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上午,賀天踏進教室,只見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已經被那個叫“韓甯”的女生佔據。漂亮的臉蛋如天使,纖穠有度的身材讓魔鬼羞愧——搞得周圍一衆男生魂不守舍。賀天上課提問,連問題是什麼都不清楚的大有人在。這讓賀天禁不住惱火。
下課,韓甯從教室裡追出來,追上賀天,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帶着嬌羞,情意繾綣:“教授,一起再吃個飯,怎麼樣?我請你。”
賀天拿着書本:“韓甯同學?”
韓甯點頭。
“學校是學習的地方,而我,算起來,該是你老師。”委婉拒絕完,賀天昂首便走。
可是韓甯堅決攔住他:“老師和學生也可以吃飯,談戀愛也沒什麼。”說到重點,韓甯微微紅了臉,目光越發柔情似水。沉默了會兒,她表白:“我很喜歡你,教授。”
賀天冷冷迴應:“但我不喜歡你。”
堂堂新聞系的系花,向來只拒絕人,什麼時候被人拒絕過?韓甯受到打擊,很不甘心,繼續追在賀天身後:“爲什麼?教授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賀天卻不過糾纏,駐足:“我沒有喜歡的人。”
“那就嘗試和我交往吧?”不等賀天否決,韓甯搶着說,“我想,我會成爲一個完美的女朋友,教授和我,則會成爲這個校園裡的佳話。我已經快畢業了呢。”最後那句是補充。
賀天禁不住長吁。過了會兒,他對韓甯說:“我不想談戀愛,也不喜歡你——無論你來教室上多少次物理課,下課跟着我說多少,我的答案,都是這兩句。”
撇開韓甯,來到停車場。新換未久的寶馬安靜待在車位上,陽光下,車身正散發出銀白色的光輝。輕摁一下鑰匙,駕駛室車門自動往上升起。賀天坐進去之後,車門又自動緩緩降下。聲控啓動引擎,道路識別系統開始掃描方圓百米內景物。
從寒凝面前開過去的車,快得如同一陣風。自動駕駛模式下,的MZ8,遊弋在人叢彷彿一條機敏的魚。
衆多看客圍聚在一起,又開始八卦:
“我的天哪,剛剛開過去的,那是什麼車?”
“寶馬,可是,怎麼會這麼神奇?”
“它拐彎的時候,甩尾動作都沒有停頓唉。”
“簡直就是專業賽車級水準。”
“開車的是誰?”
“好像是物理系那個年輕的外籍教授。”
…………
難得的週末時光,傍晚,宋詩筠拉着媽媽蘇茗悅逛街。從瑞基六樓的生活用品部一路逛下來,一直逛到一樓化妝品部旁邊的珠寶部。看到梵卡最新款的鑽石項鍊,宋詩筠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攛掇着老媽一定要試戴。
雖然遠比不上芙花芬的粉鑽珍貴,但是,梵卡的珠寶向來走高品質路線,不足1克拉的鑽石,經過上好的切割工藝,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璀璨光芒。通透的顏色象徵了潔淨的靈魂,柔美的水滴形狀則代表了人間的純美。帶上這樣一款鑽石項鍊的蘇茗悅,美若童話裡的仙女。
連店員都由衷讚歎:“您是我接待過的最適合帶鑽石的客人。”
宋詩筠更是自豪:“我媽就是一個世間難尋的大美人。”
這條鑽石項鍊價格也不低,架不住店員和女兒的雙重攻擊,蘇茗悅最後還是刷了數萬元,把這條水滴形鑽石項鍊買下。從這個櫃檯,又走到另外一角的櫃檯。宋詩筠開始給自己看這個櫃檯裡擺放的珍珠製品。一顆雞油黃色的珍珠引起母女倆共同的興趣,指着用這顆珍珠做成的項鍊,母女倆一起大叫:“這條項鍊,拿給我看一下。”
“你們好默契。”店員笑容滿面。
蘇茗悅和女兒對視,母女倆異口同聲:“那當然。”
宋詩筠摟着老媽的胳膊親熱道:“我們可是做了十六年母女了呢。”
蘇茗悅則說:“這條項鍊買下來,媽媽送給你。”
“好啊。”盡情享受母愛的宋詩筠像只憨態可掬的小貓。
一個男子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這盒花,真的永遠都不會衰敗嗎?”清亮的音質混合上微微低沉的調子,竟然特別好聽。這邊的店員正戴手套,然後打開櫃檯,小心翼翼取那顆“黃油凍”。蘇茗悅仍在觀察那顆少有的珍珠。宋詩筠轉過頭,只見一個穿着黑色正裝的背影,正在旁邊的花坊買花。
買花的店員解釋非常耐心:“長生花,就是長生不敗的意思。保留了原花朵的質地,通過特別的保鮮技術,讓美麗的花朵至少保留十年不會褪一絲顏色。”說到這裡,店員微笑着對男子說:“先生如果想送給女朋友,這樣的禮物最合適。”頓了頓,又道:“雖然每朵花高達999塊,但是,送給女朋友,就意味着你們的愛情天長地久。花雖十年,但情意過了這十年,必將永不改變。”
男子好聽的聲音又響起來:“那就包上吧。”
接下來就是麻利的刷卡、包裝。最後,男子寫了一張便籤:“一個小時候,送到這個地址去。”
店員接下來,微笑:“好的!”
從背對自己變成轉過來側對自己,宋詩筠本要若無其事挪開注視,但是,就在看到男子英俊側顏的那一剎那,少女的心大震。腦海中狂風呼嘯而過,接着,便是好長時間的一片空白。隱約對方的目光向自己飄來,四目相對,宋詩筠更是心臟猛然一縮。
撇下讓她看“黃油凍”的老媽,宋詩筠飛奔出珠寶部。追到電梯口,剛好電梯從六樓下來。電梯門打開,跟在男子身後進入電梯。
隔着一對情侶、一對母子,宋詩筠站在和男子對角線方位,從後方,仔細打量。腦海中自然而然翻起來一篇讚詞:“彼汾沮洳,言採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彼汾一方,言採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彼汾一曲,言採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心不知不覺醉了。
隨人流,出電梯,躲在柱子後。一輛銀白色的寶馬車開出來,宋詩筠舉起手機照相機,咔嚓咔嚓連拍幾張。
週一上午,下課時間,宋詩筠拿出手機,對着屏幕邊看邊傻,連金貝過來都沒發覺。
手一輕,手機被拿走。心事即將被窺破,宋詩筠頓時羞急。站起來,用力去奪金貝剛剛搶過去的手機。
“還給我。”
“就看一下,有什麼要緊?”
“就你那審美,你看得懂嗎?”
“誰說我看不懂?我當然能看……得、懂——”說着話,金貝已經看到手機上的照片。那是一大片停車場,邊緣閃進來幾個模糊的路人的背影。“這……”她終於結舌起來,“就是你一邊看一邊傻笑的東西啊。”把手機還給宋詩筠,同時道:“我還真看不懂。”
“傻樣兒!”宋詩筠揶揄着,把手機放回口袋。
中午吃飯時,金貝問宋詩筠:“那照片裡到底有什麼玄機?”盯着宋詩筠的臉瞧了半天,好奇心快炸了,撒嬌:“就跟我說說吧!”湊得很近,然後道:“根據我對你的瞭解,不可能啊,看個地下停車場傻不愣登笑半天。”
“真想知道?”
金貝重重點頭。
宋詩筠就把手機又掏出來:“看到這輛車沒有?”
金貝瞧了一眼,漫不經心:“寶馬啊。”
宋詩筠手指一劃,圖片切換到下一張。金貝再仔細一瞧。“噢!”她略微瞧出些名堂:“不是一般的寶馬。這車型,很前衛。”
“全自動駕駛模式的概念車,今年上半年發佈,全世界攏共五輛。”
“這麼牛叉——”
宋詩筠嘴一撇,收起手機。
金貝扒完盤子裡面的飯,然後問:“可這也不是你笑了一早上的理由。一輛車而已,你男朋友的?”
如同被錐子紮了一下,宋詩筠一下子跳起來:“說什麼那?”
金貝肥胖的大臉上擠成小小的眼睛眨巴了好幾下:“還臉紅唉。”端起盤子追上去,“看來我說中了。不會吧,獅子,英才小學的校花、英華初中的校花,升上了高中部,依然還是我們高中部的校花,想追你的人有多少你可知道……”
交了裝飯的盤子,走出食堂。生活區的道路兩旁茂密的桂花樹,盛開了,金色的小花吐着甜香。風一吹,這濃郁的桂花香氣能把人給醉倒。秋風挽起宋詩筠的馬尾辮,潔白晶瑩的鵝蛋臉上,完美無缺的五官確實美得驚心動魄。
面對美貌、才情並重的宋詩筠,骨子裡面,金貝一向拘着。特別當宋詩筠一本正經正面盯着她時。如果地上有個洞,她一定毫不猶豫跳下去。脫離了如此美女的逼視,就算摔殘了,心裡面也好受些。
滔滔不絕的嘮叨自然也就消停。
宋詩筠卻猛然將她厚重的肩膀一摟,神秘兮兮道:“一個長得非常帥的男人,開着一輛和他一樣帥的車,同時,他還相信愛情,會買999元一朵、一共19朵的長生花——就這樣一個人,如果就生活在我們身邊,你認爲,他會是誰?”
“王子……”
下巴擡起來,宋詩筠鄭重道:“給你機會,你重說一遍。”
汗“刷”地流下來,先從魔爪下面脫身,轉了個圈,離開兩步距離,金貝纔對宋詩筠說:“你說的這種人,我們身邊根本不可能存在。噢,等等,”她終於轉過彎來,“開那輛全球限量豪車的男人,你說的就是他?長得帥,你見過?你拍的那輛豪車,果然也是車中美男子。那愛情!”
宋詩筠兩隻漆黑如夜的眼睛,散發出寶石般的瑩彩。
金貝驚訝極了,她將宋詩筠拉到僻靜的地方,着急道:“獅子,你太不應該了。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爲什麼還要對那樣的人動心?”
“金貝,你今天的飯量很正常,紅燒肉吃了八塊,肉圓吃了兩個,油是厚了點,可匹配你的消化能力,不會油脂上腦,使得大腦失去思考能力。”
“宋詩筠,你就拐着彎罵我吧。不管你多麼人見人愛,花兒見了你也羞於開放,撬人牆角、搶人愛情的事,我都不看好。”
“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女朋友。”
“都買長生花了,還能沒女朋友?”
“看過陷入熱戀,還一臉落寞的人嗎?我看見他眼角眉梢除了冷酷,就是寂寞。再說,送女朋友的長生花,自己送過去豈不是更好。圓柱形盒子包裝好了的,紮起來之後根本看不出花束的模樣。自己不拿,叫別人快遞。”
“這什麼意思?”
“送給自己呀,你這個笨蛋!”
就在宋詩筠和金貝貝討論“美女、愛情和花”專題時,菁華園18棟1202裡,主臥靠近窗子的櫃子上,一盒能夠歷時十年之久的長生花,正在太陽的愛撫下,殷勤奉獻着嬌媚動人的容顏。
宋詩筠走在前面,狠懟金貝:“就你這智商,與其上英華,不如拿着買英華就讀資格的錢投資,三年賺不少,給你買一個好點兒的大學就讀機會更好。”
金貝胖臉氣白了:“宋詩筠,不帶你這樣的。長得漂亮你就橫啊,就算每次考試前三甲都有你的名兒,像我這種同樣刻苦努力的學生,和你一樣值得被尊重。”
宋詩筠 “嘖嘖”橫她一眼。
金貝捏着兩個拳頭,雙腳擂鼓一樣捶地。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隔離開教學區、生活區和運動區的林子那邊,一個尖細的女孩子聲音恰在這時候傳來。
高二六班除了宋詩筠之外,還有五朵“金花”,她們分別是湯嘉瑤、尹幻幻、姚小佩,劉妍姿和孔悅。其中,湯嘉瑤是成績上尚能排入上游的佼佼者。
校花級別的宋詩筠高高在上,其他諸方面都不如的女生,當然就會自發抱成團。
這五朵金花,便是最典型的小團體。
在樹林子邊上講話的,正是她們中一個。
湯嘉瑤是五個人的頭兒,譜兒很大。能這樣大嗓門講話的,正是她手底下最得意的女打手:姚小佩。
“賀寧兮,你離開我們六班好不好?有耳朵、有眼睛、有嘴巴,去聽、去看、去問,你沒來之前,高二六是什麼樣子?因爲你,我們都成全年級的笑柄了。從來不考第二名的我們,剛剛的月度考試各門平均分下降多少?你知道嗎!”
擁有一副尖細嗓子的姚小佩,瞪着她那雙眼白比旁人總要多一些的眼睛,右手食指幾乎一直要戳到賀寧兮腦門。
愛穿裙子的尹幻幻常常嘆氣,總是扎個丸子頭的劉妍姿則眼睛翻得,黑瞳仁幾乎看不見。
下巴圓了點兒的孔悅附和:“對啊,就是。”
嘲笑得差不多,湯嘉瑤才走出來,說:“賀寧兮,不要看你每天坐了輛豪華車來來去去,成績差成這樣,換成我,買塊豆腐直接撞死。”
奚落完了,五個女生留下賀寧兮,搖搖擺擺揚長而去。
金貝古道熱腸,捏着拳頭說:“這幫人!”
宋詩筠拉住她:“你想幹嘛?”
金貝扭頭道:“你還看不出來?湯嘉瑤那幫人的妒忌心又犯了。瞧不上賀寧兮上學、放學都坐豪車,拿成績來擠兌人家。”
宋詩筠說:“你上去,賀寧兮的問題就解決了?”
“至少同學之間,還有我這樣的,可以關心後進生。”
“得了吧,金貝。”宋詩筠一眼就把金貝的心思看到底,“女生裡面,你一直都是跟大部隊跟得最辛苦的。保護賀寧兮是假,找個更弱的,標榜你其實還有成功,這纔是關鍵,對不對?”
金貝張口結舌:“啊,我……我……”
“我什麼我?你手摸良心,自己想想,我可有半句說得不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乜斜着,過了會兒,宋詩筠大力拍了一下她的肩:“快回教室吧,很快就要上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