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欣雨聞言,立刻爲自己辯白,“不是的殿下,馬蹄鐵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五王子搶先截斷了辰欣雨的話,“你幾番花言巧語,讓本王將賭注設成是你。又在比賽中動手腳,嗬——我想,那被塗了藥的弓箭應當是給本王的吧,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跑到楚臨君那裡,但是本王知道你就是在設計想讓本王輸。這樣你就能順利成章的去到楚臨君府上了。”
五王子所說的一切都沒有錯,辰欣雨無言以對。她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顫抖着,恐懼着。她跟着五王子也有一些時日,以她對他的印象來說,五王子表面上給人一種豪爽而不拘小節的印象,實際上內心極爲陰險,爲人眥睚必報,且手段殘酷。
“辰欣雨,究竟是你高估了你自己,還是低估了本王呢?”五王子陰測測的說道,“也許,你會是第一個在眷寵正濃時被本王處理了的姬妾呢。”
是她太輕敵了。對於楚臨君的癡迷顯然已經使她沒有了理智。讓她把五王子,把錦蘊都看成了傻子,還以爲自己做什麼都能天時地利佔盡,天衣無縫。而實際上,不過是跳樑小醜。
姐姐說的對,她就是太貪心了。美好的名聲,高貴的身份,錦衣華服圓滿愛情,她全部都想要,所以才全部都會得不到。
當辰欣雨醒悟了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渾身溼透滿身傷痕的躺在了柴房裡。
五王子並沒有說大話,他真的很討厭被人騙,他不會放過她的。
他讓人將她拖到了院子裡,毫不留情的掌嘴,腳踢棍打,還用冷水潑她,將她關在了柴房裡。這樣的天氣,雖不是隆冬,但夜晚的風仍舊不可小覷。
辰欣雨感覺到穿堂風從柴房破碎的牆壁,稻草的屋頂縫隙中吹過來,吹在身上。她忍不住打着寒戰,不停地蜷縮着,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兒,只能自己抱住自己取暖。
但是她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只要自己不死,那麼一切都不會結束。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啊。
“唉,算算時間,那個宮女也該辦完事情了吧。”洛桑趴在桌子上呈無骨狀,百無聊賴道。
“放心,今天不行還有明天,總之讓你費那麼大力氣從宮裡安排到宮外的人,是絕不會浪費的。”錦蘊倒是十分有自信。
原來,那個“機緣巧合”指認了辰欣雨真實身份和不軌目的的宮女其實是錦蘊在聽說了洛桑的切實報告之後,特意安排的。
“可是我說師妹啊,你說若是今天那匹瘋了的馬真的不受控制衝到你們那裡,撞傷你怎麼辦,你想過沒有啊。”洛桑看着氣定神閒的喝着茶水的錦蘊,能聽得出語氣裡的擔憂。
在他印象裡,錦蘊實在是個不懂得保護自己的人啊。
“如果楚臨君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的話,就妄稱是我大元第一將軍了。”錦蘊只是漫不經心的說着實話,並沒有別的意思。
但是洛桑聽着這話,心裡卻很不是滋味。這樣,算不算是將自己的生命都交給那個人了呢?若非信任至極,是絕對不會一點兒都不擔憂的。
難道,錦蘊對楚臨君,還有感情嗎?
這樣想着,洛桑看向錦蘊的神情有些奇怪,終於,他忍不住說出了真實的想法,“換做是我,你也能如此嗎?”
錦蘊聞聲,擡眼看了看洛桑,在看到他一臉固執和認真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有種想笑的慾望。她輕勾着嘴角,語氣是一股自己都想不到的柔和和堅定,“當然。”
洛桑的心裡立刻涌現出了一股別樣的滋味。應當是有些欣喜,也有些得意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楚臨君之於錦蘊,的確是一個很特別的,別人都無法取代的人。但是如今錦蘊竟然也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無論是真心還是奉承,他都很滿足。
“不過你師兄我的功夫,可比楚臨君強多了。”剛剛有一點兒誇讚,洛桑就開始嘚瑟起來。眉飛色舞得意的不行。
錦蘊對此有些無奈,只能說洛桑還是有些孩子氣,“也許楚臨君的功夫真的沒你好,可是人家從小便熟讀兵書,詩詞歌賦也都不遜色,如今位列高官,身居要職,要名有名要權有權,你呢?”錦蘊裝作一副鄙夷的神情看了看洛桑,狀若嫌棄道,“說好聽點兒那是悠然自得,難聽點兒就是遊手好閒。你自己說說,你跟楚臨君哪個更厲害。”
洛桑自然覺得錦蘊這種比較十分的膚淺,並且將這種嗤之以鼻表現在了臉上和語氣中,“喂,就算我真的不如楚臨君,你也不用這麼貶低吧。就說那是你的老情人吧。”
話音落地,洛桑就看到錦蘊的臉色立刻變差,笑容也垮了下來,雖然不至於生氣,但確確實實有些嚴肅了。洛桑立刻明白了,什麼叫嘴比腦子快的後果。
“我……”洛桑本來是想耍耍貧嘴,卻沒想到真的觸到了錦蘊的心窩上,一下子想要說什麼安撫一下,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合適。
錦蘊的眼睛裡有着些許黯淡,“楚臨君,是蘇青翎嘔在胸口永遠講不出的一顆溫心,是最珍貴的回憶。若蘇青翎再世,必當傾其一生守護。”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淡淡的,“但是她已經死了。”
“蘇青翎已經死了。”
錦蘊擡頭看着洛桑,眼睛裡有着令人心疼的執拗和堅毅,她又道,“現在的我是錦蘊,是身負血海深仇不得不飽的孤魂野鬼。也許楚臨君於蘇青翎,是世間至寶,但之於錦蘊,卻一文不值。”
洛桑聽着錦蘊如是解釋,明白錦蘊心裡其實就是已經將楚臨君放下,不再奢望。這原本是他應該高興的。
他並不瞭解蘇青翎,甚至在正統意義上,應該說都沒有見過蘇青翎,所以他們是沒有交集的。
可是錦蘊不一樣,她和他有着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知道他的身份,他明白她的過去。這是隻屬於兩個人的秘密,也是最堅固的羈絆,無人可以拆散。
所以錦蘊,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錦蘊,只被他了解的錦蘊。
這樣想着,洛桑慢慢的站起了身,走到了錦蘊面前。
錦蘊有些疑惑,擡頭看着洛桑,剛想說話,卻在下一刻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她聞到他身上有着淡淡梔子香,應當是白天路過御花園的某處花壇沾染,雖不如莫無殤身上的龍檀薰香名貴,卻比之更加沁人心脾。她還聽到他胸口的心跳聲,感受到他隔着衣料傳過來的溫度。
於是莫名其妙的想要沉浸在這個人的懷裡,想要一直被他這麼抱下去。
錦蘊慢慢的回抱住洛桑的腰,輕輕的閉上了眼。但是隨即,她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一片癱倒的斷壁殘垣,四野寒風,滿目白綾,還有熊熊燃燒的大火。
鎮國公府被查抄的那天,是她永遠揮之不去躲之不開的噩夢。
於是下一刻,她便狠狠的推開了洛桑。
不可以的,不可以貪戀一絲一毫的世間溫暖,因爲這樣會讓她心軟,會讓她想要逃離這個冰冷的宮苑,會讓她想要遠走他鄉。
可是大仇未報,一切都不能結束。她無法忍受自己爲了安逸,而棄全族的無辜性命之冤屈於不顧。
所以,絕不能沉溺。
絕不。
“西戎的人想要奪權,不會就此罷手的,這陣子還要麻煩你仔細盯一下了。”錦蘊神情淡漠道。
洛桑對於錦蘊推開自己的動作感到有些尷尬,同時也對錦蘊刻意的疏離感有些黯然,但終歸他只是點了點頭,“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