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答應說回府,片刻都沒耽誤,撥轉了馬頭,便帶了少許人,連同鳳凰的馬車轉道進入了一條僻靜的小道。如今帝都城內的所有主幹道都擠滿了人,若要回去,只能取道小徑。
小徑路不怎麼平整,馬車行在上面略顯顛簸,但比之那惱人的歡呼聲,鳳凰覺得這顛簸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皇北天卻很不放心的特地驅馬過來,在馬車外頭擔心的朝鳳凰問道,“凰兒,這裡不甚平整,可能會有些顛,可要讓馬車再行慢些?”
鳳凰隔窗不冷不淡的道了一句,“無妨。”
皇北天聞言這纔不再多說。
如此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外頭纔再次傳來聲響,“王爺,到了。”是最前方領路的將官。
皇北天應了一聲,翻身下馬,行至鳳凰所坐的馬車前,揭開門簾,朝鳳凰溫柔笑道,“凰兒,我們到家了。”
鳳凰本能的開口刺了一句,“那於你是家,於我不過是個囚籠罷了。”
說罷見皇北天臉色一黯,心中又不由有些後悔。她雖惱恨皇北天,但今天這個日子實在沒必要掃他的興,畢竟對於皇北天而言,如今華邵的這個王府纔是他真正的家,他蟄伏景慕幾近一年,如今終於回家,自己又何必掃他的興?只是話說出口也無法再收回,鳳凰只能強硬撐着一張冷臉。
皇北天臉上黯淡了一下,隨即便恢復正常,仿若沒聽見鳳凰的話一般,依舊朝鳳凰溫柔笑道,“去年過年的時候我便要帶你回來,可惜你不願意,如今可算是來了,相信我,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
他說着便朝鳳凰伸出了手。
鳳凰因着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愧疚,這次便也沒有再反抗,順從的將手放在了皇北天手心。皇北天不料她爲何突然這般好說話,眸中不由閃過一抹詫異,但他不傻,自然不會去問鳳凰爲何突然轉變了態度,只笑容滿面的攙扶着鳳凰下了馬車。一直大氣也不敢喘的青玉輕手輕腳的跟在了兩人身後。
皇北天在華邵的地位非同一般,其所居住的府邸自然也是氣勢非凡。鳳凰一下馬車,便看見不遠處一左一右蹲了兩隻栩栩如生、威武雄壯的白玉麒麟,迎着石階而上,是五間硃紅漆大門,上有橫七豎九的金色門釘,是親王的最高規制。門前左右分列垂首躬立了幾十個華冠麗服的侍從,從門前直排列至石階下,正門上方是一黑底金漆的橫匾,匾上大書“戰王府”三個大字。
鳳凰不由多瞧了那匾額幾眼,古往今來,但凡皇子出府另主,基本便是與皇位無緣了,因而大都會冊封爲王爺,可據她所知,華邵皇膝下幾個兒子加起來都頂不上一個皇北天,這冊封爲王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而且就算是封王,可這王的稱號也不是隨便亂起的,如今一個“戰”字,估計也算是前無古人了,也不知這華邵皇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許是一早得知皇北天歸來,王府的五間大門齊開,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一直在門口盼顧,見着皇北天,趕忙上前請安道,“王爺,您回來了!”
皇北天朝那中年男子微一頷首,並未言語,牽着鳳凰便朝王府內走去。鳳凰下車後便要抽手,皇北天卻以一種既不會傷着鳳凰,又使鳳凰無法掙脫的力道牢牢握着,鳳凰不想在這大門口的鬧得太難看,只能由着他去了,臉色卻十分的難看。
那管家跟在皇北天鳳凰兩人身後,一直不動聲色的偷眼覷着鳳凰,這些日子雖一直有傳聞說自家王爺帶回了一個神秘女子,可卻無人知道這女子的身份。當日皇北天隱姓埋名蟄伏景慕,華邵國內並不甚清楚其中的具體情況。儘管最後拿下景慕是極大的功績,但若爲此不折手段的求取景慕那個臭名滿天下的三公主,就算是一世英名的皇北天只怕也會招人詬病,因而此事一直只有關鍵的幾個人知道。
管家對當日之事自然也不知道,但他能成爲皇北天王府的管家,其眼力自然非同一般,只一眼,他便認出了鳳凰身上的衣裳乃宮中尚衣局所制,這讓管家立時明白,自家王爺對這個女子看來是極爲的寵愛的。這般一想,便不敢再看,臉上的表情也越發的恭順起來。
皇北天牽着鳳凰走進戰王府,邊含笑對鳳凰介紹道,“這座府邸是父皇特地爲我所造,整間府邸乃三路五進院落……”
皇北天說的隨意,鳳凰粗粗一掃,卻已看出這府邸乃是上等風水佈局,五路五進這在風水裡是三元五行的概念,三元代表天、地、人,五行代表金、木、水、火、土。不過一座王爺府邸,其格局設置竟如此巧妙,可見華邵皇對皇北天的心思。
“……府裡的人不算多,平日裡你若有什麼想吃的、想頑的儘可吩咐管家,若是待的悶了,也可四處逛逛,這所府邸雖與皇宮相去甚遠,但有幾處還算有些看頭,改日我空下來便帶你去逛逛,”皇北天牽着鳳凰自正門進,繞過影壁,一路朝內走去,內裡着實是大,直走了半天鳳凰才見着一個比較明顯的建築,垂花門,那內裡應該便是戰王府的內宅了。
果然,兩人不過剛走進垂花門,一股濃郁的脂粉味便迎面撲來,伴隨着的是嬌聲連連的請安聲,“王爺,您回來了!”
皇北天臉上的笑容一頓,牽着鳳凰的手下意識緊了緊,鳳凰卻看着面前的奼紫嫣紅挑脣笑了起來,斜眼看向皇北天,似笑非笑的恭喜道,“王爺可真是好福氣啊。”
可不是好福氣麼?眼前朝皇北天福身請安的女人林林總總估計有十來個,燕瘦環肥,各有風情,鳳凰估摸着以自己的容貌丟在裡頭估計連中等姿色都算不上。
剛剛兩人相攜進來,衆人的視線都落在皇北天身上,如今鳳凰當先開了口,衆人的視線便盡數轉移到了鳳凰身上。一個着紫色華服,滿頭珠翠的女人瞧了鳳凰一眼後,扭頭對皇北天嬌聲笑道,“王爺,不知這位妹妹是?”
皇北天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倒不是不能回答那個女人的話,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能讓鳳凰少生氣一些。心中卻是暗怪管家不會辦事,怎麼讓凰兒剛進門就與這羣女人頂頭撞上了!管家若是知道他這想法只怕要大呼冤枉,畢竟這些女人都是府中的主子,他權利再大也只是個奴才,如何能管到這些女主子身上?
鳳凰卻不待皇北天細細尋思完美答案,猛一抽手將自己的手從皇北天手中抽手,掏出手帕邊擦了擦手,邊淡淡朝剛剛開口那女人笑道,“夫人一瞧就是身份尊貴之人,鳳凰可不敢當夫人這一聲妹妹。”
那女人只當鳳凰在奉承她,臉上的笑容越發明豔了起來,以帕掩脣嬌笑道,“瞧妹妹這話說的,你我如今既共同服侍王爺,這尊貴不尊貴的還不都是王爺給的臉面?只是姐姐我比妹妹先進府幾日,這便才腆臉自稱一聲姐姐,妹妹可千萬別怪姐姐我厚顏。”
話雖是對鳳凰說的,眼睛卻始終望着皇北天,她本就生的極美,尤其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流轉間更有敘不盡的脈脈風情。
皇北天卻是看也不看她,只兩眼直直望着鳳凰以錦帕擦手的動作,神容莫測。
他本就是殺伐決斷,南征北戰之人,這一沉默讓當場的氣氛立時便壓抑了起來。就連剛剛那笑的明媚的女子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僵了僵。
鳳凰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淡淡,哪怕皇北天一直盯着她的手,都未曾使她面上的表情有過一絲的改變,聽聞那女人的話,鳳凰只不冷不淡的輕哂了一聲,卻是沒有在說話。只是也不知她這笑是在笑那女人的話,還是在笑其他什麼。
那女人聞聲臉上一閃即逝一抹怒氣,隨即又是笑靨如花,卻是不再理會鳳凰,而是朝皇北天嬌聲道,“王爺,妹妹這一直擦手可是抓了什麼髒東西?”說罷,她又仿若纔想起什麼似得,忙捂住嘴,作驚恐狀,“瞧妾身這張口沒遮攔的嘴,妹妹剛剛不是……”
卻還未說完便被皇北天冷冷打斷道,“既知道自己口沒遮攔,就少開些口。”
那女人聞言嬌美的臉頓時青紫了一下,但也不敢違逆皇北天,福身一禮應了聲喏後便不再開口。
鳳凰隨手將那錦帕丟給跟在她身後的青玉,表情十分不耐的對皇北天道,“我住哪兒?我累了。”
這不客氣的口氣引得衆人臉上又是一陣驚訝。
一旁的管家瞧了一眼皇北天后,朝鳳凰笑道,“這位……這邊請。”因不知該怎麼稱呼鳳凰,言語不由打了個結,但面上的笑容卻是變也未變。
可那管家剛說完,便被皇北天阻止。
“帶凰兒去西苑。”皇北天如是道。
管家眸光閃了閃,卻並未多說,只應了聲喏便領着鳳凰朝西苑而去。
“王爺,西苑那可是……”只是管家不開口,不代表別人不開口,之前開口的那個女人聞言就再次驚呼了起來。
只可惜還未說完,皇北天便冷冷睨了她一眼,道,“李側妃這是在質疑本王的決定麼?”
那女人面上立時一僵,到底沒敢反駁,只能不甘不願的笑道,“妾身不敢。”
皇北天淡淡瞟了她一眼,擡腳便朝被管家領着往西苑去的鳳凰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