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想要的。”福守仁指着房間說。
“這是我們村子裡目前條件最好的房子，爲了讓你住好，我們花了一兩個月請人裝修成今天的這個樣子的。”福白菊驕傲地說。其實福白菊心裡非常清楚，這些裝修的錢都是爸爸拿出來的，父親對他說村子裡的條件不比城市裡，必須讓老爺子住好吃好玩好，這是自己主動看到父親給錢的，原來他是如此熱愛他的父親的。福白菊明白爺爺想住瓦房土屋，但是那條件太差了，哪裡是人住的地方呢，如今誰還住在土房裡呢，當地的農民雖然很窮但是都已經換成樓房了。
“我不住，我回去。”福守仁倔強着，不願意邁進去。
正在搬運行李的馬雙燕趕進來了，她笑着說：“爺爺，你先住上一兩天，我們後面有一個好的平房瓦屋呢。”
“你是誰？”
“她是我們公司的員工。”
“我爺爺名叫馬莧子，你肯定認識。”
“啊，你是老馬的孫女？”福守仁高興地打量着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孩，越看越像老馬臉型模樣，“老馬呢？”
“他不在了。”
“啊。”福守仁還是不願意住下來，他覺得住在這裡吃不到農家飯，住得像家裡一樣，不是心裡所想的。
“如果你同意的話，讓爺爺住到楓樹屋吧。”馬雙燕用徵求意見的目光望着福白菊。
“楓樹屋在哪裡？我怎麼沒有聽說這樣的一個地名?”
“楓樹屋就是我家。”馬雙燕和白花丹習慣於叫它楓樹屋，但現在早已易主了。
“門前有一棵大楓樹。”
“對，對。爺爺的記性真好。”馬雙燕小心翼翼地說。
“可以，完全可以，我就住在那裡。”福守仁高興地說。
“我有一個設想。”馬雙燕進一步大膽地說：“楓樹屋旁邊就是李阿婆的家，我們可以讓她給爺爺做飯，付工錢給她，這樣爺爺就能住瓦屋，吃農家飯，喝米湯，嚐嚐老米酒了。”
“李阿婆，她還健在？”福守仁腦海裡立即浮現出一個扎着長辮的少女奔跑在油菜花盛開的田野上。
“豈止是健在，她的身體好得很，砍柴，挑水，樣樣都能。”
“好，好，好，我就到哪裡去住，現在就去。”
“爺爺是學中醫的，還是老中醫，平日裡還可以走到我們村子裡的醫務室，幫助羣衆看病呢，這樣你不就是老有所樂了嗎。”馬雙燕自作聰明地安排着。
“還是你想得周到，就這麼定了吧，現在就去。”福守仁對福白菊說。
在楓樹屋內，笑聲飄蕩，李阿婆聽說當年的福醫生來了，立即帶信到幾個老傢伙，大家早早地等待着他的到來，她摸了摸福守仁的額頭說：“還像當年那樣帥氣啊。”
一個老頭開玩笑說：“李阿婆，你是不是當年想過他的心思呢？”
“想過，想過。”李阿波熱淚盈眶，是啊，當年她真的暗戀過他，每次有事沒事地跑去知青樓，腳步並不是那麼自信，她是農村的，他是城市的，並且是醫術高明的知識分子，自己怎麼配得上他呢，這不是自欺欺人麼？所以經過多次的試探覺得他並沒有那樣的一個意思，最終還是將這個美好的念頭永遠藏在心底，直到今天這個壞老頭擢破了這層紙，她埋藏了幾十年的秘密終於裸露在陽光下，衆人的眼前，她既高興激動又心懷羞澀。
“想過？當年的大美女居然想過我。”福守仁攤開雙手對大家說：“我咋不知道啊！”
“李阿婆，你還想過誰呢？”另一個老頭接着喊道。
“我想和尚，也不會想你的。”李阿婆站起來說，“大家都別走，今天晚上就在我家裡吃飯，我回去殺雞。”
“好。我還記得你的手藝不一般呢。”福守仁讚美着，彷彿回到幾十年前的那一個國慶節，那一天，村幹部安排全村的女孩子做飯，全村的青年人搞了一場拔河比賽，那次就是她主廚呢。
“你咋吃過我做的飯呢。”
“不記得了麼，那年國慶，拔河比賽。”
“那也叫作飯?那是大鍋飯，味道不一樣的，今晚我做土竈飯你嚐嚐。”
一個大吊鍋居中，雞肉臘肉隨着沸騰的湯汁在鍋中跳躍着，香氣滿屋子，越過窗子隨着夜霧飄散到外邊，周圍環繞着十來個老頭子，爐火印着每個紅彤彤的臉膛，額頭上寫滿滄海桑田，許多故事深藏在皺紋裡，幾個老頭講述着村子裡曾經發生的一切，許多事讓福守仁十分震驚，許多人勾起無限感慨。
當福守仁從他們的口中得知農村還在喝井水，上茅廁，走土路時，他的心冰涼冰涼的，原來喝酒高興的勁頭瞬間蕩然無存，心情無比沉重，此刻他才真正理解福白菊跑到這裡來的意義，他打心眼裡佩服這個在家裡在親戚眼中不靠譜的孩子。該不該給他們一些承諾呢？他太瞭解面前的這些老朋友了，引導纔是重點。
深夜，福守仁將福白菊叫到楓樹屋內詳細詢問了村裡的情況，質問他爲什麼發展這麼多年如今仍然還是那樣，福白菊回答讓他感到無奈。福白菊說物質貧乏精神空虛是當下農村的主要表現。青年人都外出打工，老弱病殘呆在家裡，還有留守兒童，田地荒蕪。
“從何下手呢？”
“只有發展經濟才能改變現狀。”
“我認爲你建藥材基地開旅遊公司是應該做的，但是當前最主要的是改善條件。”福守仁分析說：“比如安裝自來水，興建抽水式廁所，進行農電改造。這幾樣最主要。”
“那該需要多少錢？”
“你出面，我來主導推動，今明兩年完成這三件事，第一件事先進行農電改造，進入系統電，你看這電燈忽明忽暗的，像是鬼火，聽說動不動電器就燒了。”
“這樣的事經常發生。”
“既然來了，必需得做點事。”福守仁意味深長地說。
“行，我明天就到雷鎮長那兒去說一說你的想法和我們的打算，問一問上面有沒有扶持政策，如果有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動工了，如果沒有政策？”
“我出錢。”福守仁打斷福白菊的話聲音響亮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