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湖畔,風和日麗,草長鶯飛,魚翔淺底,鷹擊長空。
綠林掩映着一排排別墅,鮮豔奪目,8號別墅內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接着便是乒乒啪啪摔碗捶桌子的碰擊聲。
“從前的事必須得劃上一個句號。從現在起,你必須得聽我的。”
“爲什麼我必須得聽你的呢?”福白菊似乎對這個句號並不滿意,句號前面的那些內容很多很長很零碎,時間似乎更長,爭吵是什麼時候爆發的呢,天天繞不開的是兩個主題,一個是工作,另一個是結婚。第二個主題已經廢了,因爲父母已經鬧心了,說煩了,吵累了,現在爭吵的是第一個主題,這個主題應該是他留學回國後,一直爭吵到現在,今天的事應該是引爆點。
福長柳覺得是時候該出面管一管自己的兒子了。“這事,你必須得聽我的。放棄你那個‘周遊列國’的美夢吧,要麼到我的公司上班,要麼去考公務員。就這麼定了。”福長柳覺得必須得給這長長的爭吵畫上一個句號。他左手拂袖而過,桌面上放着早餐的碗碟應聲掉到地上,碰撞碎裂,發出銀鈴般的響聲;右手拍在桌面的一張圖紙上,吃力地抓緊五指,將圖紙慢慢地揉變形壓成一團,隨手扔進身後的垃圾桶裡。
“你——”福白菊被父親的舉動震懾了,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這是他近三十年來第一次親眼目睹父親的脾氣,從小到大父親從來沒有罵過自己更沒有朝着自己發過脾氣的,就連舉手嚇唬他的動作也是面帶笑容的。
艾葉從樓上叮叮咚咚地跑了下來,紅腫着眼睛勸解着說:“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昨晚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嗎,咋又提起來了呢?”很明顯,她昨晚失眠了。
趙保姆迅速地收拾地上的碗筷,清掃着地面。
福長柳站起來停頓了一下,走出寬敞的大廳,錢司機開着大奔馳停在門口,李秘書從孫保鏢手上接過公文包放在車內,然後打開靠近院子自動門方向的右側車門。
王花匠抱着一盆蘭花從後院跑來直奔車子。
李秘書示意他將花放下。
孫保鏢關上別墅的院子門,接着關上大廳的門,然後筆挺挺地站在門口。
“爲什麼一定要我到他公司裡去上班呢?我偏偏不去,咋的啦?五十多歲就想退休,還早着呢,人家李嘉誠八十多歲還在幹呢。”福白菊哭鬧着自言自語地訴說着父親的自私自利。“一個破醫藥公司,還叫什麼集團,頂多就是一個江湖郎中,賣藥的。”
“福白菊,快吃。”艾葉指着桌面上重新擺好的早餐嚴肅說。
“不吃。”
“你昨晚沒有吃,今早也不吃,身體受不了的。”艾葉拿起一個麪包撕成兩半,一半放在盤子裡,用另一半攢着奶油送到兒子的嘴邊:“你嘗一嘗,真的好吃,我不騙你的。”
福白菊將頭搖了搖,奶油塗到了臉上,艾葉一邊抽紙擦着兒子的臉蛋一邊說“吃點吧,我求你了”。
福白菊躲得遠遠的,坐在一個巨大的沙發上,抹了抹眼淚說:“我不管,我要到非洲去。”
艾葉臉上頓時失去了笑容,她走到兒子前面站着嚴肅地警告說:“非洲,你也去過不只一回兩回了,這一回,你爸爸不讓你去,我也不同意你去,你知道爲什麼嗎,那裡現在正在鬧埃博拉,據說那病厲害呢,你要去我們也不攔你,可你爲什麼一定要在這個疫情爆發的時候去呢,這不明擺着去送死麼,所以,我啥都依你,就是這個,我不同意。”
“再說,你那個姐姐在你爸爸的公司上班有三年了,從普通的職員已經幹到了部門主管,再過一兩年就是副總了,接班是必然的趨勢,我看這個家呀遲早是你姐姐當了,你還在棺材裡搖手,死活不知,今天這樣一個主意明天那樣一個想法,完全沒長腦子。”
“人各有志,她喜歡做生意,就讓她去經營公司吧,我呢,就是這樣,喜歡幹嘛就幹嘛。”
“那你這不管那不管,你吃啥喝啥?”
“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愁吃喝呢,太可笑了。”
“無論怎麼樣,我希望你到你爸爸公司去上班,看着你東一天西一天的,我這心裡不踏實。”
“我要去非洲,我已經購好機票了。”
“實話給你講,你爸爸將你的護照拿走了,你別癡心妄想了。”
“他,他敢?”福白菊從沙發上騰空而起,一溜煙地跑到樓上,不一會兒從臥室跑出來,站在二樓欄杆上喊道:“媽媽,你這個幫兇,你怎麼能讓他拿走我的護照呢?”
“你下來,下來慢慢說。”艾葉望着兒子通紅的臉,擔心他會受不了的,兒子激動時容易情緒失控,於是轉彎抹角地說:“不用怕他,我知道你的護照藏在哪裡的。”
“真的。”
“當然。”艾葉肯定地說:“你下來吧,你吃完早飯,我才告訴你。”
“好吧。”福白菊坐在二樓的樓梯扶手上順着樓梯彎曲的流線溜冰似地滑下來了。
“我的天啊。”趙保姆大驚失色地拍着胸口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若是掉下去了,麼辦啊!”
看着大口大口吃麪包的兒子,艾葉說:“兒哇,我覺得你爸爸昨晚說的事還是有道理,你知道你爸爸剛纔爲什麼將你的‘周遊列國’的圖紙給撕了嗎?”
“撕了就撕了唄,我還有一張。”
“南美洲的國家你都去過,歐洲各國你跑遍了,你也該歇歇了。”艾葉說:“我的同事中許多像你一般大小的兒女都結婚了,孫子都在上幼兒園了。你呢,還在東奔西跑地周遊列國,我覺得這十分不現實的,你能不能改一改?”
“怎麼個改法?”
“先結婚。”
“你想得美,結婚了就得生孩子,我哪裡還有時間周遊列國?騙人。”
“爲什麼不能呢?前天我在武漢的大街上,看到了一對年輕的美國夫婦,推着兩輛嬰兒車,手裡還牽着一個孩子呢。”
“那是一個例外。”福白菊邊回答邊走向門口。
“今天,你不能出去。”孫保鏢攔住了,禮貌地輕聲低語着。
“放肆!”福白菊怒不可遏。
“白菊。回來!”艾葉趕來抓住兒子的衣襟往大廳內拽。
“媽媽,你也限制我的自由?”
福白菊無可奈何耍賴地說:“行,就呆在家裡,我哪兒也不去。”
“不是不讓你去,我們得想個辦法,一來從你爸爸那兒將你的護照哄出來,二來找個藉口讓你出去玩。”
“我在自己的城市裡玩不行嗎,難道還要找藉口?”
“這樣吧,我給你爸爸打個電話,說你上火了,需要喝點清火的藥,然後你去同學那兒玩玩。”
“他纔不相信你的鬼話呢。”
“我來試試看。”艾葉一邊找手機一邊說:“事先可得答應我,晚上必須回家的。”
“同學是個女的,不會吃掉我的。”福白菊俏皮地說:“你們不是說我還沒有談戀愛嗎,我去找對象。”
“別像一個三歲小孩。”艾葉會心地笑着說,“還不知道你爸爸是否允許你出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