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9
洛雲樓。
蘇流走進酒樓，便有個小廝迎了上來，躬身微笑道：“蘇公子，我家少爺已經在樓上了，小的帶你上去。”
蘇流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個小廝是上次在衍金閣裡招待他的小廝。他隨着小廝上了二樓的包廂，一走進去便看見了蘇卿坐在窗邊，耷拉個腦袋。
蘇流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的兒子，道：“怎麼一個人跑到盛京來了？”
蘇卿無聊地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戳啊戳啊戳，說道：“那天我在屋裡正睡着呢，一醒來就發現孃親已經出發離開了，若織姨娘以爲我在車上。”
“好像你的回答和我的問題沒對上號啊。”蘇流低笑。
蘇卿把筷子往桌子上用力地一放，瞪着蘇流，說道：“你你你你！就知道霸佔着我孃親！都已經一個多月了！就算把尹家祖宗十八代都拜一遍都已經拜完了！怎麼我孃親還停留在盛京啊！要追孃親就不可以回雲州慢慢追嗎？！”
蘇流苦惱地撓了撓頭，道：“我也想快一點，可是你也知道你孃親那個人了，那麼固執，何況我兒子也不幫我，我想快也快不了啊。”
“我哪沒有幫你啊！”蘇卿眼睛都瞪圓了，“騰”地站了起來，道，“我故意在屋子裡睡過了頭，就是爲了給你們兩個製造獨處的機會！近水樓臺先得月，先得月啊！”
蘇流嘴角未勾，道：“可是現在沒得到月，該如何是好？”
“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得罪了我娘子！”蘇卿坐下，抱着胳膊說道，“我不能背叛孃親！要是被孃親知道了我暗中幫着你，我就完蛋了！”
“那你就慢慢等着吧，照你娘對我這不冷不熱的性子，估摸着還早着呢，不過就這樣耗着也不錯。”蘇流咧嘴，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我先派人送你回雲州，你也是，居然一個人就這麼跑過來了，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可如何是好啊？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蘇卿氣得咬牙切齒，怒道：“蘇流，你無恥！”
“誒。”蘇流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於私，我是你親爹，你不能直呼我的名字，而要喊我‘爹’。於公，我是東臨國的戰洛王，你是俟溢國的皇子，更不能直呼我的名字了，應稱我‘戰洛王’，明白了嗎？”
“啪——”蘇卿手中的筷子斷了。
蘇流仰頭哈哈大笑。
蘇卿站了起來，哼道：“成，那你就這麼耗着吧。我現在就去府上，帶孃親一起回雲州。反正雲州想娶我孃親的人多了去了，到時候再讓舅舅封一個公主的頭銜，哪裡還怕我孃親嫁不出去啊。我也不愁沒個爹了。”
蘇流一挑眉，道：“蘇卿，這話可不能亂說。”
“反正你再不讓我娘跟我回雲州，我就這麼做！你能咬我不成？”蘇卿好笑地看着他，“我的親爹啊，其實我還是很好說話的。”
“說吧，你要什麼？”蘇流瞪着他。
“以前聽孃親說過，你手底下有個人稱‘活諸葛’的傢伙，叫什麼琴鈺，對吧？”蘇卿賊賊地笑了笑。“去年孃親就把很多事情交給我了，我忙不過來，所以想讓‘活諸葛’來幫幫我。就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爹會滿足我的吧？”
“你拿你娘威脅我，我能不同意嗎？”蘇流瞪着他，“等你娘回到我身邊後，我就把琴鈺撥給你，別說琴鈺了，就是我手底下的幾個，你通通都可以拿去。”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要打戰，要那麼多武將幹什麼啊。”蘇卿擺了擺手，“另外，我看你上去抵在衍金閣的那塊玉佩不錯。好歹你也是個王爺，就再拿個十來塊給我吧。就當是你這個爹給我的見面禮咯。”
“十來塊？”蘇流咆哮了，“那是玄玉啊！玄玉啊！整片大陸出了土的玄玉也就兩塊，一塊在皇上手裡，一塊在我手裡！還全打成了玉簫送給你娘！”
“哦……”蘇卿點了點頭，“那就二十塊藍田玉吧。這你總有吧？”
“沒有！”蘇流別扭地轉個頭去，不由地鬱悶了！坐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他兒子嗎？！真的是他的親兒子嗎！爲什麼他兒子特別像個土匪？！
蘇卿嘆了口氣，道：“爹爹太沒誠意了，算了算了，我還是和別人去談談吧。”
眼看蘇卿已經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又慢慢悠悠地朝門外走去，蘇流終於忍不住地咆哮了，“臭小子，給你老子我死回來！”
蘇卿站在門口，微笑地看着他，問道：“爹爹同意了？”
“行行行！”蘇流鬱悶地說道，“我手頭上沒有那麼多藍田玉，等我和你娘複合之日，我就讓琴鈺帶着藍田玉去找你。”
“我相信你。”蘇卿走到他的身邊，踩着椅子，夠着他的耳朵低語。
剛剛把計劃說完，就聽見一陣敲門聲，蘇卿跳下椅子去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陌生的黑衣男子，他低頭說道：“戰王爺，我家主子請你帶着蘇公子回戰王府。”
“你家主子？”蘇流皺眉，“誰？”
“俟溢國雲州暖香居的大掌櫃尹非素姑娘。”黑衣男子看了看垂首不語的蘇卿，說道，“蘇少爺應該是認識我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蘇卿黑着臉問。
“主子還說了，讓少爺一炷香之內趕回王府。” 黑衣男子擡頭看了看蘇流，說道，“對了，主子讓我告訴少爺，在盛京，不是沒有她的眼線。”
蘇卿：“……”
蘇流：“……”
戰王府。
蘇卿舉着把長尺跪在院子裡，我看着他滿意地說道：“你小子，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用你非沫姨娘的話來說，就是欠揍。上回，你乘我犯病的時候，把我的消息捅給了蘇流，害得我不能回扉居住。這回呢？你又幹了什麼？”
蘇卿扁嘴，可憐兮兮地看着我，說：“孃親，你把卿兒丟在雲州不管，卿兒想你才千里迢迢從雲州趕來，我餓，就想讓他來付錢……
”
剛剛走進院子的蘇流聽到了這話，忍不住挑了挑眉。
“少來這招！”我手中的藤條一晃，差點抽到他的身上，嚇得他身子抖了抖，我怒道：“還好意思提這事！你從雲州跑來，有沒有和非若織說？！”
“沒有……”他縮了縮脖子，見我瞪他立刻說道，“我和舅舅說了！舅舅也同意了！還是他派人護送我雲州的！真的！”
“那好，你在酒樓和蘇流說了什麼？”我把藤條放一邊，問道。
“這個……那個……”蘇卿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我坐着都聽見他腦袋裡的算盤打的啪啪響了，“這個……是我和老爹的秘密……”
“啪——”我拍桌而起，“秘密？！你和他能有什麼秘密？”
蘇卿抱着腦袋，嗚嗚地喊道：“老爹，你還不來救我！在一旁袖手旁觀！一會兒我全抖出來看你怎麼辦！嗚嗚嗚……”
我氣的渾身都在發抖，正準備一鞭子抽過去，蘇流及時過來攔住了我，笑道：“好了好了，和小孩子置什麼氣啊。他還小，不懂事。”
“他還不懂事？全天下的小孩要都跟他這樣，大人還要不要活了！”我瞪着蘇流，“這小子，比你還精明呢！”
蘇流在心裡狂點頭。必須的啊，就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就被這小子擺了一道！二十塊藍和田和琴鈺的賣身契全抖摟出去了。
“罷了，畢竟是孩子。”蘇流將我拉到一邊，“你放心，他什麼都沒和我說。就是和我訴苦來着。算算，你離開雲州也已經一個多月了，孩子想你了啊。”
蘇流將蘇卿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不能怪你娘生氣，雖有人護送，但還是很危險。你娘這是擔心你。去，和你娘道歉去。”
蘇卿揉了揉膝蓋，走到我的身邊，拉了拉我的衣服，道：“孃親，卿兒知錯了。”
我正打算說話，爾遐從院子外面匆匆跑了進來，跪倒在地，低聲說道：“王爺，王妃，尹老夫人去了。”
華嫣然躺在貴妃榻上，身上還是白日那身衣團錦簇的衣裳，髮髻上帶着一個已經脫色的步搖，我認得那個步搖，那是她成親那天，先皇御賜的，爹爹親手給她戴上的。
她的嘴角還含着笑，安詳地睡着。
我想握着她的手，發現她的手裡還拽着什麼東西，用力地扳開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掌心裡靜靜地躺着個小孩子帶着的銀鐲。
那應該是絮兒小時候戴過的銀鐲吧。
窗外的月光靜靜地撒在華嫣然的身上，她睡得很安詳，似乎死亡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而是一種解脫。
她終於，可以見到她此生最愛的男人和她最寶貝的女兒了。
華嫣然今年不過三十九歲，就已經滿頭銀髮，她過得很辛苦。現在總算一切都結束了。下輩子，下輩子，她一定可以遇見一個真心對她好的男人。
我咬緊嘴脣，伏在她的手邊嗚咽地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