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擔憂鄭孝會耍手段,即跟了進去,道:“局長,李三少是重刑犯,讓他待在接待室不好吧!”
鄭孝稍加思忖,道:“快給三少爺找一間乾淨舒適的牢房,切不可慢待了他。”
楊勇反駁道:“他是重刑犯,怎麼能得到如此關照,警察局是屬於國家的,又不是他李翰旭家的……”字字說到了鄭孝心坎裡,令他甚爲滿意,打心底高興。
鄭孝假裝生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楊勇道:“應該把李三少和那些重刑犯關在一起纔對。”
鄭孝顯得很是無奈,似乎在說“三少爺,不關我的事啊!”,道:“行行行,人是你楊隊長抓來的,你看着辦!”
楊勇對李三少以重刑犯相稱,李三少本就很惱火,眼下竟要與那些真正的重刑犯關在一起,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進入牢中,但見四下無人,當即質問道:“你到底是哪一夥的,要這般虐待我!”
楊勇作勢噓了一聲,四下瞧了瞧,道:“三少爺,我這樣做是爲你的安全着想,如果將你單獨關在一間牢房,我擔心那鄭孝會對你不利。”其餘五人盡皆表示贊同。
李三少仍是不解,反駁道:“難道將我和那些亡命之徒關在一起就安全了?”
楊勇領着他向前走了十數米,到得最角落一間牢房前,道:“三少爺,你看他們哪兒像重刑犯?”
李三少向裡望去,不足三十平米的空間裡躺着、坐着十多個老人和病人,他們有的在熟睡,或者說是死了;有的在朝着半米寬的鐵窗張望,還不住嘆息……絲毫看不出一點歹像,更像是平頭老百姓。看着那些無辜的眼神,李三少心中是一陣說不出的酸楚。
楊勇道:“鄭氏兄弟爲禍上海灘,利用職務之便,將得罪他們的人一一關進來,並以重刑犯相待。”
楊勇一手下道:“三少爺,這裡算然髒亂,但是很安全,我們兄弟幾個輪流值班盯着,你不會有危險的。”
李三少信奉地點了點頭,隨即進入了牢房。裡面又冷又潮又暗,散發出陣陣惡臭。幾個犯人瞅着他,皆無奈地搖了搖頭,並不住叫罵鄭孝不是東西,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一個老人關切地將李三少喊到自己身邊坐下,其他人立刻圍了過來。
老人道:“孩子,你怎麼會被抓進來?”
李三少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殺人犯的身份,傻傻笑道:“犯了點小事,我明日就出去了。”
所有人大笑起來,就連睡着的犯人也笑醒了,弄得李三少很是鬱悶。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指着牆角的一堆死屍道:“進到此處的人都是這種結局,何談明日。”
李三少驚出了一身冷汗,忙問怎麼回事。
一書生模樣的長者道:“進到這裡的人,一定是招惹了鄭家人,或與之有關的人,反正你一進到這死牢,就如同進了地獄,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最後化成牆角那一堆白骨。”
老人嘴角微微顫動,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啜泣道:“孩子,我也是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被抓進來的,這一晃,已經過去六十年了。”咳咳兩聲,顯得很吃力。
李三少驚道:“六十年?你犯了甚麼罪要被關這麼久?”
老人道:“六十年前,大清尚在,鄭孝他爹是此地父母官,他爹的十三房姨太上街,我只瞥了一眼,便被抓了進來,我家裡人還不知道我是死是活。”
李三少驚呼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中年男人道:“十年前,我在鄭孝家門前吐了一口痰,就被抓進來了。”
“我摸了一下鄭仁的汽車,就被判了三年,三年又三年,現在已經九年了。”
“鄭孝他二舅老爺家的狗把我咬傷了,我就被抓進來了。”
……
衆人紛紛說着自己的悽慘經歷,每一個故事都離奇的緊,李三少就像聽評書一般,臨末道:“那你們每個人進來最少也有幾年了吧!”
中年人指着面壁哭泣的一個年輕人道:“也不是啊,這小子是今早被抓進來的,他好像是看見鄭仁的兒子給錦輝巷老闆的兒子下毒……”
李三少驚道:“如此說來,田風是被鄭澤下毒致死的,不是被我打死的!”
那人嗖一下轉過身來,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一臉震驚,道:“你……你是三少爺?”
李三少嗯了一聲,又道:“你當真看見田風被下了毒?”
少年道:“當然不會錯,我本是鄭家酒樓的夥計,今早鄭澤約了田風吃酒,暗中教我給他下毒。鄭澤明明說事後要給我漲工資的,卻把我抓進了監牢。”說罷痛哭起來。
中年人憤憤道:“助紂爲虐,你活該!”
李三少道:“田風和鄭澤都不是好人,死一個少一個,不算是壞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本來就黑漆漆的牢房,顯得更加黯淡。晚餐是窩窩頭和涼水,各人皆置於一側,愛吃不吃的樣子,似是沒有食慾。李三少邊啃窩窩頭,邊喝涼水,狼吞虎嚥,吃的津津有味。餘人看的出奇,皆暗道:“今天的窩窩頭不一樣麼?”不禁抓起來吃了一口,隨即扔掉了。
中年人不禁笑了起來,道:“你幾天沒吃飯了?”
李三少道:“餓了一天了,不吃飽怎麼逃跑,你們也快吃點,等下我帶你們一起逃走,這破地方,再呆一天我可受不了。”說罷又啃了起來。
有夢想總比沒有好,哪怕是幻想,也要當做希望。餘人先是一怔,隨即撿起窩窩頭,學着李三少的樣子啃了起來,就算是咽不下去,也在強嚥,實在下不去,就用涼水衝。
各人吃飽喝足,躺在一邊打着飽嗝,有的甚至吐了。
少年道:“三少爺,咱們甚麼時候走?”
李三少道:“還早,等守衛睡着了再說。”說罷摸着肚子,沉沉地睡去了。
月色漸漸升起,透過鐵窗照在了老人的臉上,六十年的牢獄之災已經使他足以準確掌握每一分每一秒。老人搖醒了
李三少,道:“三少爺,現在是午夜十二點,守衛們都已經睡了。”
李三少揉了揉眼睛,道:“是麼?”說罷伸了個懶腰,道:“把他們都叫醒,咱們這就出發。”十多人蹭一下湊上前來,一個比一個清醒。他笑道:“原來大家早就醒了!”
中年人道:“我們都沒睡。”
少年道:“三少爺,咱們究竟如何離開此地。”
李三少可不想別人偷學那力大無窮的絕技,道:“你們都把眼睛閉上。”餘人並未遲疑,盡皆照做。他起身走近牆壁,屏住呼吸,紅皮書上的畫面閃過腦海,呼地一拳打出,他“唉吆”一聲尖叫,抱着小手倒在了地上。
老人搖頭道:“你這傻孩子,這牢房堅固無比,銅牆鐵壁,怎麼可能被你一拳打破。”伸手抓起了李三少的小手,關節處還在涔涔冒着鮮血,急從衣服上撕了一塊布,爲他包紮。
餘人不免大失所望,皆道:“原來三少爺是個傻子,小人書看多了吧!”
大家的希望算是破滅了,皆靠在牆角,沉沉睡着了。李三少蹲在牆角,自懷中取出了紅皮書,藉着月光細細翻閱,“哎呀!動作錯了!”即振奮精神,站在牆壁前,用力揮出了一拳。“轟……”一聲巨響,驚醒了所有人。大家望着牆壁上的大洞,呆住了。
李三少道:“還不快走!”各人方纔醒悟,跟着他逃出了牢房。
出了警察局,諸人奮力奔跑,穿過兩條街,躲進了一條衚衕。確認沒有警察追來,才舒緩了一口氣。此時的他們,神情激動,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老人本想自己會老死獄中,中年男人還想過自殺,少年對以後更是迷茫……
中年男人把臉湊上去,道:“小鬼,來打我一下!”
少年遲疑了,道:“幹嗎?”
中年男人道:“我想確認一下,是不是在做夢。”
老人氣喘吁吁,摸着胸口,道:“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驚喜之餘,諸人皆向李三少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此刻,他便是大家心目中的真神!
少年道:“三少爺,天亮後警察局一定會追捕咱們的,現在怎麼辦?”
李三少將戴在脖子上的玉墜取下,道:“你們拿着這個去東方明珠,交給我二哥李祖耀,他會送你們安全離開上海灘。”
老人道:“孩子,那你呢?”
李三少正色道:“爲了我的家人,我不能一走了之,後天必須接受審判!”
中年人急了,道:“你幫助我們越獄,回去定然難辭其咎,罪加一等。”
李三少道:“此事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應付之策,快走吧!”
衆人滿含感激的目光,與李三少依依惜別,消失在了衚衕深處。
目送諸人離開後,李三少使出了紅皮書上的飛奔絕技,直奔他印象中見過的一家報社而去。先前一個多月,在許文的陪伴下,他已經熟悉了上海灘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巷弄,根本不愁迷路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