這裡坐了許久,見時間不早,便要起身告辭,賢妃也未多留,只叮囑她有空可常來坐坐,下次再來時,也帶上她的伯母一道來吧。
梅兒笑着說好,後辭別了延福宮,朝竹香館而去
。
就在梅兒陪着賢妃在鹹福宮用午膳那會兒,暢音閣那邊的戲也收場了,皇上自打聽了娥官兒的戲後,總是眉開眼笑的,臨走時重賞了班主,並特意叮囑說務必讓娥官兒次日再來,班主哪敢不笑着答應,後才與衆位宮嬪各自散去了。
玉郡王夫婦辭別皇上與各位宮嬪,帶着丫鬟韻兒、蓉兒(逸蓉)往回走,此時剛好經過四景園附近,梅兒此時也剛好走在去竹香館的路上,擡眼正好瞧見,未免見面尷尬,忙閃身躲到一株巨大的古鬆背後,還好梅兒身法快,他們夫婦並未發現。
若梅兒此前在後宮遇見承玉,定會大老遠地便主動迎上前去施禮問安,就算王爺只是對她點頭笑笑,不多說一句,也能讓她在心裡喜上一天,可此時她見王爺正和愛妻在一起,手挽手出雙入對的,還怎麼好像從前一樣,只想着相見不如不見的好。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梅兒已能清楚聽到她們夫妻倆的綿綿情話,聽青琴笑問道:“夫君,在想什麼呢?嬪妾瞧您自打看完了那一出‘思凡’的摺子戲後,便開始有些魂不守舍了!莫非看上了那扮相俊俏的小戲子不成?”
承玉搖頭笑道:“瞧你把我說的,當是八弟嗎?見一個愛一個的,永遠不嫌自己身邊的女人多!”
青琴正色道:“濫情固然不好,可一輩子若只是愛一個女子也是不易,尤其是對您這樣一位風流倜儻、頗受女子喜歡的玉王爺來說,也未免太單調、無趣了些吧?!”
承玉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未及深思,隨口道:“夫人說這話,難道是要教唆自己的相公,非要娶回來個三妻四妾不成?”
“說什麼呢,誰會甘願與別人分享自己心愛的人呀?!”青琴祥裝生氣狀甩開他的手,嘟起嘴巴背過身兒去。
承玉當然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於是笑着道歉道:“原來你也會生氣呀!真還是頭次見到呢,算了,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又何必當真!”承玉言罷她拉到自己身邊。
梅兒聽到這裡,心裡泛起陣陣醋意,忍不住一縱身,跳到古鬆之上,選了個枝葉茂密處隱匿起來,悄悄扒開一條縫隙,向下張望。
此舉一般人自然不會察覺,而王爺身後的丫鬟蓉兒可是有功夫在身的,耳聽得頭頂枝杈上有些異響,擡眼一看,發現梅兒正在向下窺視,纔要開口打招呼,瞧梅兒朝自己擠眼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萬萬不可聲張,蓉兒心領神會,這才祥裝什麼也沒看到。
見此時見青琴正深情凝望着承玉的眼睛,溫聲軟語道:“我堅信王爺是專情且又長情的好男兒,此生愛上一人不易,要遺忘她就更是難上加難了,皇上在爲我們指婚之前,您保不齊已在心裡有了喜歡的女子,我或許只是幸運嫁給了王爺而已,妾身的意思是,您不要這輩子只愛那一人好嗎?也分一點情給嬪妾好不好?!哪怕就當是可憐我也罷,我都不會在意的!可以嗎?”
青琴說到最後已是滿眼含淚,承玉見她卻是發自內心,不禁心神爲之一振,頓了頓後,迴應道:“從前,我曾在心底發誓,這輩子只會愛上一個珍愛的女子,不想卻在你這裡,輕易地食言了。”言罷輕輕將她攬在懷裡,耳語道:“我答應你便是!”青琴聽了,真是喜極而泣。
兩個丫鬟見狀,都羞笑着轉過身去,韻兒到沒什麼,蓉兒卻在
心裡擔心躲在樹上的梅兒,怕她一時衝動突然跳將下來,指問王爺的不是,又怕她委屈黯然神傷,於是悄聲提醒道:“請王爺、夫人恕蓉兒多嘴,咱還是回府再秀恩愛吧,此處人多眼雜的,被人看到多不好呀!”
承玉、青琴聽了想想也是,於是笑着彼此分開,手挽手接着往回走去。
韻兒和蓉兒跟在後頭,聽她們交頭接耳地小聲嘀咕道:“其實,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不是很尋常的事麼?先不說皇上三宮六院,就是尋常百姓裡的有錢有勢之家,也不都有個幾房小妾伺候麼!”
韻兒道:“你說的雖然沒錯,這世道也本來就是這樣,可依我看呀,越是如此,越能凸顯咱們王爺專情呀!”
蓉兒不屑道:“多愛或少愛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聽說海外有個女兒國,剛好與咱們相反,國王和當官的都是女子,男人到成了伺候人的,有朝一日我就去那裡娶一大堆男人回來侍候我,那才叫風光無限呢!”
韻兒“嘖嘖”笑道:“虧你說得出口,羞也不羞,居然還要娶幾個男人,怕單是那事也吃不消吧?!”
蓉兒胸脯一挺,不服氣道:“誰怕誰啊!……”“越說越不像話了,你快住口吧!我不要聽啦!”
說着話間,他們主婢四人已漸行漸遠,後還說了什麼話,便聽不清了。
梅兒躲在樹上,默默看着她們消失在甬道盡頭,這才從樹上飄身落下,見她久久遙望着他們遠去的方向,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哀傷,尋思道:想必王爺所說的珍愛之人便是我了,只可惜我此生不能陪伴在王爺身邊,好在如今看來青琴人也不錯,王爺過得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梅兒從打知道了王爺大婚時起,本就恬淡的性子裡又多了一份從來沒有的愁思,這種感覺就像是遺失人生中一份最美好的東西,再也無法尋回了。
梅兒駐足良久,重又踏上去竹香館的路徑。
偌大的御花園裡,風景最好的地方便屬堆秀山後的四景園了,倚梅、憑蘭、望竹、惜菊四座園中之園,是緊挨着修建的,玲瓏所居的“竹香館”,便在望竹園中。梅兒還沒走到竹園時,聽聞相鄰的倚梅園那邊兒,傳來了許多熟悉的嬉戲、歡笑聲。
後宮是一個規矩森嚴的地方,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要嚴格恪守着名目繁多的宮規禁律,若是在從前,那可是極難聽到這樣放肆笑聲的,可自從月桂公主搬進宮裡來了之後,這樣的情形便改觀了許多,無論在哪兒,只要是聽到了這樣“嘎、嘎”的傻笑聲,多半便是月桂公主無疑。
梅兒循聲過去,翹首往園子裡一瞧,只見在紅梅白雪的小天地裡,幾個身穿着各色輕裘短襖、棉錦長裙的少女,正在相互追逐玩鬧着。見她們時而抖動着梅樹上的落雪,時而在地上抓起一把雪花相互投擲着,真是玩得不亦樂乎。看着這樣歡快的情景,就連平時一向不喜歡玩笑的梅兒,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感染了,頓時忘卻了哀傷,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笑容來。
這幾個嬉戲的人兒,可不正是月桂公主、玲瓏小主和她們的丫鬟們,玲瓏見到梅兒也來了,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一起玩鬧,梅兒喜靜不喜動,遂笑着擺了擺手,朗聲迴應道:“我是替皇上來叫公主去暢音閣聽戲的,不過此事不急,你們玩吧,我在邊上看着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