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沫晨聽聞老人的一番話,心下忌憚。臉上卻是強裝笑容,疑惑不解地問道:“爺爺,我以前,從未聽說過什麼幽冥異閣。你之前說,除了妖君和天帝,再也沒有其他人能夠進來。爺爺是說笑了吧,若是如此,我怎麼能夠進來的?”
說話間,老者手中的竹條已經全部編織完畢,一隻青翠的竹籃展現在眼前。
“因爲啊,天機不可泄露。”老人的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折轉回去,“孩子,這隻籃子怎麼樣?”
他將竹籃塞到許沫晨面前,帶幾分孩子氣地問道。
許沫晨伸手接過竹籃,上下打量,點頭稱讚:“精緻乖巧,做工精細,巧奪天工。爺爺好手藝!”
老人卻是擺手,笑道:“這手藝都已經退步了,不行了,老了,早不如從前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準備回屋。
許沫晨眼睜睜看着他,手裡拿着竹籃,不知所措。片刻,亦起身要跟上前去。
“你走吧,回去吧,孩子。記住,日後千萬別踏入幽冥界。”老人顫顫巍巍地向茅草屋走去,留給她一個蒼老的背影。
許沫晨有些不解地看看手裡的竹籃,又擡眼望向那孤寂的背影,站在那裡。聽到嘎吱一聲響,門開後,老人緩步進屋。兩腳邁入,也不轉身,先關上了房門。
久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整個院子裡,唯獨幾片落葉飄來,隨意搖晃。一汪池水,清澈見底,游魚嬉戲,歡樂不已。
許沫晨心中隱隱有一絲失落,說不上來爲何。揣着手中的竹籃,一步一步朝院子外的小路走去。腦子裡反覆思量着之前與老人的一番對話,尤其是後面幾句。
爲何,他要叫我以後再也不要踏入幽冥界?
許沫晨心事重重,雖然走得極慢,卻終究是到了院門。凝聚意念,構想着自己房屋的模樣。擡起前腳,忍不住回頭望了身後的院子一眼。
茅草屋的房門,依舊緊閉,沒有絲毫動靜。一切都顯得祥和寧靜,看不出任何幽冥異閣地獄的樣子。
心中嘆息一聲,她跨門而出,轉眼便來到自己屋中。
李漣兒等人正四下尋她,見她在自己的房中出現,便也心安下來。只是較平日而言,沒了孩子氣,多了十分的憂愁,似是有極大的心事。問她,卻又什麼都不說,衆人只得作罷。
梵詩錦晚上歸來,聽說許沫晨不高興,想逗她歡欣。敲了門,卻是被生生阻在外面。許沫晨說是自己乏了,歇息下了,不願起來開門。他也只好作罷,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躺在牀上,許沫晨碧玉的眸子對着牀簾,異閣中老者的話,揮之不去。但是,她思來想去,也不能理解。想到妖君,又心存怯意,強迫自己不要去聯想。翻來覆去,實難入睡。
夜黑,風高,幽冥異閣。
老者手持魚竿,獨自坐在池塘前垂釣。一輪明月高懸在蒼穹之上,偶爾飄來的雲朵遮擋片刻,夜色便覆蓋了整個小院。
院門的小徑上,月光灑下清輝,在樹葉間流露出斑駁的殘影。
一個矯健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手裡的金色摺扇,在夜色中發出淡淡的熒光。
他腳步稍顯匆忙,行至一半,見到垂釣的老者,停了下來。
“忙完了?”蒼老的聲音中,不帶絲毫情緒。
來者呼吸稍微急促,語氣也不似那麼友善:“她今天進來過?”
整個院子頓時陷入沉默,沒有任何聲響。待池魚遊動,咬到魚兒,方纔發出輕微的響聲。
“你對她說了什麼?”男子手中的摺扇緊閉,握在手中,語氣威嚴,不可抗拒。
老人慢條斯理地收鉤,月光下明晃晃的彎鉤上,空無一物。他又取出一粒魚餌,固定好,將魚鉤再次投入水池中。
“你明知道她……”
“我知道又如何!”不待老人說完,男子厲聲打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真又怎樣?假又怎樣?我都不在乎。”
“你今天的話,有點多了。”男子剛一說完,老人立馬接口道。
兩個人突然都不再說話,沉默相對。來人展開摺扇,輕輕扇動,緩步走了過去,在老人的身旁站定。
“心浮氣躁,腳步聲太過吵鬧,會驚了我的魚兒。”老人再次收起魚鉤,上面依舊空無一物。他重複了之前的動作,上好魚餌後,又將鉤子拋了出去。
男子突然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了,你釣死過多少隻魚了。”
他的話語中帶十足的諷刺,沒有絲毫的疑問。
聽到這樣的回答,老人的臉頰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仍舊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
“死了多少魚不可惜,只要仍然還有魚在。”
“哼,還是如此固執。”男子轉身背對他,望向院子裡的茅草屋,“你爲何要對她說那麼多?”
“她遲早都會知道,況且,我也沒說什麼。”老人卻是否認,勸慰道,“你這般對她,反倒是害了她。若山是何地,凌陽子是何人?再加上一個天帝,如何了得?你別忘了自己當初的誓言!”
聽到最後兩個字,男子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自有辦法應付,我只希望,你能兌現你的承諾。”來者不悅的情緒一閃而過,依舊沉穩下來,“對於晨兒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老人不言,收起魚竿,亦起身,與男子背對而站。
“身處這幽冥異閣中,我能插手什麼?”說罷,他收拾好漁具,轉身邁步往屋子方向去,背影被月光拉得老長。
男子站在那裡,也不離開,目光緊緊跟隨老人的背影。
“你明知道她的目的,還如此將計就計。老朽不怕你不承認,只怕你承認得太晚了,將來誤了大事。言盡於此,我自會安分地呆在異閣之中。尊上,自己多保重吧。”
背影中傳出一番話,言盡,老人也消失在屋子中。
男子微微皺眉,轉身,亦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