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吟當真是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鑽到車子裡。
蕭雨開着車子上內環,十幾分鍾後,從二環的出口下來。又開一會兒,前方右轉,接着,便是進平靖山的大路。
深秋時節,通往雅筑的大道兩邊,那些珍貴的樹種葉子都變色了,或金黃,或淺紫,或深紅……五顏六色好看得很。遺憾的是,現在是夜晚,一路燈光照耀之下,那些美麗的山色全部淹沒在夜色之中,不過模模糊糊的影子罷了,完全看不清楚真容。但是,饒是如此,曲折幽深的意境還是足夠富有文人氣息的蕭雨賞析品味。
蕭雨一邊駕車一邊問沈雪吟:“沈老師,你每天都是從這兒出來上班,然後每天又回去這樣的地方嗎?”
沈雪吟心急如焚,哪有心情應付,只是“嗯嗯”兩聲。
蕭雨知道她緊張,笑了笑說:“我很羨慕你呀。”
沈雪吟轉過臉,詫異說:“羨慕我?羨慕我什麼呢?”
蕭雨笑着說:“你看,晚上的平靖山這麼幽靜,白天的平靖山一定秀美絕倫。你每天在這樣的地方休養生息,怎不讓人羨慕呢?”
沈雪吟下意識笑起來,但是,急切和擔憂旋即又將她的心抓緊。
蕭雨說:“TONY真的就是你老公嗎?”
沈雪吟點點頭,說:“是呀。”
蕭雨很好奇,問:“爲什麼不存他的本名呢?而是存英文名?”
沈雪吟不太好意思,可又不想騙他,很爲難,還是說了:“他和他的父親都不是夏國人,他現在的真名應該是沐天,但在夏國,他還用‘賀天’這個名字,別人也叫他‘賀總’,也有叫他‘小沐賀先生’的,那些都是和文錫世坤總部來往更加密切的人。我平時很少全名稱呼他,聊天需要稱呼,一般都叫TONY,這樣顯得親切。手機上也就存這個名字了。”
“哦。”蕭雨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才溫言安慰沈雪吟:“沈老師,今天只是個誤會而已。我們一行許多人在吃飯,又是東力的王總請客,解釋清楚就好啦。你不用這麼擔心。”
沈雪吟連連搖頭:“這裡面的事,你不明白的。”
“王總說到底也是一個公司的負責人,賀總也不能說怪罪,就怪罪是不是?”
沈雪吟更加要嘆氣:“那是你還不瞭解他。”頓了頓,帶着抽泣的聲音說,“他那個人,如果真心要整誰,誰都逃不過去的。”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過白沙湖邊的石橋,前方,便是雅筑巍峨的大門。蕭雨車子的數據不在感應器數據庫內,本人又通過不了驗證,大門烏沉沉將他們隔在外面,冰冷而無情。
沈雪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冷遇。深秋的風原本就是寒意深重的,這兒又在瀕臨湖水的山中。心靈的冷和環境的冷雙重作用之下,她止不住瑟瑟發抖。站在大門外,不斷地摁和內部視頻通話的按鍵。但是,別說會有人來開門,就是平日裡從來也不會離崗的僕人,這時候連影子都看不見。
沈雪吟哆哆嗦嗦用手機打賀天的電話,賀天卻早將她的電話設置爲來電限制。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萬般無助也就罷了,這等狼狽的醜態竟然全落在蕭雨眼睛裡。
雅筑裡面,呂叔勸賀天:“少爺,還是讓少夫人進來吧?”
賀天“哈”的笑了:“讓她進來,你沒看她這雙眼睛時不時去看的是誰嗎?當着我死的,是不是啊?監控可以看到外面,等於我就在她面前了,她都能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再看了一眼屏幕,這下,連呂叔都沒辦法替沈雪吟求情。
因爲畫面顯示,和沈雪吟一起回來的那個男的,正把沈雪吟抱在懷中。
賀天手都抖了,用力把顯示屏關掉:“永遠都不要把這個女人的名字再輸入系統,我宣佈,和她從現在起沒關係了,就讓她和那個男人私奔去吧。”
事實上,沈雪吟這回真的太冤枉了。蕭雨之所以抱住她,是因爲她實在太冷,冷得暈倒!
蕭雨代替沈雪吟叫門,那門更加叫不開了。
沒辦法,蕭雨只好將沈雪吟抱回車裡。發動汽車,將空調開到最大。溫熱的空氣從車子裡吹出來,不一會兒,沈雪吟的身體就恢復正常知覺。人的意識剛清醒,她就止不住哭起來。
蕭雨瞧着不忍,說:“要不,我代替你下去再叫會兒門吧?”
沈雪吟一邊哭一邊搖頭,低語:“不用了,再怎麼叫,也不會開的。”
蕭雨不禁爲難起來,看看外面霧氣沉沉的夜色,好一會兒,他才問:“那我現在應該將你送到哪裡去呢?夜深露重,總不能在野外度過一晚。”
沈雪吟只能努力想,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送我去陽光水岸吧,我先生的妹妹在那裡。”
世界星服裝設計版塊新人組競賽有了結果之後,不到一個月,一等獎得主賀寧兮便爆出和主評審的緋聞,因爲影響惡劣,被取消獎次。這個事實,讓圍觀的看客獲得了數日談資,茶前飯後娛樂須臾,同時,決賽後並沒有獲得名次的宋詩筠反而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她被本城服裝業第二巨頭明銳聘用後,很快推出一系列極具少女風采的服飾單品,在海星廣場價位僅次於瑞基的太平洋百貨設置專櫃銷售後,業績頗爲喜人。
就在賀寧兮知道自己和宋詩筠在整件事情中一直處於敵對狀態後,花了整整兩天時間去思考,才依稀明白宋詩筠向來沒有放鬆過對自己狀態的覬覦,若有機會,宋詩筠絕對不會讓賀寧兮出頭的,這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非常遺憾,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一天的清早,站在明銳公司大樓前廣場的拐角隱秘之處,穿着大衣帶着風帽臉上還架着寬大墨鏡的賀寧兮,默默注視上班時間不斷往公司走來的員工。二十分鐘之後,她所關切的目標終於出現在視野裡。
已經在明銳公司工作有一段時間宋詩筠,和同一間公司工作的同事們相互之間已經極爲熟稔,不時遇到一個人,都會熱情地相互打招呼。
賀寧兮其實很想衝上去質問她:“爲什麼,爲什麼要對我做那樣的事?”
可是,賀寧兮也有屬於賀寧兮的煩惱。那就是,她所瞭解的訊息實在太少,只是通過祁青雨總是會適時出現,覺得自己實際上受到陷害而已。如果就是因爲這份直覺,現在就上前質問施以黑手的對象,那麼,被質問的那人,會對自己有怎樣的答覆呢?
六年前,賀寧兮就認識宋詩筠了。那時候,宋詩筠便如同一個驕傲的白天鵝一樣,無時無刻不以水平超過自己的各類素質冷嘲熱諷打擊挖苦自己。現在的宋詩筠,對付人的功夫只有長進而無退步之理。
賀寧兮明白自己什麼證據也沒有,卻冒冒失失衝上去惹事的後果。
最終,她還是吸了口氣,眼角因爲內心的不舒服泛出些淚水來,溼溼的,叫心情變得更加糟糕。回過身,她邁步像公交站走。已經離開明銳的緣故,風帽拉下去,墨鏡也摘了。和知名設計師的緋聞炒作了一段時間,現在也沒什麼利用價值。臉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也不再有人湊過來喧囂。賀寧兮堂而皇之乘上了去往市中心的12路車,然後,隨着車子一路搖晃,半個小時之後來到海星廣場。
工作日期間,十點鐘的海星廣場人並不多。賀寧兮想去步行街,到後天工作室去幹活,想到打電話到店裡後,店裡的小妹對自己的警告,還是忍不住躑躅。
後天的小妹告訴她:“老闆娘發了命令了,如果你再敢來,她一定會將你當場撕爛的。”才華橫溢的陳珂是那樣風雅的一個人,陳珂的女朋友祁青雨卻是說得出做得到的正兒八經的女漢子、女匪類!
加上陳珂剛和自己談了出新品的建議後,隨着祁青雨第二次出現,他正常頻率很高的來電也沒了蹤影。
賀寧兮在瑞基裡面轉,在太平洋裡面又轉,轉了許多圈,最後還是沒能鼓起勇氣雄赳赳氣昂昂地殺到後天去。
到底該怎麼辦呢?
就這樣輕易認輸然後放棄嗎?
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如果再去後天工作室,勢必要面臨被祁青雨扯着頭髮打出來的厄運。如果說前兩次都有宋詩筠報信的話,這一次,後天那麼多員工,有看她不順眼的以及存心想巴結祁青雨的,不一而足,海了去的會將她的行蹤透露給祁青雨的內線。
賀寧兮前思後想,想到腦子疼。
中午時間很快到了,她肚子很餓,便到金茂大廈找了家拉麪店吃拉麪。一邊吃拉麪,她就一邊憤恨:“如果我能有哥哥的一半聰明就好了。”或者——
她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人的影子,然後心裡說:“如果小哲哥現在突然出現,我去後天工作也就安心了。”
想到小哲哥,她的心情驀地又差起來。
說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吧,偏偏又拒絕不了他的情深。然情動之後,他便又像之前那樣不見,神一樣出現後,又神一樣消失,來來去去都如風一般,從來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
世坤公司的情況,賀聆風家庭內,賀寧兮是知道最少的人。賀寧兮不瞭解大華夏區旗下天河國際到底是幹什麼的,楚鐵龍除了是龍虎幫老大外,還擔負什麼角色。至於楚正哲的現狀,賀寧兮更是如同被矇在鼓裡一般。
只是,時間過了這麼久,賀寧兮還是漸漸摸索到什麼。
似乎楚正哲這生的目標,始終和楚鐵龍叔叔操持的營生距離遠不了多少的。都是與人的生死靠得極爲近的工作。
女子思念男子之時,除非第三者插足,其他最終都影響不了真正的感情。
賀寧兮好歹也是凱特家的小姐,不會爲了楚正哲沒法留在她身邊晨昏定省就真的氣結,繼而產生情變之類的事情。
只是,既然都是攸關生死的大事情,她這樣一個平常的小女子想起來,心裡面總是難免要發堵的。
思緒紛亂之中,將一碗拉麪吃完,賀寧兮去吧檯付了錢,走出拉麪店,驀地,一個清晰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
她打聽了一下頂峰模特兒公司的地址,然後按照路線乘坐環形2號線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