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佛殿,繞過擁堵的人羣,到得後院一間禪房。房間不大,清淨雅潔,牀頭擺着一張棋盤,黑白子陣型已成,是局殘棋。苦命爲李少天沏了一杯茶,二人隨即坐在了棋盤兩端。
Wшw ◆t tkan ◆℃O
李少天道:“這棋局黑白子勢均力敵,棋招險象環生,不知與大師對弈的是何人?”
苦命道:“是我師兄苦禪。”
李少天哦了一聲,道:“難怪能有這般高超的殘局,卻不知苦命大師是哪一方?”
苦命道:“貧僧早年失去雙親,此後貧困潦倒,過着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生活,投入空門後,師傅念我命苦,遂取法名苦命。棋如人生,人生如棋,施主是聰明人,該猜出我執的是黑子還是白子了吧!”
李少天道:“此棋局,白子如海中的掌舵人,退而求生,形成了鐵桶之勢,牢不可破。苦禪大師一心向佛,遵循佛家的傳統思想,揚善濟惡,必是白子無疑。黑子窮追不捨,攻勢如大海浪濤,迅猛無比。早年的困苦生活,在苦命大師心中留下了陰影,根深蒂固,即便久居佛門多年,仍嫉惡如仇,不喜歡被動,您是執黑子無疑。”
苦命不禁一愣,兩眼放光,道:“施主年紀輕輕,深諳佛法真諦,當真了得。”
李少天道:“大師過獎了,其實我和您一樣,有着慘痛的童年,身負家仇,倍受迷惘與未知的折磨,今日前來,就是想向天龍寺諸位高僧求解。”
苦命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李少天取出一疊錢,置於棋盤上,道:“些許香油錢,不成敬意,請大師笑納。大師方纔所言禪語,學生不大懂,還請賜教。”
苦命道:“身心不動,則不傷己,傷的卻是死去之人。人生在世,豈可爲一己之私,置父母兄弟大仇於不顧,叫他們的亡靈何以安息!”
李少天又取出一疊錢,置於棋盤上,道:“大師可否講得再明白些!”
苦命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唯有斬斷其根源,方可有終點。”
李少天再取出一疊錢,置於棋盤上,道:“大師,我現在心動不已,即便是報了仇,仍感覺不能平靜,卻是爲何?”
苦命道:“生命的終結有很多種,若死不瞑目,必遊蕩於西天途中,無去無歸,永世不得超生。”
李少天道:“大師智慧超羣,不愧爲一代高僧,在下欽佩之至!”
苦命愛財如命,爲了金錢,不惜扭曲佛理。李少天報仇心切,聽了他的歪理,茅塞頓開。二人惺惺相惜,甚覺投緣。李少天在天龍寺住了三日,期間二人品茶論道,談詩論文,大爲爽快。臨行前,苦命贈了他一株靈芝,相約以後常聚。
離開天龍寺,李少天抄近路往陳塘院而去,途經西湖巷西湖館時,但聽得裡面吵鬧
異常,不禁停下了腳步。他之前聽人說過,西湖館內常聚集一些奇人異士,皆有經天緯地之才。許多大戶商人,皆會到此尋找幫助,故而又得招賢館之名。他早就想見識見識,遂信步走了進去。
大廳內圍了好些人,李少天擠進去一瞧,五個大漢正對一個年輕人拳打腳踢,皆道:“敢到我們西湖館來吃白食,當真是活膩味了!”
李少天喝道:“住手!放了他,酒錢我替他付。”說罷將幾個大洋拍在了桌上。
五個大漢見好就收,道:“便宜你小子了。”說罷憤憤離開了。
餘人皆向李少天投來了讚許的目光,直言他是個好人。年輕人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忙起身向他道謝。 www¤ttκд n¤co
李少天就近而坐,邀年輕人坐在了對面,這纔看清了他的面容,相貌還算俊俏,戴副眼鏡,看着挺斯文的,道:“你年紀輕輕,爲什麼不找個事做,卻要跑出來吃白食?”
年輕人道:“我幹不了苦力,吃白食也是逼不得已。”
李少天微微一笑,道:“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是書生,果真不假,你好自爲之吧!”起身便要走。
年輕人攔住去路,道:“少爺,你是個好人,就讓我跟着你吧!”
李少天冷笑一聲,道:“我也是替人打工的,沒錢養活你。”
年輕人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不要工錢,也不要你養活我,我只想報答你!”
李少天躊躇了一陣,遂應允了。二人一道出了西湖館,直奔陳塘院而去。
到得陳塘院酒樓門口,年輕人愣了愣,驚道:“少爺,您是這的……”
李少天道:“我在這做跑堂。”
但聽得李少天回來,許文帶人忙出來迎接。
許文道:“天哥,這一路上安好?找到解藥沒?”
年輕人愣住了,他到這裡吃過白食,也被狠揍了一通,認識老闆許文。不禁暗想,許文稱這人爲天哥,試問老闆怎麼會如此稱呼一個跑堂的,莫非此人的名字叫做天哥?還是我聽錯了?
李少天道:“阿文,我去見嫣紅,給這小子安排個活幹。”
飛飛驚道:“這不是上次吃白食那小子嗎?”
年輕人面露難色,道:“學生茅鴻宣,往後還望各位大哥多多關照!”
李少天心想這茅鴻宣定是免費吃遍了杭州城所有酒樓飯店,也算個另類人才,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隨即去了後院。
李少天走進小園,聽得嫣紅房間內歡聲笑語不斷,隨即消失了,心想定是有人報告給她們。到得門口,他徑直走了進去。幾人皆像看到救星一樣,異常興奮。
玉嬌道:“李大哥,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姐姐恐怕不行了。”
青姝斥道:“胡說什麼你!”
唯有牀上的嫣紅,依舊是那副病態,許是沒來得及化
妝,臉色紅潤了許多,嘴角還殘留些麪包渣,她掙扎道:“李大哥,你回來了!”
李少天扶住她,道:“嫣紅,你別動,我已經找到了解藥,你馬上就能好的。”
嫣紅一臉感激,留下了激動的淚水,道:“謝謝你,李大哥。”
李少天不禁暗想,都裝病一個禮拜了,還是這麼投入,美人心計,實屬難得。隨即將苦命贈送的靈芝交給了子君,讓她去熬藥。
玉嬌道:“靈芝有解毒之效嗎?怎麼沒聽說過?”
紫魅道:“閉嘴,你不想姐姐好了是吧?”
玉嬌道:“當然不是啊,姐姐快點好起來,再待這小屋裡,還不得憋壞!”
李少天道:“這靈芝採自西天佛祖腳下淨土,可治百毒,嫣紅一定會痊癒的。”
青姝將信將疑,瞥了一眼,道:“如此說來,可真辛苦你了!”
李少天淡然一笑,不以爲然,道:“我答應過三少爺,一定不會讓你們受到絲毫損傷,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何言辛苦二字。”不禁心想:“你們每日憋在這小屋裡,是真辛苦!”
嫣紅道:“李大哥,我還想勞煩你一件事。今日起,這陳塘院的掌櫃就由你來擔任吧!”
李少天心中欣然接受,卻未顯露出來,一臉驚恐,道:“嫣紅,此事你別說了,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青姝道:“你先別吵,聽姐姐說。”
嫣紅道:“我們經營陳塘院一年多,略有小成不假,若要達到與鄭家和日本人對抗的實力,只怕是無望了。我早看出來了,李大哥你絕非一般人,定可幫助我們提升實力,好早日前往上海灘,替李家報仇。”
李少天道:“要弄到錢還不容易,把《洛神賦圖》賣了不就完了,相信應該值不少錢,我還有三十萬,可以借給你們。”
嫣紅道:“不行,絕對不行,《洛神賦圖》是李老爺拿性命換來的,我們一定要保護好它。”其餘三人附和稱是。
李少天不禁汗然,一臉羞愧,心想自己堂堂男兒之身,竟不如幾個弱女子。只得應允做了掌櫃,再見機行事。
陳塘院雖生意火爆,終究是個酒樓,鄭家幾代人的家業,如何能短時間內超越,財力都比不了,黑惡勢力更是萬萬不及,報仇只是天方夜譚。李少天明白嫣紅的心意,爲了不負所托,他決定爲她們賺錢,最好是一夜暴富。
想了許久,終究沒什麼好主意,無奈之下,只得借酒消愁。一個人坐在酒樓的窗戶邊,喝起了悶酒。子君已將嫣紅的旨意傳達給了許文等人,他們紛紛跑來,向李少天道賀,見他喝着悶酒,大爲不解。
許文道:“天哥,嫣紅姑娘讓您做了這陳塘院的掌櫃,那就對了,兄弟們往後跟着你,一定好好幹。”餘人附和稱是。
李少天沒好氣道:“少他娘廢話,都去幹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