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燁薄脣一勾,挑出一抹輕蔑之色:“本王的字典裡,可沒有求字。”
“那麼,就是命令了?”
夏候燁沉吟片刻,點頭:“雖不中,亦不遠,勉強算是吧。”
反正,對他而言手段和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以什麼身份?”舒沫也不惱。
“呃?”夏候燁明顯一愣,隨即傲然道:“王爺的身份還不夠尊貴?”
舒沫搖頭:“民女愚昧,只知婚姻之事,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王爺定是挨不上了。難不成……”堂堂王爺,吃飽了撐的,學人做媒婆?
說到這裡,舒沫住口不語,望着他微微而笑。
夏候燁微感詫異,仔細看她一眼,不象是在負氣說反話,緩了語氣,道:“若你想要舒元琛親口允婚,倒也不是難事。”
這事,倒是他想得不周到。
她雖是他見過最冷靜的女子,但父女天性,對父親的儒慕之情又豈是輕易可以割捨的?
何況,當初她在衆目睦睦之下,被舒元琛逐出家門,可謂顏面掃地。
如今可以嫁入王府,自然不肯放棄在父兄姐妹面前,揚眉吐氣的機會!
這是人之常情,倒是可以理解。
咦,這人是橡皮做的不成?針扎不出血,還故意扭曲她的話意!
舒沫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爺貴人事多,可能忘了:我已被舒元琛逐出家門,如今我的婚事,可輪不到他做主了。”
“只是個妾,難不成還要三媒六聘不成?”夏候燁俊顏一沉。
這女人,太過得寸進尺,給她三分顏色,竟想開染房!
“不需要。”舒沫心中冷笑,乾脆利落地搖頭。
嗬嗬,瞧瞧他那神氣勁!
以爲只要他肯娶,她就會感激涕零,顛顛地爬過去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淚?
呸!別說只是個妾,就算是睿王妃之位,老孃不爽,一樣不放在眼裡!
“那你到底要什麼?”夏候燁失去耐性。
“很簡單,”舒沫清冷一笑:“。”
“婚姻自主權?”夏候燁詫異地看着她,以爲自己耳朵有問題:“那是個什麼東西?”
這幾個字拆開來,他都聽得懂,組合在一起,怎麼就變味了呢?
婚姻自主權,談何容易?
莫說他貴爲王爺,婚姻尚身不由己,就算是一國之君又如何?小小一名庶女,竟敢妄想要自己做主,擇選夫婿?不是妄言譫語是什麼!
“戀愛自由,婚姻自主。”舒沫態度謙卑,語氣強硬地道:“如果還不明白,我不妨說得更直白一點。我不拿婚姻開玩笑!王爺若執意要玩這種遊戲,不妨另請高明,請恕我不能奉陪!”
夏候燁實在太過驚訝,連憤怒都忘了:“若本王的理解沒有出錯,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感情,你就不打算成親,是嗎?”
舒沫笑了笑,冷聲揶揄:“話說到現在,總算勉強可以溝通了。”
“哈哈!”夏候燁縱聲大笑,笑聲直衝雲霄。
院裡院外,數百人驚得面無人色。
舒沫不發一語,靜靜地看着他。
他忽地斂了容,冷冷地道:“別告訴本王,你居然相信世上有所謂的狗屁愛情?”
舒沫甜美一笑:“啓稟王爺:民女從未放棄過對愛情的追求。”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美好的,用這句話來詮釋她對愛情的執念,或許最爲恰當。
上帝關了一道門,必定會再開一扇窗。
正因爲前世沒有得到,纔會用這樣的方法給予補償,不是嗎?
“你所謂的愛情,”夏候燁的眼神並不銳利,薄薄的,形狀姣好的脣上,帶着一抹殘留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尖刻之極:“就是在明公子和熠公子之間周—旋,在該穩坐相府二公子的正室之位;還是該忍一時之苦,先做康王王世子的妾,最終登上康親王妃的寶座之間苦惱取捨,彷徨不定?”
舒沫很認真地傾聽着,末了,淡淡地道:“到底是潛藏於京中,王爺的消息,似乎不太靈通呢!我知道的版本,要更全面些,王爺要不要聽聽看?”
她的言外之意,夏候燁當然懂,怔怔地看着她,倒是真的困惑了。
她不該是如此寡廉鮮恥之人,在聽到對她這樣的評價,就算不惱羞成怒,最少不該如此雲淡風輕得象個局外人。
“你也知道,自己被漏掉了?”舒沫冷笑:“眼下康親王正是年富力強之際,熠公子想要襲王位,最少還要再等三年五載。比不得王爺少年得意,獨攬大權。”
夏候燁蹙起眉:“既然不是對熠有意,爲何不肯接受本王的建議?”
舒沫態度凜然:“你的提議,觸到了我的底線。所以,答案是:不!”
“那麼,”他沉吟片刻,緩了語氣:“我們不談婚姻,只做交易。待事成之後,本王就放你自由。如何?”
“王爺聽不懂人話嗎?”舒沫終於失了耐性:“我不拿婚姻開玩笑!”
什麼叫事成?終點又在哪裡?
別人不會管她嫁進去的理由是什麼,只看到她嫁給他的事實!
穩賠不賺的買賣,她爲什麼要做?
“別忘了,”夏候燁也惱了:“你欠本王一個承諾!”
“要私章沒有,嫁入王府更不可能,”舒沫脖子一仰:“要命,倒是有一條,王爺隨時可以取走,我絕不皺下眉頭!”
夏候燁俊顏鐵青,低沉的聲音裡,有壓迫人心的力量:“既是寧死也不肯,本王也絕不勉強。總有一天,你會哭着來求本王!”
“放心,”舒沫傲然道:“就算真地走投無路,我也絕不會去求王爺!”
“好,很好!”夏候燁冷冷地睨着她:“且看你的傲氣,很撐多久!本王拭目以待!”
說罷,拂袖而去。
一屋子黑衣侍衛也如潮水般轉瞬間退得乾乾淨淨。
立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小姐,你沒事吧?”
舒沫沒有動,也沒有吭聲。
當時只被他輕乎傲慢的語氣激怒,便不顧一切地頂撞於他,態度強硬。
現在靜下心來一想,他分明是話裡有話。
他壓根就不相信感情,對她也就不存在男女之情。
所以,要她嫁進王府,必是別有所圖。
她沒有沉住氣,更沒有深思他此舉背後的深意,一口回絕,以至觸怒了他。
夏候燁負氣而去,若是心胸狹窄一些,挾私報復的話,以她現在的力量,經不起他輕輕一擊。
哎,她實在是太沖動了一些。就算要拒絕,也該委婉一些,卑微一些,不是嗎?
立夏只當她怪自己借泡茶之機溜走,扔下她獨自面對那凶神惡煞的冷麪閻羅。
又見舒沫眼神呆滯,對自己視而不見,只當她是受了屈辱,登時又是懊惱,又是焦急,嚶嚶而泣:“都怪我……”
舒沫回過神,見立夏滿眼是淚地站在跟前,詫異地問:“哭什麼?”
“都是奴婢不好,未盡保護之責。”立夏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王爺了不起嗎?王爺就可以隨便闖入民宅,恃強凌弱嗎?”
舒沫見她聲淚俱下,覺得十分有趣,隨聲附和:“是呀,王爺有什麼了不起?咱們不怕他。”
立夏握緊了拳頭:“對,不怕他!大不了,進京告御狀去!”
“呵呵~”舒沫笑了:“雖然可惡了一點,倒也不至於要告御狀。”
何況,睿王是皇上的胞弟,她憑什麼告倒他?
立夏哪裡不明白以他們的力量想告睿王,不諦以卵擊石?
可以小姐的脾氣,要她啞巴吃黃連,嚥下這口氣,豈不要憋出病來?
她眼淚汪汪地看着舒沫:“可,實在是太委屈小姐了……”
舒沫失笑:“我倒沒什麼,受了委屈的,恐怕是睿王呢!”
“啊?”立夏腦子一下轉不過彎來,驚恐之極:“王爺受了委屈?”
對哦,王爺走時一臉慍怒,莫非,竟是小姐非禮了王爺?
一念及此,立夏不禁震愕地瞠大了眼睛,顫着手指着舒沫:“小姐,你,你……”
“我什麼我?”舒沫沒好氣地打掉她的手指,也不知是安慰立夏還是安慰自己:“頂撞他幾句而已,又不是死罪!難道還當真要我的命不成,犯不着嚇成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