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意氣飛揚的十六歲少年——楚正哲,在警察局帶了三天之後,臉上髒兮兮,頭髮蓬亂,嘴角上還冒出了短短的胡茬,光從外形看,便很落魄。垂頭喪氣,情緒低落,精神也倍加萎靡。
賀聆風摟摟他的肩,他擡了擡右手,肩頭聳起一點,便落下。
麥佶拉開汽車的後門,楚正哲站在門前,頭偏向一旁。可是,如果這會兒他拒絕上去,那麼,茫茫天地,他便會迷失。哪兒都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了似的。最後,楚正哲勉爲其難做下這個決定:他上了賀聆風的車。
賀聆風從另一邊上來。麥佶上車,老張把車開離警察局。
他們把楚正哲送回海頓17號。
好奇怪,沒有了林瀟逸他們之後的房子應該清清冷冷,爲什麼當楚正哲踏進這棟房子時,遊目看去,到處都站着人呢?仔細看,楚正哲才恍然:哦,原來神龍不見首尾的楚老大,今天終於大駕光臨。
從天河易主,到他搬進這棟房子,他們父子,還從沒這樣正兒八經相見過。楚鐵龍瞪着一雙眼睛,眸子裡怒火熊熊,很有一番話要同自己長談的架勢。
楚正哲擺着手:“我累了。”
“呼”一掌閃電般扇來。練了這麼久的功夫,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楚正哲覺得自己連最基本的反應都沒來得及出,楚老大一掌已扇在他左邊臉上。連對方怎麼出掌的,都沒看見。楚正哲平地飛起來,翻過沙發,直直撞在牆上。全身骨骼無一不通,摔在地上時,五臟六腑全部移位了似的。胸口發悶,喉嚨發甜,“噗”一口血吐在地上。胸腹也攪起來一樣,抽搐着疼。
眼淚“嘩嘩譁”流出來。
楚正哲窩在地上,老半天方纔緩過勁。他簡直恨不得就這麼躺下去算了。可是,偏偏人還清醒着,不想站,也得站起來。搖搖晃晃,眼睛裡出現人物的重影,也必須撐着。
楚鐵龍氣得胸口明顯起伏,肩膀也一起一落。盯着楚正哲,他用這輩子也沒用過高語調嗓音怒吼:“你到底給我要惹出多少麻煩來?不願規行矩步在華威練功,去酒吧跳舞,收了林瀟逸那四個人,要房子住,就給你們房子住。讓你去讀個書,打了高三的學生,在學校稱王稱霸還不滿足,當真要把自己送到監獄裡,你才高興?”
“我是您的兒子,您從哪裡出來的,我現在去哪裡,不是很符合邏輯?”楚正哲明知道不能這麼說,偏偏意氣所致,說了,臉上還露出譏諷的冷笑。
楚鐵龍快氣爆了。他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再擡起頭來,熊熊燃燒着的眸子已經恢復鐵一般生冷,嗓音也恢復了一貫的低沉。“楚正哲!”他叫兒子的全名,“假如真的要執拗到底,今天,我就結束所有的麻煩於此地!”說到這裡,他把楚正哲抓過來,手上亮出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抵在楚正哲太陽穴上。
對於死亡的敬畏總是會蓋過一切的,楚正哲再怎麼自詡堅強,年少的軀體再也抵不住,瑟瑟抖動起來。
然而,嘴巴上他就是不肯示弱,又是兩注眼淚傾瀉出來,他哭着喊:“你殺吧,你殺啊,殺了我,就再也沒有阻礙你像姓賀的盡忠的障礙。我也可以去天國找我媽媽。我不要你這個爸爸,我只要我媽媽、只要我媽媽!”
“砰!”槍聲響了。不遠處,一個花瓶被打得粉碎。
鋼鐵一樣的漢子——楚鐵龍,從未這樣軟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丟了槍,雙手捂臉。他的眼睛也溼了,因爲,兒子的喊叫,字字句句扎中了他的心。被至親拋棄,又對不起早逝的小柔,縱然稱霸華東、統領天河那麼多特工,那又有什麼用?
他自幼在貧瘠、動亂中長大,和華應雄坐着鐵殼船,在貨艙裡漂洋過海到文錫的日子裡,得多會看那裡面強權者的眼色,才活得下來?就算在幸福裡,華應雄惹事,他也不會惹事。十一二歲上,他就能替華應雄收拾善後,同幸福裡裡面的頭目、大佬應酬。捱打也是常事,可是,只要能夠活下來,不太違背良心的事情,需要做,就得做。
小哲生下來,進血影堂算是被他連累。可是,肖威心裡存有忌憚,那還不是因爲楚正哲乃是他的獨生子。除了暗殺,誰又敢在他還活着的時候,明目張膽殺死小哲?聆風把他從綠監撈出來,後來又讓他徹底離開北監,便協助他奪取了天河的控制權,那之後,小哲便是天河的少東。許多人都要尊稱小哲一聲“楚少爺”。在外頭混,又有幾個人不給楚少爺面子?
生存的環境太不一樣,對世界的看法和對人生的理解都太不一樣!
楚鐵龍沒法讓兒子明白自己,也沒法溝通兒子的種種觀念。他打遍華東無敵手,對叛逆的兒子卻束手無措。
賀聆風從外面衝進來,把楚鐵龍從沙發上拉起來,壓着聲音說:“你保證過冷靜處理這件事,爲什麼食言?”
“如果以後不管什麼事他還是這樣恣意妄爲,我要這樣的兒子有何用?”
“你既然做了父親,那麼,爲人父母該面對孩子成長所出現的種種問題,你都應該坦然。”瞪了楚鐵龍依言,轉過身,換了一張溫和的臉對楚正哲說:“小哲,今天你不適合住在這裡,要不,和我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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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正哲最煩看見他,且最厭惡的就是他這副故作出來的虛情假意。賀聆風跟他講話,他根本不回答,而且還露出嫌惡的表情,將臉撇在一邊。
賀聆風攔住“騰”冒出火氣的楚鐵龍,依舊笑着:“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作你默認同意。”回頭對吳英、老嶽說:“將你們的少爺送上我的車。”
吳英、老嶽早就看不下去,七拖八拽把楚正哲拖出去。把楚正哲重新塞進賀聆風的車,賀聆風也跟進來。麥佶瞧瞧楚正哲,又看看賀聆風,遲疑不決:“總裁,我們現在去哪裡?”
“我不要去雅筑!”楚正哲大喝。
賀聆風微怔,對麥佶說:“去你家吧。”司機老張開着邁巴赫62將總裁和楚少爺送到另外一個小區一棟高層面前。賀聆風帶着楚正哲,麥佶在前面引路,他們一起乘電梯上11層,在1102門口,麥佶輸入掌紋,大門開啓。
賀聆風對麥佶說:“今天你休息一天,好好陪陪楚總的兒子。”
麥佶的家,是一套面積在95平方米上下的單身公寓,因爲主人非常細心的緣故,到處都被收拾整理的井井有條,不管多麼微小的角落,都細緻無比一絲不亂。
楚正哲逃離了父親的威懾,緊張感稍稍退去,遊目四顧,拉了拉嘴角,表示這個環境尚且可以接受。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會兒,麥佶端了杯牛奶過來。在拘留所的三天沒好吃沒好喝,天氣冷,人雜環境也不好,也就沒法好好睡覺。楚正哲沒拒絕這杯牛奶。喝完牛奶,麥佶又遞給他一個外賣的巨無霸漢堡。吃飽喝足,楚正哲歪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着。睡了整整一個白天,醒來時,太陽西墜,夜晚慢慢來臨。
耳中聽到煎炒烹炸的聲音,食物熟了的香氣陣陣傳來。
模模糊糊的,還以爲身在雅筑。但是,很快意識恢復到清晰,過去的事情潮水般涌回來:林瀟逸等四人被擄走,自己被困新金域,爾後又拳打韓振,讓韓振進了醫院,而自己則被關進拘留所。
這兒是賀聆風那個助手的住處!
來到吃飯的地方,只見不大的餐桌上放滿了食物:蛋炒飯、炸蝦餅、咖哩肉丸子、炒菜薹、蔬菜沙拉卷,還有一碗碧綠清爽的三鮮湯。
“你醒啦?”
麥佶的笑容,讓楚正哲感到溫暖,繃緊了的弦也就鬆了。肚子餓得很,滿桌的食物便充滿誘惑。楚正哲撇撇嘴,坐下來,挖了一勺蛋炒飯吃,吃完了拍案大叫:“好好吃啊!”連續又挖了好多口,連連大嚼,嚥下去,然後纔來得及不太好意思:“你做的飯,真好吃。”
“是嗎?”麥佶笑着說:“那你就多吃點。”
風捲殘雲一般,把桌子上的食物掃蕩了大半,放下筷子,楚正哲打了個飽嗝。麥佶把剩下的全部解決,收拾餐盤,洗乾淨,回頭又麻利抹桌子,把地面收拾好。
所有事情都做完,兩個人坐在客廳裡。電視裡放着新聞類節目,楚正哲看了幾眼,轉臉對麥佶說:“這些,都是練出來的吧?”
“嗯?”麥佶表示不懂他言下所指。
“爲了巴結賀聆風,伺候他,練出這麼好的手藝——我是說做飯,還有幹家務活。”
麥佶笑了,直認不諱:“是啊!”
“我就說——”拖長的語調,表現出楚正哲內心極端不屑。
瞧着楚正哲扭回去那張充滿譏諷的臉,麥佶笑容變冷了些。他沉默,片刻,對楚正哲說:“我是一個孤兒。”不管楚正哲有沒有興趣,他都堅持往下說,“很小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爸爸媽媽,和叔叔在一起生活,但是叔叔家裡有小孩,他們欺負我,後來,我遇到了總裁,他看我日子過得十分不好,就和我叔叔談,願意出錢,請我叔叔同意,讓我和他一起生活。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總裁做飯給我吃。像我今天做給你吃的,以前總裁自己照顧自己,還要再照顧我時,都做過。簡單,好做,營養搭配也好。剛開始我還小,後來長大了,我也會打理生活。總裁的生活,需要我照顧他的時候,我就會像他照顧小時候的我一樣,按照他的喜好,把他照顧好。”
“切——”被軟釘子碰得,想要再嘲諷什麼,最後還是訕訕。楚正哲轉過臉去假裝看電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口才這麼好,光做秘書多屈才。”
麥佶一本正經說:“我知道你不是在說我,而是對總裁有意見。但是,楚少爺,總裁人很好,你用這種態度針對他,我覺得不對。”
“那是‘你覺得’。”
“可是,爲人不就應該多聽聽別人的意見嗎?”
“你有什麼意見?”楚正哲面露不屑。
麥佶心裡有不服,藏了三天了,憋不住,全說出來:“就你這件事,總裁背地裡做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嗎?光是在派出所門口等秦幹警,他就等了整整一個下午。你被刑拘,他唯恐你在裡面吃苦,上下託關係,又拜託秦幹警照顧你,跑多少門路,陪多少笑臉。就是去海頓之前,原本也是有一個重要會議,他也推了。家也不回,公司也不去,一個心思全放在你身上。”
“你、你……你在講故事吧?”楚正哲很有觸動,可是並不相信。
麥佶到底年輕,見說出來的話始終取不到真正的效果,一時有些發急:“楚少爺,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你和總裁之間不默契的真正原因。你覺得總裁是個虛情假意的人,覺得他做一切都是惺惺作態,只是要籠絡人心而已。可是我就是要告訴你,他不是!總裁年輕時候和我和你都一樣,沒有錢也沒有勢力,像我這樣的人,生活的疾苦他比誰的明白,幫助我們時,他都十分真誠。在世坤大華夏區裡面,受過總裁恩德的人有很多,一個人能做那麼多好事,幫助那麼多人,你說全是靠虛僞,我,還有其他人,都絕不會相信!”
楚正哲聽得一愣一愣,末了插嘴:“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什麼人間疾苦,你家總裁不是世坤三公子嗎,他怎麼可能懂這些?”頓了頓,又說:“我知道他以前和我爸還有紫藍叔都認識,但是,他是豪門貴族,我爸和紫藍叔都是平民百姓,就算有點好,那也是施捨,同時需要更高倍的回報纔可以的吧。”
晚上睡在牀上,麥佶的話念咒一樣又迴盪在腦海裡——
“我小時候總裁照顧我,我長大了,我當然要照顧總裁。”
“總裁年輕時沒有錢也沒有勢力,他了解我們的疾苦。”
“世坤大華夏區裡,像我一樣,受過總裁恩德的人又許多。”
…………
楚正哲想着想着,睡意就沒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翻過來翻過去在牀上烙大餅。
從小打大都固執的世界觀有些動搖。
沒錯,剛進派出所時,那個秦幹警對自己惡言惡語,彷彿自己是魔鬼投胎,秦幹警恨不得要把自己扼殺在沒有瘋魔之前。但是後來,情況就變了。被關在拘留所的那三天,秦幹警沒事就來看自己。碰到有人挑釁,秦幹警還會幫忙呵斥。吃飯,他飯盒裡的菜也比別人多,有幾次,飯底下還埋了葷菜——即便當時他並沒有胃口享用。
賀聆風這個人,自打他懂事,他就覺得這個人必定外表和內在一樣醜惡。可是,十三歲那年他第一次正式看見,卻發現賀聆風原來並不猥瑣,也不難看。可是翩翩佳公子的表皮下埋藏一顆自私下作的心,這也不是不會。
只是,好像麥佶說得:對每個人他都那麼虛僞,對每個人,他都那麼下作,那這樣的賀聆風,本質上講,不等於瘋了?
模模糊糊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在麥佶的呼喚聲中,楚正哲睜開眼。
窗戶外面黑漆漆的,楚正哲看看鐘,“哎——”他大叫:“才六點多嘛!”
麥佶招呼他:“不早了,快起來。”把他拉起來,推進衛生間。楚正哲洗漱完畢出來,只見麥佶從廚房端出燕麥粥、三明治、煎雞蛋和培根卷,最後招呼他:“快來吃。”
楚正哲詫異:“世坤七點鐘就要上班?”
麥佶一笑:“世坤九點上班,但是,英華的早讀課不是七點半就開始了嗎?”
“哇靠!”止不住爆了句粗口,楚正哲咬了一大口三明治,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道:“別跟我提那地方啦。”算算日子,都已經過去四天,就算沒有暴力傷人,英華只怕都要把他這種不把校級校規放在眼裡的學生開除。
他有這個擔心,麥佶聽了只是微微一笑。
7點,老張開着車子準時在下面等候。
麥佶接到老張的電話之後,就招呼楚正哲下樓。來到樓下,賀聆風已經從車子裡出來,並走過來爲楚正哲將車門打開。他臉上的笑容那麼親切,以至於楚正哲不僅不討厭,反而有些受寵若驚。
賀聆風笑眯眯說:“早!”
楚正哲含含糊糊飛快說:“還好啦。”低頭鑽進車子。賀聆風從另一邊坐進來,然後將一個書包放在楚正哲手上。
“這個——”楚正哲詫異極了。
書包是真的書包,裡面該有的書一本也不少。
楚正哲掂掂這一切,面露苦笑道:“我都說不用了,就算你們爲我準備得再齊全,也只是徒勞而已。”
“韓振那邊的工作我已經做到百分之八十,這個概率基本可以讓我認定,他的監護人不會在找你的麻煩。至於英華那邊,”說到這裡,賀聆風神秘一笑:“那兒到底接不接受你,且拭目以待。”
楚正哲看着他,兩隻眼睛一眨不眨。
“怎麼了?”賀聆風好奇問。
“我……”楚正哲只說出一個字,嗓子哪兒便已經哽住。一種很奇妙的體驗正在擴展。他心裡面很熨貼,但是眼睛反而癢起來。他伸手去揉,揉了兩下,反而真揉出眼淚來。
賀聆風又笑了:“大清早的,這又是怎麼啦?”
楚正哲哭得更兇。過了會兒,他吸吸鼻子,停住哭泣:“我爸要是能像你這樣——這樣和我說話,就好了。”
“想爸爸?”
楚正哲哭泣的表情一頓,倏地扭頭。
賀聆風面容慈祥:“他是你爸爸,你是他兒子,你想他,這很正常”
“可是……”楚正哲很想表達什麼,只是,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賀聆風知道他的心事,笑了一聲,說:“給你講一個故事:很多年前,有一個沒有母親、又被父親拋棄了的孩子,被很多人欺負,又險些遭人暗殺,之後,在一個很大的莊子裡他認識了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只大他三歲,可是成熟,勇敢,不僅屢屢把這個孩子從非常危險的地方救出來,後來還承擔起照顧這個孩子這樣一個沉重的負擔。爲了這個孩子,他甚至甘願被一個叫‘金志長’的東陽隱者用無影刀劃三百多刀。”
“爲什麼?”楚正哲大吃一驚。
“因爲要確保那個孩子的生活不受更多幹擾啊。”賀聆風眼睛亮亮的。
“那個三百多刀?”
“差不多片羊肉就這麼細吧。”
“那,那個‘他’,豈不是一個大傻瓜?”
賀聆風笑了:“誰都會這麼覺得,因爲不是誰都會那麼做。”
楚正哲很是痛惜:“你說的這個人,不會就是我爸爸吧?”
賀聆風輕輕一笑。
“我知道,你說的‘這個孩子’,就是你自己?”楚正哲的眉頭又皺成一個疙瘩。
“沒錯。”賀聆風大方承認,爾後唏噓:“所以,不管多少人認定‘打遍華東無敵手’的楚鐵龍很威風,在我心裡,‘楚鐵龍’這三個字,永遠都是我最溫暖又最安全的歸宿。因爲,沒有楚鐵龍,十三歲那年,我就不存在了。”
“你和他,關係這麼久哦……”聽完方纔這番話的楚正哲心裡很大一個謎團,這才依稀有了解釋。
爲什麼世坤的三公子會和自己的爸爸關係那麼緊?
爲什麼賀聆風遭難,自己的爸爸義無反顧要去救他?
爲什麼賀聆風千方百計要把爸爸從監獄裡撈出來?
爲什麼天河那麼大一個產業,賀聆風願意全部送給爸爸?
一直以來他所以爲的“賀聆風和楚鐵龍之間勾連”,真實的答案原來並非那麼回事。
難怪紫藍叔常常勸自己不要和世坤的和總裁爲敵。
遙想當年,在爲賀聆風付出那樣多的前提下,換作他,也會跟隨當時的賀聆風去綠達吧?只要本事夠得上,後面的事情自然也會發生,隨後那些事情同樣被書寫下去,對不對呢?
而如果那時候的自己也有了一個兒子,那個兒子長大了,想必也會充滿恨意。
易地而處,楚正哲的心,突然爲“幻想中的那個自己”涌起一陣深深的悲哀。
他悄悄抹了幾下眼睛,低聲道:“是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去想我爸爸,鄙視他,痛恨他,不接受他。”
“是啊,”賀聆風目光閃爍,語調動情:“因爲在這世界上,還有誰能比你爸爸更重情重義呢?任何人,面對他,都只會心懷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