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名叫林覲山,是這渡口縣方圓百里內唯一的白衣秀才,只因多年沒有通過鄉試中舉,一氣之下撇下老父、妻兒赴京求學去了,那時,媱兒才五六歲。臨走時,林父曾發下重誓,若不考取功名,便再也不回來了,誰知這一去便是四年之久,至今還渺無音訊。
媱兒提起爹爹,禁不住悽然淚下。
梅兒上前拉着她的手,好言安慰道:“伯父心高志遠,又極是勤奮刻苦,想必將來定會金榜題名的,到那時候姊姊一家的苦日子便算是熬出頭了。”
媱兒抹了一下眼角上的淚珠,搖頭嘆息道:“想那功名實實是極難求取的,除了要有淵博、紮實的學識外,臨考時還要憑魁星關照,即便這兩樣都能僥倖過關,聽說還需用銀兩上下打點着,萬一稍有疏漏,還是要名落孫山的,從古至今許多才子苦苦求取了一輩子,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還不是大有人在!”
媱兒說到這裡,神情黯然,眼中又閃着淚光,彷佛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爹爹了。
梅兒年紀尚小,對功名仕途還不甚瞭解,見她在低頭默默替媱兒仔細盤算了一會兒,便已在心裡暗暗定奪好一件事,只是暫時還不便說破而已。
爲了排解媱兒心中的苦悶,梅兒故意換了個話題,伸手指着她佩戴的菊花耳墜兒問道:“姊姊的花墜甚是別緻,妹妹此前還從未見過這樣花式的呢,真是好看得緊!”
媱兒聽梅兒問起這個,稍稍止住了抽泣,隨手摘下來一支,遞給梅兒手裡道:“哦!我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七日,那會兒正是深秋時節,聽孃親說,只那一年十里八鄉的菊花開得最豔,便特意花大價錢求能工巧匠,給我打造了這一對兒菊花墜子作爲紀念,雖不是什麼值錢的飾品,我卻甚是珍愛,從小到大從未離身兒。”
梅兒聽了這話,便也將自己出生時,與梅花結緣的妙事講給媱兒聽了。之後,還將素琬姊姊贈給自己的百花鎖拿出來給媱兒玩賞。
媱兒見了也是倍感驚奇,就都覺得雙方與花卉的緣分着實不淺,姊妹情誼在不知不覺中,就更深了一層。
到了第四天,渡口天氣終於放晴,在驕陽普照之下,人們的心情也都大好起。於此同時,梅兒孃親的病情也大好了,雖咳疾未痊,可照此調理下去,想是用不多久便可痊癒了,梅兒和媱兒倆辛苦侍疾多日,看到有如此成效,都是大感欣慰。
臨近中午時,梅兒服侍孃親用過藥,纔剛剛睡熟,正和媱兒有無一搭地閒說着話兒,老焦從街上匆忙帶來消息說:“王爺這會兒已經找到了許多船隻,那些官兵們正在碼頭登船陸續過河呢,照此情形來看,估計也就有個一天半日的,大軍便能全部渡過河去了,梅兒小姊,我們還要不要跟着呢?”
梅兒看看熟睡的孃親,正要說話,忽聽有人叩門,問是誰?外頭人回道:“梅兒小姊,我是項越,王爺有話託小人帶來,還請開門一見。”梅兒聽了遂叫老焦開門請他進來。
門開處,果然是項越走了進來,梅兒忙起身相迎讓座。
項越朝梅兒一抱拳,客氣道:“良姑娘好!王爺今日就要率兵渡河離開此地了,因此特意來問問令夫人的病好些了沒?還要不要跟着咱們大隊一起走呢?”
梅兒朝項越指了指熟睡中的孃親,做了個“籲”聲的手勢,輕聲道:“先謝謝你家王爺的一番好意,我孃親的病如今已大好了,可尚未痊癒,若此時啓程,勢必會加重孃親的病情,因此我們已決定就不跟着王爺了。”
梅兒說到這兒,歉意地笑了笑,項越微微點頭道:“哦!原來如此。”
梅兒又進一步解釋道:“實不滿大人,即便我孃親這會兒沒病,我們也不打算再跟着王爺後面添麻煩了,你們這是在行軍途中,想必定是有重要軍機在身,因此才急急趕路的,我們前些天就是因跟得太過辛苦,孃親這才病倒了,因此請您回去轉告你家王爺,就說真心感謝王爺
的一路照顧,此大恩大德我母女無以爲報,待來日若有機會相見,必當當面叩謝王爺的恩德的!”
項越道:“小姊說的話,小人已聽懂了,其實這樣也好,你們今後儘可以穩穩當當地趕路了,等過了山東,便是蘇州,那裡人居稠密、民風淳樸,料想再也不會有山賊出沒了,我們大軍屆時會駐紮在江浙一帶平亂,小姊此行是去江南探親,說不定將來我們還真能相遇呢,既如此,小人就不打攪了,告辭!”
言罷,他行抱拳禮即要離開,梅兒起身將他送到門口,又再次表達了謝意,並讓僕人老焦一直送他下樓到客棧門外的大街上纔算完了。
項越回去軍營後,立刻將方纔見到梅兒時雙方的談話內容,如實稟告給了王爺,王爺聽說梅兒母女不想跟隨隊伍了,面上稍顯失望,低頭沒說什麼。
恰在此時,見一位身披大紅色袈裟的禿頭和尚帶着兩個女童前來求見,項越知道他是王爺的拜把兄弟又是近臣,定是有軍機要事要談,於是便請辭躬身退了出去。
那大和尚來到王爺面前,行過君臣大禮後,從懷裡拿出一張江浙一帶的戰略地圖來攤在桌上,指着上面的標記與王爺詳說了一下此次南下平亂的計劃安排,並說浙江巡撫輦耀天已做好了一切部署,就等着王爺一到,便可展開雷霆攻勢了。
王爺聽了“哈哈”一陣朗笑說好,然後拍了拍那大和尚的肩頭,道:“此次南下平叛,全賴大師和耀天兩位好兄弟的鼎力相助,待大功告成、班師回朝時,本王必定要奏明皇上,對你二人大加犒賞的。”
那大和尚聽了,唸了句佛號,雙掌合十謙遜道:“王爺此話言重了,貧僧能爲王爺效犬馬之勞,實乃是屬下的福氣啊!哪敢奢求什麼獎賞。”
王爺擺手笑道:“大師不必客氣,若非你潛入叛黨陣營多年,能裡應外合,單憑本王一人之力,焉有勝算啊!好了,先不說這個,京中可有什麼異常動靜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