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正出神的時候,阿平自門外而入,把早餐擺在了桌子,不禁問道:“阿少,你還識字啊?”
李三少道:“當然了!我看過很多書的,比如……”青姝揚聲道:“比如《哪吒鬧海》、《西遊記》,那些沒有字,只有圖片的小人書。”說罷嘿嘿一笑。
李三少猛勁點了點頭,道:“對對對!”
周平端着盤子出了屋。嫣紅和青姝坐回桌邊,道:“別看了,先吃飯。”
李三少哦了一聲,並沒有放下書,道:“姐姐,這書上有好多我看不懂!”
青姝譏笑道:“上邊沒有圖片,你當然看不懂!”
李三少方纔醒悟,原來青姝一直在譏諷自己,登時怒目圓睜,氣憤道:“我認得字!”
青姝邊喝粥邊道:“我知道,但是字不認識你。”
李三少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她。
嫣紅道:“你看到哪兒了?要不吃完再看吧!”
李三少道:“正看西門慶與潘金蓮調情呢!”
“噗……”的一聲,青姝嘴裡的粥噴的滿桌子都是,她勃然大怒,質問道:“你不是不識字嗎?”
嫣紅羞紅了臉,附和道:“對呀!”
李三少怔住了,還沒來得及辯解,青姝已奪去了《金瓶梅》,奪門而出,嘴裡還在不住唸叨:“罪過啊罪過……”
李三少高喊道:“青姝姐姐,我還沒看完呢!”
聽嫣紅彈琴,陪青姝對弈,與紫魅對詩,看玉嬌作畫,在秀春閣有四位才女作伴,李三少早已樂不思蜀。漸漸地,四位才女也被他的童真無邪所吸引,經常與之嬉戲,頗覺有趣。不知不覺中,已過了五日。
天色灰濛濛的,似是要下雨。李三少趴在窗前,母親杜玉萍雨前收衣服的景象在腦中一閃而過,他這才頓悟,該是回家的時候了。雖然不知道家在何處,要想回家,一點都不難,只需讓人帶他到東方明珠,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周平自外而歸,神色慌張,口中還在念叨:“好險好險!”
李三少道:“出甚麼事了?”
周平道:“出大事了,上海灘大佬李翰旭的小兒子被人綁票了,聽說是日本人和藍氏兄弟聯手做的,雙方已經開戰了。街上打成了一片,子彈亂飛,還好我跑得快,否則就沒命了。”
李三少吃了一驚,不禁自責道:“怪我,都怪我!”哭喪着臉,甚是懊惱。
周平不解道:“你怎麼了?”
李三少正欲直言,據實相告,忽聽得院子裡一陣吵鬧。周平自門縫瞧了瞧,驚叫道:“不好,李家的人殺進來了。”
李三少不解道:“他們殺到這來做甚麼?”
周平道:“你傻呀,咱們秀春閣的老闆藍振彪便是藍氏兄弟之一,李家能放過這嗎?”
“所有人都抓起來,一個都不許放過。”是許文的聲音,李三少聽出來了。
緊接着,樓上樓下傳來噼裡啪啦,及女人哎呀媽呀的叫喊聲。
“你們做甚麼,放開我!”是青姝的聲音。李三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開了門,周平都沒來得及阻攔,不禁暗想這次死定了。
院中有數十個打手,個個手持槍械,十多個妓'女在樓下站成了一排,個個濃妝豔抹,打扮的花枝招展。四個手下押着嫣紅、青姝、紫魅、玉嬌正從樓梯上下來。許文一臉得意,肆意指揮着。
李三少喝道:“放開她們!”
所有人愣住了,院子裡霎時靜的可怕。許文不禁想誰敢如此大膽,回身的瞬間,當即愣住了,失聲喊道:“三少爺!”忽而大笑,道:“少爺,我可找到你了!”
李三少道:“把她們都放了!”
許文當即喝道:“都聾了嗎?沒聽見少爺的話嗎?”抓着四大才女的打手即鬆開了手。
嫣紅等人吃驚地望着李三少,皆怔住了,不禁想道:“原來他就是三少爺!”青姝朝着李三少奔了過去,怒道:“好小子,騙我們這麼久。”伸手便要打他。餘人驚呆了。許文上前一步,擋在了她身前。
李三少道:“傳令下去,以後誰也不準到秀春閣鬧事,不可損壞一草一木。”許文連聲允諾。他又對嫣紅等人道:“四位姐姐,我不是有意要瞞你們的,改日我再登門謝罪。”說罷便出了院子,許文帶人緊隨其後。
李三少坐在許文的車上,思緒不定,腦海中一直回想着青姝要揍他的情形,不禁想道:“不就撒個小謊麼,幹嘛那麼兇!”他忽然發覺,車子向東開去,與家的方向相悖,不禁道:“咱們不回家嗎?”
許文道:“少爺,藍氏兄弟的勢力已盡被剷除,咱們去藍府與老爺會合,這是他事前吩咐的。”
李三少哦了一聲,方纔釋疑,不再多問。良久,他忽道:“對了,你們怎麼知道是藍氏兄弟和日本人聯合綁架了我?”
許文道:“那日你被綁架前,虹口道場的龜田邀請老爺吃飯,又派人用計調開了老夫人,他與此脫不了干係。你被抓時,在場的朱小姐無意中看到了蒙面人手臂上的青龍爪,是九龍會的人無疑。老爺本想等他們開條件,過了五天還不見音信,遂狠下心,一舉端了日本人和藍氏兄弟的老窩,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三少想到了自己被捉時,奮力阻攔被踢翻的高甲,道:“老師怎麼樣了,他還好吧?”
許文沉默半晌,道:“高夫子他……他頭部受到重擊,死了!”
李三少默然了,呆呆望向窗外,反光鏡中,有淚滴滑落。
藍氏兄弟是上海灘最大的黑幫,就連府中堂內設置,也如同幫派一樣。藍府大堂中,李翰旭高高在上,威儀凜凜。劉忠站在其側,呆若木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堂下左側坐着一大漢,約莫四十來歲,身材彪悍,昂首挺胸,腰板筆直,面不改色,大有視死如歸的架勢,正是藍氏兄弟之首的藍錕彪。李翰旭不禁想道:“難怪藍氏一族能稱霸上海灘這麼久,生死麪前,毫無懼色,試問古今,有幾人能做到!”
堂內周邊站滿了李家的打手,個個膘肥體壯,手持槍械,兇悍的緊。中間跪着十多個藍府的打手和下人,個個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一個打手道:“老爺,藍府的人都在這了,就差藍老闆的妻兒,要不要一併抓來?”
李翰旭道:“不必了,江湖人辦事,不牽扯妻兒老小,這是李某人的規矩。”
藍錕彪道:“多謝李老闆手下留情,不過在下對綁架你兒子之事毫不知情,還請您明察!”
李翰旭正色道:“是不是李某人冤枉了你,咱們稍後便有分曉。”
不一會,李宗慶大步進得廳內,其後兩手下綁着一大漢,滿臉胡茬,罵罵咧咧,正是平海幫幫主藍振彪。剛進堂內,藍振彪即向藍錕彪喊了聲大哥,又對堂上喝道:“李翰旭,我們兄弟如何得罪你了,你要這般斬盡殺絕!”
李宗慶喝道:“閉嘴!”又上前道:“爹,平海幫已被我剷平,沒有找到三弟的影子。”
藍振彪道:“都說老子沒有動你兒子,又怎麼會找得到!”
李翰旭默不作聲,依舊是那副沉穩之象,讓人瞧着不寒而慄。藍振彪猖狂之態被鎮住了,再也不敢吼叫。
“爹!”李三少忽地出現在門口,直奔堂上而去。李翰旭喜出望外,笑逐顏開,喜形於色,即起身抱住了他,不覺中竟已老淚縱橫。李三少抹去了他的淚水,道:“爹,別哭,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李翰旭道:“爹沒哭,爹是高興!”
李宗慶亦滿懷欣喜,笑得合不攏嘴,道:“阿文,行啊你,在哪兒找到阿少的?”
許文道:“秀春閣。”
藍振彪驚得坐倒在地,道:“怎麼可能?”
李宗慶陰笑道:“藍振彪,秀春閣可是你平海幫的地方,還敢說你沒綁架我弟弟?”
藍錕彪質問道:“老三,這到底怎麼回事?”
正說間,李祖耀率人押着藍顧彪進得廳內,他一臉沮喪,正想說帶人搜遍了九龍會館,沒找到弟弟,但見李三少站在父親身旁,隨即轉悲爲喜,驚道:“三弟,你回來了!”李三少嗯了一聲,衝他笑了笑。
藍顧彪和藍錕彪樣貌相似,略顯消瘦,他失聲喊道:“大哥,三弟……”聲音中滿含悲傷。
李三少道:“抓我的人不是他,是他!”右手指向了藍顧彪。
藍顧彪極力狡辯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一定認錯人了。”
李三少道:“爹,我記得他的聲音,不會錯的,另外兩個人稱他爲藍會長。”
李翰旭冷笑道:“敢問這上海灘還有第二個藍會長嗎?”
藍錕彪怒道:“老二,真的是你!”他雙眼大睜,臉色如石獅子般恐怖。
藍顧彪道:“大哥,我……”
不知何時,朱林永已站到了門口,冷笑道:“藍會長,龜田已經進了地獄,你還指望他來救你不成?”
藍顧彪怔住了,一臉驚恐,道:“我……我……這……”語無倫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