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起最後的子彈,隔着玻璃向白朔展示着:“花費了漫長的時間,它變成現在的摸樣,唯一的作用就是從槍膛裡飛出,取走人的姓命。從頭到尾都貫徹着殺意和要命的。”
最後一顆保養良好的子彈被填進彈夾裡,他向白朔露出了笑容:“它有思想麼?它會思考麼?還是說,它早已經準備好洞穿人的頭顱了呢?”
看着白朔的眼睛,少校保持着冷靜而瘋狂的笑容:“因爲,一旦沒有了戰爭,它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啊。”
“別開玩笑了,鑄造它們的,僅僅是你們的野心而已。”白朔冷笑了起來:“失去了主人之後,工具就應該退場了。難道不是你們的,它們纔出現在這裡的麼?”
他按了按稍微玻璃上的裂紋,冷笑着:“歸根結底,你們也只是一件不合格的工具而已。”
“失去了地獄就活不下去的惡魔,沒有了鮮血就根本不能繼續呼吸的怪物。”
隔着那一層玻璃,白朔緩緩的舉起了拳頭,對着玻璃上花紋的最中心比劃一下。
“哈哈,吾等只爲了戰爭而來,爲了復仇,也爲了有價值的死亡。”
少校握緊了手中的手槍,專注的觀察着這一把陪了自己半個世紀的老朋友:“如果能夠終結的話,你試試看啊。”
“當然得試試看啊。”
白朔笑了起來,繃帶下面的右手因爲握緊而沁出鮮血,但是匯聚而來的氣勢卻越發的強烈。
對準了玻璃上面厚厚的白色裂紋,白朔的右拳擊出,喉嚨裡發出高昂的聲音:
“我!佛!你!”
低沉的怪響在瞬間從玻璃的裂紋中發出,讓人牙酸。
白朔的鮮血沿着繃帶滲入白色的裂紋之中,而就在白朔收回手掌之前,沾染了血腥的碎片終於從玻璃上開始脫離。
在崩塌的清脆聲音中,足以防備導彈攻擊的防彈玻璃就這樣變成了一地飛散的碎渣。
而就在同時,對準白朔的身體,少校的手指不斷叩動扳機。
好像根本不顧有沒有打中,只是爲了將手中的彈夾射空。
當槍聲停止的時候,白朔握着刀的虎口上已經出現一道滲出鮮血的裂口。
他輕輕在殘存的玻璃上磕了磕刀刃,殘留在刀口上的子彈墜落在地上。
下一瞬間,銀光閃爍,刀鋒刺穿眼鏡,切入少校的眼眶,橫揮!
鮮血噴濺而出,少校的頭顱上出現了巨大的裂痕,從其中露出的除了鮮血、骨骼之外,居然還有普通人身體里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機械零件。
齒輪、彈簧、斷杆……“喂喂,這樣都沒死?”白朔不可思議的看着少校的頭顱:“算了給你說遺言的時間吧,怪物。”
“怪物?這種話就太失禮了啊。”少校癱倒在椅子上,攤開手掌:“我可是真真正正的人類來着。”
他艱難豎起了手指:“能區分是否是人類的東西只有一種,那就是自我的意志。”
“別把我跟那種沒有血液就生存不下去的弱小東西混爲一談!”他的笑容因爲頭顱的殘缺而變得淒厲猙獰:“只要我的意志還存在,不論是變成了玻璃瓶裡泡在營養液裡的大腦也好,變成巨大計算機裡的迴路也好……”
“我依然是人類。”此刻,這個製造怪物、引領怪物的男人嚴肅的說道:“人類就是靈魂的、心的意志的生物。”
“如果說阿爾卡特是擁有人類外表的怪物的話……”他用一種高傲的眼神看着白朔:“我卻是披着怪物外表的人類啊。”
白朔臉上出現了嘲諷的冷笑,他搖着頭:“人類?”
“有個傻女人跟我說過啊。”白朔搖動着手指,彎下腰看着少校的臉:“健全的靈魂,只寄宿在健全的和健全的心智之上。”
“你早在自詡爲人類的時候,就失去人類的本質了。”白朔掏出手槍,對準他的腦袋:“也好、心智也好,你都已經是怪物了。”
並不認同白朔所說的話,少校面對槍口,掙扎的擡起眼睛看着已經熄滅的大屏幕:“我的一切都已經付出去了,只爲了將他一切的一切都消於無形。爲了這一切,我一直在失敗,可惜了。”
他碎裂的頭顱中不斷的掉出齒輪和機簧,最後的表情是充滿期待的笑容:“我無法親自體會勝利的滋味了。”
爲了戰勝阿爾卡特,少校已經傾盡了自己的所有,他本來能夠親眼目睹到自己應得的勝利的。
“真可惜。”
白朔叩動扳機,子彈飛舞,在槍口的火焰中,少校的頭顱徹底的碎裂。
徹徹底底的,死掉了。
他低頭看着那一具屍首,搖頭說道:“你贏不了了。”
火焰忽然從少校的身體中升騰起來,迅速的將他所有的殘餘都焚燒殆盡,到最後只剩下椅子上的焦痕才能證明他存在的痕跡。
“還帶自毀功能?”白朔拍了拍沾滿灰燼的椅子,隨手用一塊破布擦了一下,毫不在意的坐在了上面:“高科技啊。”
他扔掉了手中的槍,忽然擡起頭看向前方:“薛定諤少尉,你在聽麼?”
揹負着少校最後命令的貓耳少年從陰影裡走出,帶着笑意看白朔:“要殺掉我麼?”
“同時存在於每一個地方,又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白朔一語道破薛定諤的本質:“現在的我殺不了你。”
“介於虛實、存在和不存在之間的造物,我真的很好奇你的來歷啊,不過你也不可能告訴我吧。”
白朔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憊的閉起眼睛,不再去看沉默的貓耳少年,他說道:“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我不會干涉你的,去完成你最後的任務吧。”
他像是在思考着什麼,揮手向薛定諤少尉告別。
毫無徵兆的、就像是根本沒出現在那裡一樣,貓耳少年消失了。
薛定諤的貓,量子物理中根本就連存在和生死都無法斷定的存在。
正是憑藉着它的特姓,少校才得以在與阿爾卡特的戰爭中贏得勝利。
這是根本無法阻止的結果,不論如何,阿爾卡特都會在死河終結的時候將倫敦的萬千生命重新吞到自己的身體中。
既然無法阻止,那麼就順勢而爲吧。
白朔靠在椅子上,眼睛有些疲倦的睜開,最後的休息時間結束了。
他從空間裡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那是他一路灑在飛艇中,‘小寶貝們’的遙控器。
離梟取得名字真惡俗,還染了一頭紅色的頭髮,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女朋友……胡亂的想着並不相關的事情,白朔微笑着將紅色的按鈕按下。
於是一瞬間十八枚足以達到將整個大廈都化爲廢墟的炸彈引爆,火焰如同洶涌的河流一般瞬間從炸彈中噴出,填充了整個飛艇的下層。
所有怪物的屍體都在火焰之中化爲焦炭,而龐大的飛艇則在天空之中噴出了猩紅的火焰,如同隕石一般從雲層中墜落!
就像是一隻從天而降的惡龍。
燃燒的惡龍從空中隕落,呼嘯着飛向了充滿血液和慘叫的戰場。
就在白朔衝入飛艇玩無雙的時候,飛艇之外的戰場依舊還在繼續。
第九次空中機動十字軍在無盡惡靈的衝擊之下潰敗,狂信徒們被血河吞噬,就連馬斯科維爾都在座機爆炸之後墜入血河。
原本憑藉着將自己籠罩在內的防彈玻璃,馬克斯維爾是能夠在食屍鬼和吸血鬼的圍攻之下活下來的,令人無法想到的是,毀掉他最後一絲希望的正是他少年時代的老師,現在的下屬:亞歷山大安德魯森。
屹立在廢墟殘骸之上,渾身被怪物之血染紅的安德魯森神父擲出致命的銃劍,將保護馬克斯維爾的防禦破壞。
“吾等十三科將毫不留情的毀滅你的妄想。”他漠視着自己曾經的弟子被食屍鬼吞噬,表情堅定如鐵。
“永別了,我的朋友。”
背離了主之訓導,沉醉於權勢之中的馬克斯維爾就這麼死了。
一個人來到世上,然後一個人離去,因自己對於權勢的偏執而被導師親自殺死。
低頭看着馬克斯維爾的屍首,安德魯森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軟弱,任何軟弱的情感都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
因爲他是神在地上的神罰代行者,他是亞歷山大安德魯森。
“真是……傻子啊。”他嘆息着呼出心中的痛苦,合上了馬克斯維爾那一雙絕望的蛇瞳。
看着馬克斯維爾長大,看着馬克斯維爾死去,安德魯森轉過身對着通訊中發出命令:
“安德魯森通告武裝神父隊,第九次空中機動十字軍遠征的狂熱再征服行動已經徹徹底底的瓦解。”
他擡起頭,燃燒的雲層映紅了他的圓框眼鏡:“你們不應該死在這裡,返回梵蒂岡吧。”
安德魯森從袖中抽出冰冷的銃劍,向着無盡的死河走去,說出了最後的命令:“守護梵蒂岡、守護教皇、永遠的……守護天主教。”
他要留在這裡,他要將阿爾卡特打倒。
釋放了全部的士兵傾巢而出,現在的城中只有領主一人,也只有現在,才能將他徹底的打倒!
他已經做好了葬身於此的準備,不再聽通訊中惶恐的呼喚,而是扔掉耳朵裡的耳麥,一腳踩碎。
“來吧,倫敦的怪物們。”他獰笑着吟誦銘刻在靈魂之中的經文:“向吾祈求,吾將賜諸國以祠業,直至地之盡頭……”
“汝手持黑鐵之杖,將彼等擊碎,如同陶器般打碎!”
“……因此誠惶誠恐的侍奉你們的主吧,親吻你的孩子,因爲……”
“……天之怒將送汝進毀滅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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