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包廂裡並沒有小純。
安靜坐在綠植旁邊沙發上的,也不是沈雪吟。
竟然是宋詩筠!
賀天真是做夢也沒有想過:“我竟然被沈雪吟耍了?”他並沒有要和宋詩筠多說的打算,但是,轉身的一剎那,宋詩筠站起來,叫住他:“都來了,何妨坐下來,我們再談談?”
宋詩筠來到賀天面前:“拜你所賜,我如今窮途末路,辛苦學成的專業也用不上,只能靠在別人店裡打零工賺錢養活自己。聽到這些,你竟然都不同情嗎?”
“你要是非把很多人之間共同發生的事情,算成我們之間的恩怨,那麼,我覺得,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依然無法走出來。”
“我現在已經在低谷了,現在,就想你請我吃頓飯。”
賀天怔了片刻,點點頭:“沒問題。”摁鈴叫餐。
吃飯的時候,賀天固然沒有說一句話。宋詩筠和他分別良久,心裡藏了埋怨、痛恨、深情……此類種種,真是千言萬語,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纔好。
等晚餐結束,賀天準備告辭。
宋詩筠一把拉住他:“我都已經受到懲罰了,高考失利,專業也並非我真心喜歡,職場也對我關閉了大門,我縱然做錯過什麼,今時今日,難道你都不可以原諒我嗎?”
賀天冷着臉:“昔日我和你說得明白:我們之間,不要再奢談感情。”
“你的心,難道真的是鐵石鑄就?”
賀天要走,宋詩筠從後面一把抱住他。臉貼住他的後背,她哭着說:“我就是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如此而已。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其他的那些,我本來就什麼都不想要。”轉到他面前,她哭得傷心,“到底爲什麼呀?爲什麼從一開始起你我之間就障礙重重?你是文錫才子,我是英華校花,你我本是天作之合,應該毫無困難就能相愛,並且廝守的呀!”
賀天心也揪起來,表情帶着痛苦:“小筠,很多事情不是你個人以爲的那樣。世界很大,人也很多。”
“你不愛沈雪吟。”
“這個問題,我也說過了,也不是你個人所以爲的。”
“但你不要走。”
“對不起。”
“不要走!”
“對不起,小筠。”賀天狠心將她的手指一一掰開,奪門而去。
衝上車,發動車子,將車開出帝都。他打電話給沈雪吟:“你真是太過分了,騙我也就罷了,宋詩筠還是個孩子!”
沈雪吟“咯咯咯”笑起來:“孩子?”她滿是嘲諷,“多少年前,她就想着要和你成雙成對那些事情。我今年也不算太大,癡長她幾歲而已吧。年輕人的想法,我都懂呀。”
賀天氣得說不出話。
“賀天,不管如何,宋詩筠也喜歡你這麼多年了,就算回報她的情深一片,忘了夏悠純,接受她,和她成爲一對,也是你應該做的。怎麼樣,你是不是應該謝謝今天晚上我給你的特別安排?”
“沈雪吟,我警告你不要再打她們兩個人的主意。”
“如果我說‘不’呢?將我趕出北京東路,還是趕出東州市,或者動用你的黑白道力量,讓我莫名其妙消失?賀天,要知道,你再怎麼喜歡夏悠純,或者多麼捨不得宋詩筠,她們本質上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我纔是和你同牀共枕5年的那個人呢。我就分別對付她們兩個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賀天停車靠邊,抓起手機,一把甩進濱江。
回到雅筑,躺在牀上,臨走前宋詩筠“嚶嚶”的哭泣依然縈繞在耳邊。
“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其他什麼都不在乎。”
“你不要走,不要再丟下我!”
…………
這些話不斷重現!
賀天心煩意亂,直到午夜也沒有睡意,乾脆從牀上下來,去二樓起居室開了一瓶紅酒,喝到渾身發熱。
這會兒,他身體發飄,頭腦想不動事情,纔有睡意。
回到房間,睡到朦朦朧朧之際,他卻又回到小時候那會兒,折了一大把蘆葦花,送給小純。在夢裡,他終於大聲對小純說出來:“夏悠純,我喜歡你。”
早上吃早餐的時候,賀聆風、許伊菲都瞅他怪怪的,面沉似水,但是眼神裡面偏偏帶着淡淡的歡喜。吃完飯道別時,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可轉身出門的腳步卻不乏輕快。
“他這是戀愛了嗎?”許伊菲忍不住自語。
賀聆風叉了一塊牛排剛要往嘴巴里送,“當”一聲,叉子帶牛排全部砸在盤子上。
呂叔連忙着人來爲他清理被濺污了的桌面。
許伊菲狐疑不定:“你這又是怎麼啦?你兒子離婚啦,現在單身,三十歲生日也過去啦,你不會覺得他事業上升期談戀愛不好?”
“怎麼會呢?”賀聆風矢口否認。
打聽到宋詩筠工作的花店,沈雪吟特意挑選在宋詩筠整理完一卡車新貨的時候,出現在宋詩筠面前。
這時候的宋詩筠,衣着樸素,頭髮散亂,臉上也佈滿了汗水,顯得很是潦草,同畫着精緻妝容、衣着講究的她,根本沒法等同而語。
沈雪吟覺得自己這時候是個“夫人”的話,面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便是個姿色還挺不錯的小丫鬟罷了。
來到對面的奶茶店,她翹起二郎腿等宋詩筠先找她說。
宋詩筠時間沒她充沛,只能主動開口:“你早就預料到了,是嗎?”苦笑一聲,“5年同牀共枕,這日子,果然沒白過。”
“你覺得他爲什麼始終不肯接受你嗎?”
宋詩筠不想說那些斬不斷、理還亂的前塵往事。
沈雪吟笑了一聲:“我聽金倍說了,你在幼兒園,就是幼兒園的園花,進了小學、中學、高中,分別就是那裡的校花,進了大學,應該也是系花,喜歡你的男孩子卡車都裝不完。便是這樣,也不能讓一個你主動喜歡上的男人喜歡你,你都不仔細想想:這到底是爲什麼嗎?”
“那你能告訴我嗎?”
“因爲他從頭至尾,就沒愛過你!”
宋詩筠被捅了一刀似的,整個人先變成紅的,然而,血流盡了彷彿,臉又白得和雪地一樣。
“你說謊!”
“我沒有!”
“你根本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我和他不能在一起,並不是因爲他不喜歡我,只是局勢所逼。”
“沒有什麼局勢可以困住賀天,只有他本來就不願意。”
宋詩筠再也爭辯不出什麼,瞪着大大的眼睛,目光恨不得將眼前這個“胡說八道”的女人戳穿。
“賀天小時候在九里亭鎮上的學校上學,那時候他就喜歡一個人了,那個人一直住在他心裡面,野草一樣生了很強悍很強悍的根,誰也拔不走,火都燒不完。賀天只喜歡她,全心全意只愛她。”
宋詩筠從頭頂到腳心都在發涼。
“想知道她是誰嗎?”沈雪吟問。
“你說。”
“她叫夏悠純,”沈雪吟說出名字,“每天下午我們學校快要下班的時候,賀天都會開車到附近等她。這個女人早幾年就已經再婚了,賀天不好明着和她來往,只能偷偷摸摸,哪怕只瞧一眼。”
宋詩筠默默坐着,好久,突然“呵呵呵”笑起來。
沈雪吟並不擔心她不相信自己這番說辭,倒是爲了證明,她亮出了最後的殺招:“明天下午,你來北京路親自驗證好了。我會讓你看到,一切都是我說的那樣:賀天會開着他那輛招搖的埃文頓,停在北京路小學門外的輔道上。他什麼都不做,只爲了看他最愛的女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