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丹從紅色小皮卡上下來,無論是查手機還是微博,都無陽起石的痕跡出現。而陽起石的微博也似乎荒廢了,這幾天並沒有更新,就連她深夜發給他的消息也沒有回話。還是常人說得好,無論多麼鐵的朋友,只要是談到錢,感情的輕重就見分曉了,其實白花丹只是將自己公司的情況發個微信給他,也就只是給他發了一份,想請他幫忙分析提出建議和意見,因爲她覺得他的見解有許多獨到之處,每次遇到困難和問題甚至不可控的風險和束手無策的麻煩,他都能一針見血,迎刃而解。也不知道這是常人所說的命中貴人,還是紅顏知己。白花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再也無心分析男人的心裡,她還得爲自己的事奔波。
而第一件事就是到鎮信用社尋求資金支持,本來招商辦的蘭立春答應帶她去見信用社趙主任的,但是她覺得還是自己直接面對。逐層樓逐層樓地詢問,直至第三層樓,走廊裡迎面碰上子大鬍子趙主任。趙主任軍人出身,大手鐵腕有力,白花丹伸出的手僵硬地抽回來時麻辣麻辣地生痛,趙主任聲如洪鐘,振聾發聵。趙主任說:“你是來找貸款的啊,實話給你講,沒有抵押物,誰也貸不了款。你有抵押物嗎?”白花丹回答得乾脆利落:“我們公司沒有抵押物,但租賃承包合同可以抵押吧。”“這個,必須得領導批准。”“福總的合同不是抵押到你們這兒貸款一千萬元嗎?”趙主任深情地望了望她,猶豫再三,瞧了瞧門口,壓低聲音說:“實話告訴你,福總公司的那個一千萬元貸款可能要泡湯!”“縣長親自在全縣幹部大會上承諾的,不可能泡湯。”“問題就在這裡,他的公司沒有抵押物,雖然我們必須聽從當地政府的指示,但是越過一千萬元的貸款規模必須得總行批准,而總行批准時是要走嚴格的程序,還有最近。”趙主任將身子俯向她再次壓低音量:“聽說福總最近準備捐款幾百萬元爲村裡安裝自來水,這事領導們有想法,既然福總不缺錢,何必給他貸款呢?”“這安裝自來水與貸款收購藥材是兩碼事,不能混爲一談,我知道這個捐款的事,是他爺爺搞的一個‘守仁’基金會出資的,再說那只是一個計劃,根本還沒有付諸實施。”“好了,好了,不談福總的事,那是上面領導決定的事,領導同意貸我們就貸,不同意貸我們就不貸。”“那我的事呢?”“建議你將你們遊客接待中心的不動產證辦下來,這個可以抵押到我們這裡貸款的,至於能貸多少,我估計貸幾百萬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具體怎麼辦手續,你既然來了,就到不動產登記站去諮詢一下。”
白花丹拜別了大鬍子趙主任後直奔鎮不動產登記站,因爲是縣裡的分支機構所以設在自然資源所裡辦公,工作人員告訴她五個資料必須齊全:規劃許可證、準建證、驗收報告、土地規劃證、房產許可證。白花丹詳細也記錄下來了,但是一出門心裡還是一派茫然不知所措,在門口徘徊着,也不知道下一步往哪兒去,腦袋一片空白。
白花丹來到招商辦蘭立春處,這裡號稱是外商們的孃家,所以外商們都得到這裡來坐坐,白花丹也不例外,進門後,突然想起陳厚朴也是在這裡上班,就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他,今天到你單位來了,不給你打電話就不像樣了,免得你說到你單位不讓你知道,陳厚朴回答說隨雷鎮長一道在外出差呢。蘭立春隔着玻璃望見了白花丹後迎了出來:“是那一陣風將你吹來了,快坐,快坐。”一邊喊裡面的一個小女孩上茶。白花丹握着茶杯盯着蘭立春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杯茶了。”“啥子意思?”蘭立春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拉着她到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裡去坐,白花丹記得第一次坐進那間屋子時是剛剛來的時候,招商辦的主任拉她進去試探性地問她到底投資多少錢,她說幾百萬,主任告訴她必須是幾千萬,她說沒有那麼多錢,主任說事先立一個目標,今後慢慢投資,比方說第一期投資五百萬,這樣領導重視和支持的力度不一樣,試想誰願意瞧得起一個投資幾百萬的小型旅遊公司呢?所以要立大志向才能幹大事業。今天蘭立春將她再次拉進來,其實屋子裡也就幾張高檔的沙發和馬力足一點的立式空調,還有牆上一幅氣吞山河的油畫,讓人感覺氣勢不一般。白花丹嘆口氣說:“我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城裡的東蘺茶莊賣掉了,錢都花在修路上了,從遊客接待中心到雙洞的方姑洞口,只能是簡單的水泥路基,兩邊的標牌標示都沒有立一塊,沒有錢了,要歇業了。”
“啊,是這樣呀!”蘭立春長長地呼吸着,深思熟慮許久,才若無其事地問:“你的錢真的沒有了,職工的工資發得怎麼樣了,工程款還欠多少?有沒有資金來源?”
“職工工資拖欠有半年的,也有幾個月的,工程款一半以上沒有支付。至於收入來源,你是知道的,這旅遊景區還沒有開業呢,哪裡來的收入呢?”
“我是說你有沒有資金來源繼續供應你投資?”
“我想貸款,但是沒有抵押物,而辦理抵押物需要許多手續,我頭都急大了。”
“這事有哪些人知道?”
“就今天,信用社的主任和不動產的那個小夥子,還有你。”
“記住,今天這事你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講,你想一想,如果大家都知道你沒有錢了,要工資的,要工程款的還有其他需要支付的,都會紛紛找上門來的,到時候,你真得躲藏起來呢。”蘭立春說:“請你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講,等雷鎮長明天出差回來,我詳細地向他彙報,看他有什麼辦法,我相信他不會坐視不管的。”
白花丹跑了一整天到頭來還落下一個“不準對外人講”的告誡,突然覺得有點悲向懷中來,哀從心頭起的感覺。撒了這麼多的錢不僅沒有回報,反而還得繼續向裡面投,何時是一個出頭之日呢?她不禁心存疑慮,懷疑這個項目,質疑下一步的對錯。
回到遊客接待中心,放下車,白花丹打算到福白菊那兒去一趟告訴他別被矇在鼓裡,千萬元的貸款可能泡湯,這是主管全鎮資金大權的信用社大鬍子趙主任親口說的,那還有假,信息絕對可靠。但是她想了一想,自己弄得一天不愉快,爲什麼非得拉一個墊背的呢,他不高興了自己就高興了嗎?讓他最後一個知道吧,最起碼今夜他不會着急的也不會失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