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賀天喝高了。
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才起來洗澡,穿好衣服下樓,先把夏嬸端來的人蔘蜂蜜茶給喝了。
沈雪吟緊挨着賀天問:“怎麼樣?事情都辦妥了嗎?”
賀天這會兒精神挺好的,點點頭:“應該吧?”
“什麼叫‘應該吧’?”
賀聆風、許伊菲昨天回來了,難得一桌吃飯,許伊菲忍不住敲敲桌子:“唉唉,大早上的,兩個人嘰嘰咕咕就要說悄悄話啊。”翻了翻白眼,“這麼多天,你儂我儂的話還沒說完?”
沈雪吟被訓了一通,縮了下肩膀,不吭聲。
賀天笑起來,壓着聲音對她說:“都辦妥了,你放心。”接着對賀聆風、許伊菲說:“爸,媽,我吃飯了。”
數日後,通過金倍的嘴巴,宋詩筠和賀寧兮再次瞭解到沈雪吟在北京路小學的新動態。
金倍不愧“八卦天后”的美稱,聊到這些無傷大雅的閒話,唾沫星子橫飛兩眼放光。
“真不是蓋的,真的!”還是在那家西餐廳,那個座位上,金倍張着兩隻手誇張地飛舞,同時說:“從一開始不受任何人待見,到被一把手校長奉爲上賓,就用了兩個星期時間。你們知道嗎——”
下面,敘述夾着評論滔滔不絕。
“先是分管技能科的校長去聽課,然後便是表揚,從組內到年級,又到全校教職工大會。兩個星期,就開了兩次會,兩次都點名說:這次新進的老師,就屬技能課最棒,沈雪吟老師真的很不錯!好像以後北京路要轉行做藝術學校了,語文老師靠邊站,數學老師靠邊站,音樂、美術統統改主科得了!”
賀寧兮不喑世事,笑着說:“說不定,真的就是因爲沈雪吟能力很強呢?”
宋詩筠立刻撇嘴道:“怎麼可能?”瞧賀寧兮一副不滿意的模樣,她立刻嗤鼻道:“沈雪吟什麼樣兒,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喝了兩口面前的咖啡,思忖片刻,道:“她那個人吧,就算文武雙全,放在一個陌生的壞境當中,也不會立刻光彩照人的。五年內,能力或許真的有增長的,唯獨性格不會改變。”
“獅子就是有見地!”金倍一拍桌子,誇讚道。誇完了,她稍微壓低聲音,對兩個人說:“你們知道嗎?有準確的消息,沈雪吟背後,有人在校長那兒打點過了。”
賀寧兮和宋詩筠同時凝神,宋詩筠問:“證據呢?沒憑沒據的話,你可不要跟在後面亂說啊。”
金倍一撇嘴,說:“這你就太小看我啦。我聽來的這個消息,附帶的證據那是硬邦邦很有說服力的。BANNAKU聽過沒有?”
賀寧兮立刻撥浪鼓似的搖頭。
宋詩筠在腦海中搜索了一圈,慢慢道:“有這麼個印象,好像是一個什麼牌子!”
“再想想!”金倍鼓勵她。
宋詩筠繼續想,突然,她一拍桌子,然後食指隨便往前一指,肯定地說:“電子半導體的品牌,而且是世界一線的那個檔次。”
“一點兒也沒錯。”金倍頓時來勁,笑着說:“我們學校新裝修的一個多媒體教學功能室,裡面的設備,統統用的這個牌子。”
宋詩筠頓時驚歎起來說:“牛啊!這可是價值不菲的呀,一個小學而已,需要這樣子嗎?”
“所以啊——”金倍欲言又止的模樣擺明了要吊足別人的胃口。
但是,宋詩筠那顆聰明的腦袋早就想到前面了,冷笑一聲說:“不用說了,這都是沈雪吟那個有錢老公贊助的是不是?”端在手裡的咖啡杯被她甩手頓在桌上,裡面的咖啡潑出來好些,宋詩筠也沒有發現,只是氣不平,說:“我就說嘛,賀天那個傢伙,始終要爲了他老婆在北京路這個地方大出一把風頭。”
金倍接着說:“我們柳校還在教職工大會上說,學校會有一筆專項資金,專門用來獎勵平時工作積極、搞科學研究拼命的人。這種事,學校以前是沒有的。”
宋詩筠飛快將話搶過來,說:“所以你們身邊的那些老教師,立刻捕捉到了?”
金倍傻瓜一樣點頭,然後說:“我要說的話,總是會被你搶先說掉。”
賀寧兮的腦子這時候已經變成一團漿糊了,她一會兒看金倍噼裡啪啦說不聽,一會兒又聽宋詩筠夾七夾八評論兩句。有些是針對自己哥哥的,她依稀辨別的出來。
宋詩筠看她那副稀裡糊塗的模樣,就沒法不譏諷:“賀小姐,你這位哥哥還真是厲害極了。無論什麼地方,碰到什麼事情,最後都會被他拿錢處理得妥妥帖帖。”然後,不無惡毒諷刺道:“你那位嫂子,能夠嫁給他,命還真是好上天啦!”
賀寧兮想要辯解什麼,話堵在嘴巴里,不知道怎麼表達纔好。
而宋詩筠已經莫名其妙生起氣來,這時候說出和她針鋒相對的話,賀寧兮明白,自己的下場必然要變得很慘。
因爲,無論如何,比嘴頭上辯論的功夫,賀寧兮和宋詩筠,永遠都不是一個級別上的。宋詩筠如果是一挺技術先進的機關槍,那麼賀寧兮,不過一杆子彈無法連發的步槍罷了。
就沈雪吟又羅嗦片刻,宋詩筠沒了興致,轉而問賀寧兮:“賀寧兮,你的圖畫得怎麼樣了?”
賀寧兮被她的氣勢壓得死死的,不免有些慵懶,沒精打采回答:“就這樣吧,反正,到時候我如數交給組委會就行。”
宋詩筠最看不得這種一灘稀泥不求上進的頹廢模樣,隨口就批評:“我說,賀寧兮,好歹你也是姓‘沐賀’的大小姐。你爺爺已經認你了吧?你爸爸是大華夏區的執行總裁,你哥哥是集團董事,你怎麼就這般沒出息模樣呢?”
賀寧兮心裡面來氣,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結果,坐在她旁邊的金倍看着她似乎不屑一顧的神情,突如其來一個靈感。
“不會吧,寧兮——”金倍一把摟住賀寧兮的肩膀。
賀寧兮嚇了一跳,連忙看着她,問:“什麼?”
金倍表情高深莫測,好一會兒才揭示她的想法:“你該不是也拜託了你哥,悄悄給你運作一下?”放開手,坐直了身體自言自語:“北京路小學呢,算是一個小case,但是,賀天可不是平常人啊。如果他把心思往這次世界星風尚大賽偏移一點,也找到什麼路子,那麼,這個服裝設計組,新人一等獎……”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宋詩筠惱火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說:“別說了!”
宋詩筠那雙漂亮的眼睛,眸子裡噴出憤怒的火焰。
金倍張着嘴巴,支吾了半天也沒弄清楚她這股怒火從何處而來。
賀寧兮出於關心,也站起來,然後問:“小筠,你又想到什麼啦?”
宋詩筠惡狠狠分別看了她們一眼,一言不發,一把抓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大步離開。
一路上,宋詩筠先是不斷在心裡咒罵沈雪吟。
沈雪吟、沈雪吟、沈雪吟……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不僅挫敗了自己嫁給賀天,還讓賀天這般花這麼大心思。又是bannaku,又是專項教研基金,難道,這個沈雪吟在他的心裡,就這麼重要嗎?
不知不覺地,宋詩筠就想到了幾年前。自己如何努力、如何和命運中的劫難做對抗,想要拉住他的手,想要和他走在一起,能夠共度一生,結果,卻是滿眼淒涼一地心碎。那年的婚禮,美麗而浪漫,叫幸福圍繞下的人兒心醉。而自己,後來的那幾日,簡直如同死了一樣。
爲什麼會這樣呢?
爲什麼就是會這樣呢?
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而且,剛剛金倍又給了她一個提醒。而這個提醒,建築在沈雪吟給予的刺激之上,不啻爲更加嚴重的打擊。
她爲什麼要將賀寧兮拉進世紀星風尚大獎賽?
那是因爲她得到了何爍的推薦,穩操勝券!
當然,她也在很多個不眠的夜,一再捫心自問過。也許,還是因爲無法忘卻哥哥,所以,今生也要和妹妹糾纏不已。若非如此,當初自己怎麼鬼迷心竅就報了服裝設計這樣一門專業呢?而到如今,就算讓賀寧兮繼續人生受挫,直到賀寧兮信心盡失再也沒法自立,她也不會痛惜!
是因爲太過傷痛的人,會失去疼惜別人的能力嗎?
總之,那些都是她必須要去做的事。
可是,如果賀天真的插手進來。那麼,一切將難以預測。賀寧兮是個菜鳥沒錯,但是,沈雪吟那隻菜鳥都被BANNAKU捧成了教育界新星了。賀天花巨資捧紅賀寧兮,那又有什麼好奇怪呢?
一念及此,她就忍不住想,剛剛在西餐廳問賀寧兮圖有沒有做好時,賀寧兮那番滿不當回事的表情。
這個千金小姐,從上學起,路途就被家人鋪設得一片平坦繁華。
第二天是星期天,宋詩筠怎麼也沒法在牀上睡到7點鐘。她早早起來,洗漱完畢就出門。9點鐘,她來到濱江大道,在陽光水岸對面的一個茶餐廳臨窗的座位坐下來,一邊吃着早點,一邊凝神關注陽光水岸大門方向。
守到中午,也沒看見賀寧兮從小區裡出來。
當然,也沒有認識的人,從外面過來,到小區裡面去。
午飯就在餐廳吃,吃完了,從揹包裡拿出一本《經濟概論》,一邊看一邊繼續關注對面。
就這樣,一天不自不覺過去了。
第二天,宋詩筠相同時刻出現在茶餐廳裡面,又呆一天。
第三天,她終於有了收穫。
午飯過後,2點鐘,賀寧兮終於從小區裡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