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早晨,沈雪吟從朦朧中醒來,睜眼一看,鐘面上指針赫然指着7點25分的位置。她不僅大吃一驚,騰身從牀上跳下來。穿衣洗臉刷牙整理妝容攏共用了十五分鐘,然後,便風一樣衝下樓來。
夏嬸在餐廳口叫:“少夫人,不吃早飯了嗎?”
沈雪吟連忙說:“不用了,我來不及了。”
許伊菲獨自一人坐在餐廳裡,慢條斯理喝着燕麥牛奶,然後說:“老公什麼時候走的不知道,婆婆在幹什麼也不知道,做媳婦做成這樣,也真是夠可以的。”
夏嬸是個有想法的,太太能說的話未必她能說得,只是表達自己聽到太太說話了,在許伊菲身邊“嗯”了一聲,也就是了。
桑榆、小羽、琪琪彼此看看,都露出一絲驚悚,然後幸災樂禍笑起來。
新概念觀摩的會場在東州市人民大會堂。八點半上課之前,各路前來學習的老師早就就位。將要做課堂展示的專家也到了,在後臺候場。這些專家裡面,大多數都是有國家級稱號的老師,比如國家級特級老師薛山、王蘭洲等,還有國家級優秀老師於瑞平。這些人,跨界是不爲人所知的,但是全中國有上千萬的教育工作者,行業內,這些人的地位堪比泰山北斗,可算相當了不得。其他兩位本市的老師也到了,南豐路的田老師和江海附小的楊老師,他們分別給華東地區的老師展示東州的美術課和手工勞動課。
北京路這邊,負責帶隊的副校長蕭雨不停看手錶,蔣徵主任額頭上汗一串一串冒,同時不停打電話給沈雪吟。聽說二環堵了,車子過不來,蔣徵忍不住發怒道:“你怎麼搞的?知道路堵不曉得做地鐵嗎?多大的事兒,你不知道?做闊太太平時也就罷了,這會兒還拿架子當初出來做事你想幹嘛?”
倒是蕭雨還算通情達理,心裡也很急,語氣上沒表露出着急發怒的意思,溫言說:“問她什麼時候能到就行了。”
蔣徵急忙點頭,對着電話大吼:“幾點到啊?”停了會兒又怒叫起來:“八點三十分?開跨省的玩笑啊?薛山都來了你知道啊?教育界的泰斗級人物,人家已經到後臺準備去了,你算老幾啊,你居然敢在那個時間段到?”一陣狂風驟雨,颳得本人都恨不得當場凌亂了。
好在沈雪吟的課是上午的最後一節,緊趕慢趕的,沈雪吟趕到東州市人民大會堂,和學生見面居然還有很富裕的時間。沈雪吟將教具和學具都檢查了一下,又對着課件將課最後做一次溫故。10:20,副科展示環節終於開始了。漫長時間的精心準備,此時此刻終於出成績了,孩子在雪吟的帶領下,學習節奏,學習歌曲,配合着歌曲做遊戲、跳舞,效果可好了。
始終繃着一根弦的蔣徵這才鬆了一口氣,一直安穩得很的蕭雨,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瞧着臺下看得專注的老師們,郎玉萍說:“這個大財團的兒媳婦還是很勤奮的,與傳聞中並不一樣。”
蕭雨點點頭,說:“人言,不是每句都能信的。”
結束的鈴聲吹響後,學生站起來說:“老師再見。”轉過來:“謝謝客人老師。”下場。沈雪吟收拾了教具走下來,滿頭都是汗。
從大會堂裡出來,時間已經是中午,蕭雨說:“不要回學校了,我請客,到翠園居,啜一頓。”
隨行人員都歡呼起來。蔣徵先是拍着沈雪吟的肩膀,祝賀她課上得不錯,然後轉頭說:“蕭校難得這麼大方,我們可要好好宰你一次哦。”
說笑着,北京路一行人步行來到后街的一個叫翠園居的特色餐館。
飯桌上的氣氛非常好。蕭雨是一線老師出身的,勤於專研會寫論文,一手散文詩寫得也非常有火候,說起話來聲情並茂,妙趣橫生。蔣徵的性格也很爽朗,罵人時的兇狠那都是工作原因所致,脫離工作了,回到生活之中,除了對上司謹慎些之外,和沈雪吟以及其他人都親切得很。大家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沈雪吟緊張了一上午的心總算慢慢回暖了。
蕭雨對沈雪吟說:“沈老師,纔開始工作,學校就這麼重視,不習慣了吧?”
沈雪吟紅着臉點點頭,說:“有一點,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蕭雨又對蔣徵說:“沈老師今天的課上得真不錯。”再一次肯定沈雪吟。
沈雪吟溫暖的感覺更強烈了。
蔣徵笑起來說:“蕭校年紀輕着呢,但是關心起人來,說的這話,可真叫人願意聽。”
蕭雨說:“我已經而立了,不算年輕。”
蔣徵嚷起來:“三十還不算年輕,那我這樣的,怎麼辦?”
帶過來幫忙的小老師打趣:“蔣主任,男人和女人不能放在一起比的。蕭校三十那叫成熟,你過三十了,因爲成熟而又風情。”
馬屁拍得“啪啪”響,蕭雨和蔣徵同時揶揄那個說話的小老師。
沈雪吟在旁邊默默聽,聽到蕭雨自爆自己三十歲時,她忍不住內心狠狠一動。
雖然已經當上副校長,但是,曾經是一名數學老師的他,說起話來條理清晰,措辭得體,儀態風度上並不輸於賀天。而善於寫散文詩的他,溫和潤澤的特性,使得瀟灑之中更添一份適意。也許,賀天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帶給她的,就在剛剛認識那會,那個渾身灑滿陽光似的大男孩,就像童話裡跑出來的白馬王子,仔細地關愛自己,溫柔呵護。可是,具體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份溫馨甜蜜就隨着殘酷的現實慢慢稀釋,而密集的商業活動,更是讓那個曾經瀟灑陽光的大男孩變得冷硬、陰鷙,賀天給予人的感覺越來越像深海的鐵雪山的冰,高瞻之時無法觸手可及。從什麼時候開始,幸福就不在自己的生活裡了。即使她一直在努力,他也沒有明顯表達什麼,但是,他們,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還是不可避免,成了同牀異夢的兩個人。
窗外的綠竹綠意森森,天氣雖越來越冷,卻絲毫也未損它們的清高。
沈雪吟的心在這一剎那間,發生了她自己也未把握到的變化。她想賀天時,心裡的痛突然不那麼明顯了。而看着和同事們談笑風生的蕭雨,她的眼睛居然不知不覺迷離。
接連幾天,賀天連軸轉,忙得腦細胞用到枯竭。這一天,安尼和戴維德已經確認沈博士來華時間,羅志斌則負責後續跟進。今天下午沒其他事情,下班時間一到,他就早早回雅筑。
進家門的時間是6:30,賀天環視屋子,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夏嬸走過來,輕輕招呼:“少爺!”
賀天“嗯”了一聲,說:“我爸媽今天都不回家嗎?”
夏嬸說:“總裁和夫人去南風港了,這幾天都不回來。”
賀天點點頭,接着尋覓。
夏嬸看透了他的心思,說:“少夫人最近事挺多的樣子,已經好幾天晚歸。”
賀天的目光一緊。
夏嬸很謹慎,斟詞酌句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既然你已經發現了,不如我先告訴你。少夫人忙學校的省級課,早先雖然遲歸,也還是回家吃飯的。據老楊說,前天已經在東州大會堂上完課了,但是,反而回來更遲,一連兩天都不回家吃晚飯,今天是第三天。”
賀天思忖片刻,問:“你是什麼意思呢?”
夏嬸恭敬地說:“我沒有什麼意思,就是實話實說。少爺,現在是晚餐時間,是不是將飯菜替你準備上來?”
賀天看着她,半天,才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