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滅門

美國領事道:“李三少雖然越獄,終究站在了法庭之上,可見他所言不無道理,警察局是否該考慮一下犯人的食宿問題,並加強改進。”餘人皆表示贊同。

法官道:“起訴無效,誰還有異議?”

庭中立時議論紛紛。鄭氏兄弟面面相覷,無計可施。田六喝道:“我抗議,我抗議!李三少打死了我兒子,爲甚麼要包庇他,你們一定串通好了,我一定要討回公道……”

法官道:“原告擾亂法庭秩序,予以驅逐的懲罰!”兩個法警架着大喊大叫的田六,出了法庭。

法官與各國領事暗中商討一陣,道:“現在本庭宣佈,李三少打死田風一事,罪名不成立,越獄一事事出有因,念其初犯,不予追究。判李三少無罪,當庭釋放!”鐺一聲,敲響了法槌。

庭中立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記者們手中的相機閃光燈砰砰直響,伴隨着咔嚓咔嚓的聲音。李三少奔向了杜玉萍,緊緊依偎其懷中。三少爺殺人公審案被列爲了“世界十大經典案例”之首,這是後話。

衆人離開後,鄭氏兄弟憤憤走向法官和各國領事,拍着堂桌道:“爲甚麼要背棄約定,幫助李翰旭?”

英國領事道:“鄭老闆,鄭局長,中國有句俗語叫‘黃土堆仰泰山之高,小溪流比大海之闊’,說的正是你們鄭家和李翰旭。”

俄國領事道:“我幫你們鄭家除掉了絆腳石上海市市長,給我的酬勞還不及李老闆給我的十分之一。”

法國領事道:“法院外有數千市民,我可不想被踩成肉泥。”

葡萄牙領事道:“你們鄭家頂多算地頭蛇,李翰旭纔是上海灘大佬,接受現實吧!”

各國領事各抒己見,頭頭是道,鄭氏兄弟氣得臉都綠了。

公審之後,李三少名聲大噪,佔據了上海灘各大報紙頭條,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甚至要蓋過其父李翰旭。人怕出名豬怕壯,李三少年幼無知,如何負得起那盛名,徒增危險罷了。爲了他的安全考慮,李翰旭對其進行了禁足,家是他唯一的活動場所。

秋雨纏綿,一連下了好幾天,李三少在家裡差點憋壞。待風停雨住,陽光漸開,趁着李翰旭和杜玉萍外出,李三少即拽了許文,載着他去了秀春閣。許文雖極不情願,卻是無可奈何,自嘆這位少爺難伺候。

藍顧彪死後,秀春閣算是徹底解放了,四大才女成了真正的老闆,自然不用工作,偶爾見客,彈琴、下棋、寫詩、作畫,只當是消遣娛樂,好不自在。當然,這一切皆拜李三少所賜,她們一直心存感激。每逢他來,都會盛情款待,事事順着他,待之如小弟弟。

李三少在秀春閣呆了大半日,玩得不亦樂乎,一如既往地忘記了時間。許文見天色將晚,恐回去被李翰旭訓斥,即進門去尋他。子君將他帶入了嫣紅房間,彼時李三少正陶醉於美妙的琴音中。

許文道:“三少爺,該回家了

,再晚點老爺定要大發雷霆!”

李三少方纔醒然,自嘆時間過得飛快,遂於四位才女道別。正要出門,但聽得一聲晴天霹靂,瞬間陰雲密佈,黑雲壓城,豆大的雨滴嘩嘩落下。二人剛出門,又折了回來。

青姝笑道:“走呀,又回來幹嘛?”

李三少嘿嘿一笑,道:“老天爺知道青姝姐姐捨不得我,纔要將我留下。”

青姝哼了一聲,道:“看把你美得,等雨停了,你不走我也要趕你走。”

二人一言一語,逗得餘人也樂了。

雷電交加,轟隆隆作響,雨越下越大。李三少與四位才女擠在窗戶邊,望着街上,雨水彙集,如大河涌動,四處奔走。忽然,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雨中,奔了過來,跌跌撞撞,不一會即摔倒了三五次。

青姝道:“這人真是的,下這大雨還上街,也不知道避避,吃多了撐的吧!”

那人越走越近,到得秀春閣樓下街道,一個趔趄,仰面翻倒在地。

李三少驚道:“是小娜記者!阿文,快去把她帶上來。”

許文下樓到得街上,揹着小娜回到房間,她早已昏迷,全身溼透,手臂還受了槍傷,諸人各自搭手,將她放在了牀上。周平取來了消毒包紮用品,許文即爲她夾出了手臂上的子彈,幷包紮好。

青姝道:“小鬼,你怎麼認識她?是不是瞧着人家姑娘漂亮,起了色心。”

李三少道:“哪有,她是上海晚報的記者,上回公審出得報紙,就是她撰的稿。”

紫魅哦了一聲,道:“我看過那文章,她文筆不錯!”

風停雨住,黑雲漸退,天空豁然開朗,時近傍晚,仍有些暗淡。不多時,牀上的小娜咳咳兩聲,醒了過來。她掙扎着要爬起來,嫣紅幫了一把。

李三少道:“小娜姐姐,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你怎麼會受傷?是不是鄭氏兄弟去你們報社……”

小娜痛哭起來,淚水盈盈,道:“三少爺,你家裡出事了,你爹……你爹他死了。”

李三少驚呼道:“怎麼可能?”竟已淚水瑩然,呼之欲出。

小娜又咳了兩聲,嫣紅道:“別急,慢慢說!”

小娜忍住了淚水,啜泣着,道:“社長讓我去找三少爺,借其名出一期有價值的報紙。待我到李府的時候,日本軍隊已將那裡團團包圍,槍聲交織成一片。驚慌之餘,我躲進了對面的巷子,無意中發現了身負重傷的李老爺。彼時一隊日本人衝了過來,子彈到處亂飛,他央求我將一個包裹帶給三少爺,並掩護我離開。”餘人皆想,她的手臂定是在逃跑之時,不幸打中的。

小娜忽道:“包裹,我帶來的包裹呢?”周平即取來桌子上的一個布囊,交給了她,她又給了李三少。

李三少打開了布囊,裡面是一幅畫卷,畫卷剛展開半尺,玉嬌驚道:“是《洛神賦圖》!”再展開兩米,餘人皆認了出來

嫣紅道:“傳言《洛神賦圖》被外國人盜走了,豈料竟是在李老爺手中。”

青姝道:“會不會是贗品?”

玉嬌細細瞧了一番,斬釘截鐵道:“不,是真的!”

小娜又道:“三少爺,你爹還說:‘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

李三少沉默了,忍不住淚水直流,哭了起來。大家瞭解他的悲傷,爲了能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不約而同出了屋,並將小娜扶到了青姝的房間。晚餐時,子君爲李三少端來了飯菜,才發現他早已不見蹤影。

夜色朦朧,一彎新月掛在柳梢,照亮了李府。此刻竟是一片廢墟,房屋盡皆被炸燬,半壁陡牆上子彈的痕跡清晰可見,院中的樹木只剩下幾段枯枝,輕風劃過,舞動着死亡的氣息。

李三少蹲在牆角,想起了往事,不禁淚水模糊了雙眼。忽然,一陣嘈雜聲,他順着牆壁走近門口,探頭望去,竟是一隊日本兵,約莫八、九個人。爲首一人道:“都精神點,龜田大佐說了,李三少一定會出現的,務必要將他生擒。”

李三少不禁暗想:“龜田?他不是死了麼?一定是重名。這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他。”豈料“殺了他”三個字竟喊出了聲,驚動了日本兵。

“誰?”日本兵齊舉槍指向了李三少所在的破屋。

四周皆是牆壁,只有一扇門可以出入,李三少面臨包圍之勢,心想等日本兵靠近,更難脫逃。遂使出飛奔絕技,迎面衝了過去,一拳打翻一人,趁勢而逃。日本兵慌忙開槍,“砰砰砰……”火花閃爍,子彈如雨滴般織成了一張大網,蓋向了李三少。他猝不及防,右肩中了一槍,隨後消失於夜色中。

李三少忍着右肩疼痛一路飛奔,到得秀春閣嫣紅房中,竟沒有一人。四下寂寧,沒有任何聲響,他猛地醒悟,驚道:“不好!”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他罩在了底下。屋內、屋外立時蹦出十多個大漢,將他擒住,摁在了地上。他本想使用那力大無窮的絕招,奈何右肩受傷,近身被纏繞,動作施展不開。

一人道:“傳言這小子逃得快,手勁大,也不過如此嘛!”衆大漢笑了起來。

又一人道:“全賴楊大哥智慧超人,想到了這招!”

正說間,一個身影自門外走進來。李三少側臉挨着地,使勁仰頭一看,竟是楊勇,登時大怒道:“楊勇,你……”一旁的大漢提起他就是一耳光,喝道:“大哥的名字豈是你能亂叫的!”

楊勇詭笑一聲,道:“混賬,不可魯莽,對三少爺要客氣點。”言語中滿含譏諷之意,惹得餘人一陣大笑。

兩大漢合力,綁住李三少,將他扔在了地上,餘人隨即散開,退到了周圍。楊勇翹着二郎腿,坐在了圓桌旁,點了一支菸,悠閒地抽着,一臉得意。

李三少道:“楊勇,殺害我家人的你是不是也有份?你把嫣紅姐姐她們抓哪兒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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