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有什麼要求起來說。今兒你最大,哀家能辦到的,一定答應你。”太后看來心情真是很不錯,儘管辰欣雨的行爲有些失禮,她卻一點都不在意,還伸手要去扶。
一邊的秦嬤嬤趕緊上前一步,攙着辰欣雨的胳膊:“小姐請起來說話。”
辰欣雨站起身之後,卻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先咬了咬嘴脣,眉尖微蹙,耳根後一點紅暈泛了起來。
“太后娘娘,臣女……臣女請求太后娘娘做主,爲臣女……賜婚!”說完,辰欣雨的頭已經低到了極致,
大元的風氣還是很開放的,雖說也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但大部分場合,並不禁止男女見面交談。事實上,本朝就出過許多青年男女在廟會或者燈會一見鍾情,最後還走到一起的真實故事。
所以,辰欣雨這個請求雖然提得有些突然,但在大元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許是小丫頭看上了誰家的公子,想要嫁給人家呢。
太后帶着些憐愛和戲謔的口吻道:“哦?哀家倒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兒有這個福氣,被我們的雨兒看入眼了呢?”看到欣雨的頭越來越低,臉上到脖頸後面都紅透了,太后不禁哈哈一笑,“好啊,雨兒說,哀家一定爲你做主。”
辰欣雨紅着臉,要開口前,先環顧了一下四周。
辰妃根本沒想到,妹妹會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太后賜婚。她本是依附太后而生存,生怕妹妹惹惱了太后,目光幾乎是立刻就從辰欣雨身上挪到了太后那邊。
直到發現,太后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很高興的樣子,才略微鬆了口氣。放鬆下來的辰妃,不禁向妹妹遞了個不滿的眼色。
這個小妹,恐怕是在家裡被寵得太厲害了,以爲來到宮中,還向在家裡那樣,人人都寵着她嗎?雖說大元風氣開放,但太后是個比較古板的人,萬一惹得太后震怒,她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辰欣雨沒有理睬姐姐的眼色。
明妃則是有些好奇。她是聽說過辰妃這個妹妹的,可能因爲是家裡最小的女兒,被寵壞了,才這麼大膽的吧。讓她意外的倒是太后姑姑,平時總是一本正經,常說女孩子要謹守閨訓,不許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曲子或者看不正經的書。今天許是高興喝得多了些,倒顯得慈祥了許多。
錦蘊也很好奇。她前世爲皇后時,就聽說了辰妃的這位妹妹。不過那會兒她還小,也只是知道個名字而已。如今,這小姑娘長大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自己的心思。看她跪在太后前,面紅耳赤的樣子,恐怕是真心喜歡。
錦蘊對勇敢的女子向來有好感,她一直都覺得身爲女子,已經很命苦了,若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都一言不發,未免遺憾。對辰欣雨,她心裡多了幾分好感。想一想小姑娘對她的敵意,其實也正常。如果是她,她也會將與自己親人作對的人當成仇人的吧。
其它妃嬪也在悄悄地交頭接耳,猜測辰欣雨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值得她這樣拋卻女兒家的矜持,請求太后賜婚。
“太后娘娘,臣妾的妹妹是家中最老幺,被臣妾的父母寵壞了,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太后娘娘寬宥。”辰妃見妹妹有些緊張,雖然不滿她搞突然襲擊,可自家人總得互相幫襯。
太后心情是真的很好,一反常態道:“沒事,哀家看這孩子是個好的,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大約也不會這麼說。你說吧,想要哀家將你與誰賜婚?”
得到姐姐的支持,太后的鼓勵,辰欣雨終於有了底氣,磕了個頭道:“臣女謝太后娘娘垂憐,臣女想……想求太后爲臣女和……和神策營楚臨君楚將軍賜婚!”
辰欣雨的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中投下一枚石子,聽竹殿內立刻起了波瀾。錦蘊原本夾着一塊水果正要食用,聽到楚臨君的名字,水果立時掉進了面前的盤子裡。
站在身邊服侍的紅箋看到這一幕,趕緊爲錦蘊佈菜,以免錦蘊莫名的失態引人注意。
幸好,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辰欣雨和太后身上,有的人腦子轉得快,還順便看了看辰妃的反應。
辰妃簡直大吃一驚,千思萬想,沒想到妹妹提到的,竟然會是這個人!此人以前和鎮國公就頗有淵源,鎮國公府垮臺之後,他又迅速投靠了皇上,卻始終不入太后的法眼。辰妃緊張地將目光轉移向了太后,希望太后不會多心。
太后有些醉了,剛聽到辰欣雨說出的人名,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大殿內詭異地靜下來的氣氛,讓她忽然醒悟過來。
楚臨君?這丫頭,想嫁給楚臨君?
太后雖然還在笑着,眼角的笑紋卻消失了。目睹太后這一微妙變化的辰妃心頭一突,大感不妙。
接着,就收到了來自太后那邊的一個銳利的眼風。辰妃心慌低頭,又馬上覺得不妥,迅速擡起頭來,太后的目光卻又轉了回去。
糟糕!太后娘娘該不會以爲是她慫恿妹妹這麼做的吧?
“哦?雨兒喜歡的是楚將軍?你是是如何認識楚將軍的?”太后說得雲淡風輕,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這是有點不高興了。
辰妃一個勁兒地向妹妹暗示,無奈辰欣雨好像沉浸在了甜蜜的迤邐相思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自顧自說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入宮前在郊外遇到了搶匪,幸虧當時出城辦事的楚將軍伸手搭救,又護送臣女入宮。一路上,臣女和楚將軍……兩情相悅……還請太后娘娘成全!”
兩情相悅!
錦蘊心中被這個詞,劃出一道傷口,似乎能感覺到心內在滴血。雖然她的前世和今生,都已經無法再和楚臨君廝守,也明知他總有一天會娶妻生子。但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從別人口中,親耳聽到他屬意她人,又是另一回事。
內心的驚濤駭浪,錦蘊只能拼命地壓制。和別人驚訝、好奇的表情比起來,錦蘊倒顯得分外冷靜了。
辰妃見太后不說話,像是在考慮妹妹的建議,可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不好看了。她心中氣苦,疾言厲色地對辰欣雨呵斥道:“雨兒放肆!楚將軍是皇上身邊的人,他的婚事,要由皇上做主。你私動情誼,已是不該,更不應因此事向太后求情。你這麼做,豈不是逼迫太后干涉皇上的事?若太后應允,你讓皇上和太后如何自處?”
此番話說完,辰妃從座位上起身,也直直地跪在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臣妾的妹妹年幼無知,想來是有人存心引誘,還望太后娘娘贖罪!臣妾教妹無方,願領責罰,只求太后娘娘饒恕妹妹無知。”
辰欣雨沒想到姐姐會這麼說她,再擡頭看太后,太后明明還是笑着的,不知道姐姐爲什麼會這麼緊張。她不過就是喜歡一個人而已,怎麼這個人是皇上身邊很重要的人麼?那她可以求太后去跟皇上說啊!皇上應該不會爲了一個臣子,就跟他的母親鬧什麼不愉快吧?
“辰妃不必驚慌,請起來吧!”太后聽了辰欣雨和辰妃的訴說,心裡大概也有了點譜,嘴角仍舊帶着雍容的微笑,“雨兒也起來吧!你說,你和楚臨君一見鍾情?怎麼他喜歡你麼?”
辰欣雨不知道太后何處此言,辰妃卻是明白的。楚臨君可是曾和前皇后蘇青翎傳出過什麼的,他會對自己的妹妹動情,她可不相信。
錦蘊卻支起了耳朵聽着,心跳如鼓。
“是……是的!”辰欣雨回答得很不確定。不過,在不知情的人眼裡看來,她無非是羞澀和害怕罷了。
其實辰欣雨自己知道,她這麼說有多麼不靠譜。只是,那天,他被搶匪圍困,眼看就要被侮辱之事,那個身穿盔甲的男人,手提一杆長槍,在搶匪中間廝殺。最後,掀開她的轎簾,向她伸出手。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覺得,自己靈魂的一部分,跟着他去了。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讓自己再次變得完整。
錦蘊眼看着辰欣雨嬌羞萬分,心頭髮堵,就想離席。反正她現在離開的話,應該不會有人注意。
只可惜,事與願違,一聲太監的通報:“皇上駕到!”宣告着她今晚必須留在這兒了。
“哈哈!小姨子生日,朕來遲了啊!”莫無殤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看來他今晚很高興。
“參加母后!”進門之後,莫無殤向太后行禮,接着轉向了辰妃,“愛妃妹妹生日,朕倒是忘記了賀禮。不如愛妃替你妹妹說一樣,只要朕能滿足的,朕一定答應。”
辰妃的眼角瞥到,太后的臉色有些發暗,知道她是擔心欣雨向皇上直接提起賜婚的事,急忙拖了妹妹一把,拉着她見了禮,就要退下。
莫無殤卻感覺出了不對勁:“怎麼一個個的這麼嚴肅?難不成朕來了,你們卻不高興了?”
“臣妾不敢!”皇上一語,讓衆人不得不起身跪下謝罪。
“哦!那是有什麼事了?”莫無殤已經發現,錦蘊表情有些木木的,而辰妃和辰欣雨卻有些慌張。
“辰妃?你來說。”莫無殤坐下後,點名讓辰妃回話。
辰妃無法,只得如實相告。莫無殤聽完後,神色不變,卻將殿內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