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佟雅萱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奈何對於土生土長的大梁人來說,她提及的這些言論過於新穎,再兼之朱家這一代的掌權人年紀漸長,雖已慢慢將手裡的權利交給自己的兒子朱有財,但在面對這種極易“一朝飛天”或者“一朝跌落地獄永不得翻身”的合作還是要萬分小心謹慎,時不時就打着各種稀奇古怪的藉口邀請佟雅萱到朱府一敘,以至於原本只打算在這個小縣城裡停留三五日的佟雅萱,這一耽擱就過去了半月之久。
這是一個離盛京最近,也最繁華的縣城,再加上佟雅萱手裡傳信鴿子的幫忙,故,即使她本人不在盛京,但對於盛京當地的消息,尤其是和她自己有關的,那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唯一令她不解的就是白冬瑤明明已經猜測到她的穿越女身份,卻一直按兵不動,這也太不符合白冬瑤那恨不能將別人拖下水,從而踩在別人肩膀上面爬出泥淖的寒涼陰狠的心性了!
尤其這白冬瑤竟然應承了以如夫人的身份嫁入齊王府這件事情,只令佟雅萱百思不得其解,遂喚來文嬤嬤,問道:“文嬤嬤,你說那白冬瑤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文嬤嬤思忖了下,不是很確定地回答道:“郡主,會不會和半個月後的百花宴有關?”
“不可能吧?!”佟雅萱想也不想地答道,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臉上也流露出一抹思索,右手手指微曲,輕叩桌面,在這短短時間裡,腦子裡竄過無數紛亂複雜的念頭。
末了,她長嘆了口氣,道:“白冬瑤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都答應了要以如夫人的名份嫁給齊王,竟然還想着在百花宴上一舉成名,難不成她還以爲只要她一舉斬獲百花宴魁首,就能讓曾祖母如了她的意,不讓她嫁入齊王府?!”
文嬤嬤倒是見多了這類到了黃河依然不死心,想要再奮力一搏的事件,故,她只是搖了搖頭,道:“郡主,這人哪,總是得隴望蜀。”
佟雅萱點點頭,突然想起前世白冬瑤爲了成爲齊王妃伏小做低整八年,直到最後才跑到她面前炫耀,並且還特意引來天雷劈死她這件事情,就不由得面容爲之一黑,那才舒展開的眉頭再次緊蹙,道:“文嬤嬤,明天派人送東西到盛京的時候,別忘了給白冬瑤也帶上一份,就說念在我倆姐妹一場的情份上,如今聽得她千挑萬選,終於選中了一個心儀的夫君,並且已經開始了備嫁這件事情,所以準備了一些小禮物給她以作添妝。”
“小禮物”三個字,佟雅萱說得特別慢,而文嬤嬤只是思忖了下,立刻就明白了佟雅萱打算藉着送禮物的機會再對白冬瑤行那警告敲打之計,遂毫不猶豫地應下。
“至於其它的禮物,除了外婆、舅舅和舅媽他們的,我還另外備下了要送到國公府的,還有一份幫我送給太子表哥,最後一份則送給齊王。”說到這兒時,佟雅萱嘴角微勾,道:“就說我出門在外,無法參加他和白小姐兩人的婚宴,遂送上禮物,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文嬤嬤再次應下,心裡也打起腹稿來,畢竟,這是佟雅萱第一次送禮物給白冬瑤和杜偉澤,若不好生組織一下語言,那不就打了水漂呢?!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
文嬤嬤臉色爲之一變,小步跑到佟雅萱面前,雙腳略寬於肩膀,雙眼瞪到最大,渾身的肌肉也繃得緊緊的,猶如一隻保護小雞的母雞般,就怕待會破門而入的賊人驚嚇到佟雅萱這隻嬌弱的小雞。
當然,實際上,這只是文嬤嬤自己的錯覺。這一路上,佟雅萱面臨的暗殺、毒殺次數已多不勝數,心情也由最初的緊張中混合着一絲不可名說的激動,到目前的平靜無波。
就如此刻,她仿若未察覺到一室衆人的驚懼似的,懶洋洋地倚在椅子裡,甚至還以袖掩面,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還取出繡帕拭去眼角的淚水,擺了擺手,緩慢地說道:“文嬤嬤,別擔心,他們闖不進來的。”
文嬤嬤應了聲,身體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佟雅萱暗歎了口氣,扳着手指計算了一下,然後端起茶杯抿了口水,心裡也在做着倒計時。
三,二,一……
果然,下一刻,那扇半敞開的大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
一個約摸三十出頭,有着一張國字臉,濃黑眉毛,眉眼之間滿是銳利之色的男子行了進來,朝佟雅萱行了一個禮:“卑職見過郡主。”
佟雅萱雙手虛扶,問道:“林隊長,此次情況如何?”
林隊長正是此次奉命保護佟雅萱的皇室暗衛隊長,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接到保護佟雅萱的命令時,雖心有不憤和不滿,但礙於發佈命令之人的吩咐,即使覺得佟雅萱這個在盛京有着囂張跋扈、任性妄爲、不學無核的“草包”郡主,讓他這樣的暗衛親自出面保護也太過大材小用。不過,在離開盛京時,他腦子裡的這些念頭就開始動搖起來。
及至到了佟雅萱停留在這個小縣城的近半個月時間裡,見過了一沷又一沷的無所不用其極的暗殺者後,他更是將這個念頭拋棄到了九霄雲外之去。
雖然到目前爲止,他都不明白佟雅萱這麼一個嬌弱的女子究竟做了什麼事,纔會惹來對方毫無顧及地派來一批批的殺手……
“回郡主的話,此次對方共派來五人,其中三人爲X省通緝的江洋大盜,兩人爲青雲樓的暗殺者。”
對於每次前來刺殺她的人中都有江洋大盜這件事情,佟雅萱已由最初驚訝到現在的麻木了,唯一令她疑惑不解的卻是那“暗殺者”。
“郡主,‘暗殺者’只是卑職等人奪他們的稱呼,實際上,他們有一個很普通的說法……”說到這兒時,林隊長特意頓了頓,極爲緩慢地補充道:“江湖上,通常也稱‘暗殺者’爲殺手。這次的暗殺者是青雲樓丁字類殺手。”
“青雲樓?”佟雅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驚駭,竭力裝出一幅世家貴女對此事不清楚的迷惑模樣,一臉好奇地問道:“這個青雲樓就是書上所說的只需要付出一定的銀兩,就能找出相應等級的殺手來完成任務的地方吧?”
林護衛微垂的眼眸裡迅速掠過一抹驚訝,在佟雅萱察覺到之前又迅速地消失:“是的。”
“那可就奇怪了……”佟雅萱嘴角微翹,仿若漫不經心地說道:“雖然我這個人向來心直口快,但熟悉我的人都知曉我這個人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本性並不壞,雖沒有多少個朋友知己,但也不會憑白無敵地就多出一個這般狠毒的仇人。”
“而且,我們一家人是喬裝打扮悄悄離京的,這人又怎麼會這麼清楚我們的路線,每每都趕在我們前面,挑最適合埋伏的地方佈下陷阱……”
說到這兒時,佟雅萱也是一臉的苦惱,末了,她擺了擺手,道:“罷了,與其在這兒做些無用的猜測,倒不如相信老人家常說的那句‘船到橋頭自然直’。”
一直垂眸,靜默不語的林護衛聽得此言,眼眸裡迅速掠過一抹異色,嘴脣蠕動了下,道:“郡主,卑職剛纔審問了那幾個人,得到進了一些不太確定的消息。”
以眼角餘光留意着林護衛的佟雅萱,嘴角微勾,長睫遮擋住眼底的複雜,順着林護衛的話題問道:“什麼消息?”
“這次前來刺殺郡主的強盜裡有一個比較精明的,他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留了個心眼,所以……”林護衛緩慢地將審問到的結果講述出來,同時悄悄地觀察着佟雅萱的反應,待到他察覺到佟雅萱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仿若他說的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似的時,心裡不由得爲之一秉,腦子裡突然就浮現出臨出發前皇帝特意喚了他去後說的那幾句話。
佟雅萱淡淡地瞥了眼林護衛,然後端起茶杯抿了口水,藉着嫋嫋的茶煙遮擋住眼底的那抹精光。
事實上,早在林護衛奉命前來保護她時,即使林護衛一臉的恭敬,但,隱藏於林護衛內心深處的惱怒不屑等情緒,依然被她不知何時就訓練出來的敏銳的第六感探查到了。
對於這件事情,佟雅萱只是暗歎了幾聲,就將它們摒棄到一旁,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只因她知曉,既然皇帝能將林護衛派來,那就說明這人能力不凡,即使心裡對這個“保護”的任務有着再多的不滿,但也不會做出那種“出工不出力”之事。
故,待到林護衛將審問出來的所有消息,以及他自己對此件事情的一些猜測都說出來了後,佟雅萱才輕點頭,道:“林護衛,你可能聯絡到青雲樓的主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