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正說着話,那邊許媽已差了銀杏過來回話,說丫頭們都已帶過來了,請小姐過目。
舒沫只說讓等等,拿了本醫書歪在迎枕上,一瞧就是半天,象是把這事給忘了。
綠柳問了幾回,舒沫先還哼兩聲,後來索性不應了。
綠柳沒法,也不敢總催,只能任她。
這樣拖到近中午,外面幾十個人哪裡還沉得住氣,鬧轟轟的議論起來。
“小姐,”綠柳忍不住:“今兒還挑不了?”
“我看完這幾頁~”舒沫放下書,微微一笑:“你拿些點心過去,給大夥先墊墊肚子。”
綠柳領了命,招呼着幾個小丫頭給她們送點心。
舒沫便招了手,命立夏過來:“你跟過去,也別聲張,看看大夥都是什麼反應,回來稟我。”
立夏略想了想,便明白了:“小姐這是要考查她們的心性,耐力?”
“叫你去便去,哪這麼多話?”舒沫嗔道。
沒過多久,立夏回來,外面如何如何一通細說。
舒沫點了點頭,起身:“走,瞧瞧去。”
外面許媽和綠柳陪着兩個人牙子在走廊上喝茶,吃點心,冷不丁見舒沫走了出來,放下杯子站了起來:“小姐~”
人牙子知道她便是睿王府新近得*的舒姨娘,忙也恭敬地站起來,施了一禮:“姨奶奶~”
一院子鬧轟轟吃着點心,說着閒話,或是低聲抱怨的丫頭們,更是唬得站得直直的。
誠實些的,急着把嘴裡的點心嚥下去,未吃完的一半拿在手裡;狡猾的卻急急把沒吃完的點心一口塞進去,鼓着腮幫子死命地吞;也有那更老實些的,把到了嘴的吃食吐到手心裡偷偷地捏着……
舒沫面帶微笑,目光微微一掃,已將衆人的情態盡收眼底。
再加上方纔立夏回的話,心裡已有了底。
綠柳搬了椅子過來,請她坐着。
舒沫吩咐這些丫頭,十個成一隊,伸出手給她瞧。
有人手上長繭,有人十指光禿,也有十指嫩滑,也有留着指甲,塗着紅紅的鳳仙花汁的。
綠柳瞧得冷笑不已:打扮得這麼妖嬈多姿,究竟是來做丫頭的,還是來爭*的?再者,雖說挑的是粗使的丫頭,可王府不比別處,太邋遢的,有損王府的顏面,會留下才是怪事!
果然,長相豔麗,眼帶狐媚的,不修邊幅的都在淘汰之列。
結果,這一輪看下來,淘汰了二十個。
舒沫讓立夏給各人賞了二百文,仍讓人牙子領回去。
剩下的人,一一叫過來問話。
舒沫問得很仔細,不僅問她們會幹什麼活計,原來在什麼地方做事,家裡是哪裡的,還有什麼人……
這些人早得了人牙子的教晦,知道這是睿王府,打着燈籠也挑不到的好主家。能到這裡做事,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因此一個個都規規矩矩,即使問到傷心處,也不敢流露悲傷,表現得十分乖巧,不敢稍有差池,唯恐一個字答得不對,招了忌諱,失了躋身高門大院的機會。
幾十個人,一一問下來,也花了不少的時間,舒沫雖是坐着,也很快便疲累了。
更何況那些等在院中,頭頂上大太陽曬着,肚子裡又空着的丫頭們?
她們身子不敢動,嘴裡更不敢抱怨,但是眼神卻騙不了人。
舒沫在這邊問,立夏在那邊默默地瞧着,暗暗將各人的反應都記在心裡,等到了跟前,就衝舒沫悄悄地做個手勢。
一輪話問完,又淘汰了一半,每人賞了二百文,依舊命人牙子帶回去。
“行了,”舒沫伸個懶腰,站起來:“許媽帶了餘下的去籤身契,明兒統一跟着綠柳學規矩。三天後,再來分配去處。”
許媽知道這是成了,忙使了個眼色,衆丫頭齊聲道:“謝姨奶奶~”
舒沫頭也不回地回了房。
綠柳急忙跟過來:“小姐,咱們院子裡也缺幾個二等的丫頭,不如乘這個機會,補幾個進來。”
“怎麼,她們幾個侍候得不好?”舒沫淡淡地問。
“別提了,”綠柳撇撇嘴:“那幾個仗着是王府的老人,整天只會聚在一起說事非,半點也不伶俐,也不會帶眼識人。”
換言之,她支使不動。
舒沫心中有數:“你瞧着哪幾個好,跟許媽說一聲,領過來就是。”
“那現在這幾個怎麼辦?”立夏心生遲疑。
“自然撥到別院去。”綠柳滿面紅光。
“那幾個”立夏猶豫一下,小聲道:“是王爺安排的,咱把人全調走了,怕是不合適。”
“他一個大老爺們,哪裡注意這些?”舒沫倒是滿不在乎:“再說了,他既把內宅的事交給我,幾個粗使的丫頭,還不能可着心地更換,別的事就更辦不成了。”
她既這麼說了,立夏也不好再說什麼。
綠柳高高興興地去,沒多久,果然領了三個丫頭過來,把原來在外面侍候的三個丫頭都換了出去。
三個人進來給舒沫見禮,舒沫問了幾句,給三個人把名字也改了。
銀蘭,銀瓶都是十四,銀簪最小,才十二,加上銀杏,剛好湊足四個名額。
相貌都很周正,一瞧就是老實本份,手腳勤快的。
立夏瞧着也很是滿意,笑着看了綠柳一眼。
綠柳得意地回她一瞥:長相出挑的自然不能往這屋子裡帶,省得礙小姐的眼。
她二人眉來眼去,舒沫看在眼裡,暗暗好笑,也不說破。
綠柳興致高昂,帶着四個丫頭到外面訓話,教她們在屋子裡服侍的規矩。
掌燈時分,前面來了個小廝,說王爺不回來睡,讓她早點安歇,看緊門戶。
舒沫隨意問了句:“王爺可有說去了哪裡?”
小廝只推說不知。
舒沫便不再追問,賞了他一吊錢,高高興興地用了晚飯。
飯後看了會書,又練了一回好久沒練的瑜伽,這才美美的倒在大*上睡了一覺。
第二日,綠柳自領着三十名新進的丫頭,在王府裡轉悠,先帶她們熟悉環境。省得以後幫主子回個話跑個腿什麼的,連地方都找不着。
舒沫則帶着立夏和銀杏,出了王府直奔千樹莊。
到了莊上,也不辦別事,拉着宋嬸兩個人在花田裡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宋嬸收拾了東西便出了門,舒沫則留在花田裡轉悠到天黑纔回府。
接下來幾天,舒沫都是吃過早飯就出門,在千樹莊逗留到天黑纔回府。
宋嬸卻是蹤影不見,直到第四天中午纔回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也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
舒沫和她碰了面,關起門來說了許久的話,天黑時怏怏不樂地回府。
立夏瞧得滿腹疑竇,卻不敢問。
再去千樹莊,宋嬸又不見了人影,隔幾日又突然回來了。
如此反覆幾次,很快便到了五月。
三十名丫頭已訓練完畢,分到幾個院子裡當差。
巡夜的婆子也都抽調過去,各司其職。
這邊鏡子作坊也已落成,舒沫列了單子,命大虎進了錫紙,水銀等物,開始了第一批試製。
她天天往千樹莊跑,太妃和幾位姨娘的住所,就全權交給了綠柳去佈置。
立夏只道她繫着鏡子作坊,想乘着王爺不在,把買賣做上路,也不敢勸。
綠柳一心想做到最好,在主子面前露臉,每日到小霸王院中跟紅錦套近乎,打聽老太妃和幾位姨娘的喜好。
這一來二去的,竟也讓她探到不少內幕。
比如:太妃稱故太后一聲姑姑,兩人共侍一夫;她與沐國公是親兄妹;睿王妃與夏候燁竟是姑表兄妹。
她自小寄居伯父沐國公家中,太妃憐她孤苦,又喜她性子溫婉,便做主讓她嫁了夏候燁,兩家親上加親。
換言之,刁蠻郡主薛凝霜與睿王妃是堂姐妹,喚夏候燁一聲姐夫。
怪道太子一案,沐國公府屹立不倒,竟是因着有這強有力的靠山,倒不僅僅因爲他是故太后的親侄子。
又比如:靜萍姑姑是太妃身邊最得力的宮女,六歲入宮,一直在她身邊服侍。
夏候燁幽州封王后,她隨太妃北遷幽州,太妃曾有意將她指給睿王做妾,不知什麼原因,竟沒有成。
不過,睿王對這位靜萍姑姑倒是十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