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推說落水後身體有些不適,略坐了片刻,便離了席。
踏着月色,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湖邊。
碼頭上一字排開十艘快船,一條修長的身影坐在船頭,岸上的燈火,讓他的背影看起來,像一座雕像似的。
隱隱的,透着種莫名的熟悉感。
舒沫越看越疑惑,忍不住一步步向他走了過去。
忽然間,似感應到她的目的,那人回過頭來,正對上她的。
四目相視的一瞬間,原本黯沉的瞳仁,轉瞬之間亮得驚人。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驀地綻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他滿眼喜悅地看着她,嘴脣微微張開,又闔攏。
舒沫緊盯着他,眼睛一亮,心臟忽然跳得快要躍出胸腔。
小七!
他剛剛喚的是小七!
抑不住從心底冒出的喜悅的泡泡,加快了腳步朝他走了過去。
“娘娘,娘娘,你在哪?”
舒沫一驚,猛地意識到身在何處,步伐一頓,擡起眼飛快地睃了他一眼,隨即果斷地轉過身,朝銀杏走了過去:“嚷什麼,在這呢~”
“夜裡風大,容易受涼~”聽出她語中的不悅,銀杏訥訥地摸着臂彎上搭着的披風。
“得了,”舒沫淡淡地道:“我又不是紙糊的,吹一下就病~”
“我……”銀杏咬着脣,心象針扎似的難受。
忽然間,好懷念從前那個總是帶着溫暖的笑意,平易近人的舒沫。
那個全心信賴她,放手讓她辦事的主子,已經消失了。
可,誰讓她背叛了她呢?
她接受她,繼續讓她在身邊伺候,就應該知足,難道還敢奢望象立夏一樣,成爲她的心腹之人嗎?
“時間還早,娘娘不再散會步嗎?”
“不了,我有些倦了,再說明天還要早起。”舒沫沒有停,越過她徑直回了別院。
赫連駿馳地爲她單獨建了幢獨門的別院,亭臺樓閣,花園水榭一應俱全。
大約因爲這是軍事基地,是他的天下,自認安全絕對無虞。
故做大方地撤走了所有的護衛,表示對她的重視和尊重。
入了夜,偌大的別院,就只有她和幾位伺侍起居的丫頭,顯得格外的清幽。
舒沫打發掉銀杏,熄了燭火盤腿坐在*沿,靜靜地等候。
夜風徐徐,院子裡安靜得出奇,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到了半夜,笙歌散盡整個基地一片寂廖。
一條黑影翻過院牆,縱身跳進了別院。
他順着種滿迎春花的矮牆,一路摸到了正房,機警地四下環顧了一遍,確定左右無人,這才拔身而起,飄然上了二樓。
伸手試探地輕推,軒窗竟然應手而開。
他不禁啞然而笑,翻窗而入,含笑低喚:“小七,我來了~”
“來得可真晚~”舒沫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着抑不住的歡喜:“我腿都坐麻了~”
“抱歉,我得等同伴睡着了纔出門~”夏侯熠站在窗邊,等眼睛適應黑暗。
“往左走兩步,有張椅子~”舒沫小聲提醒:“別杵在窗邊,小心被人看到影子~”
夏侯熠依言走到椅邊坐下,心中百味雜呈:“還是你心細,想得周到。”
“刀尖上打滾,不小心提防着不行。”舒沫低笑。
夏侯熠心中難過,凝着那抹隱隱綽綽的身影,喉間如哽了塊石頭,沉默良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舒沫莞爾一笑:“你們約好了麼?見了面,說的都是同一句話。”
“還有誰?”夏侯熠一驚,遲疑了片刻,摒息問:“是……燁嗎?”
“是惟明,”舒沫按住焦躁和失望之情,故做輕快地道:“幾天前,他摸到我在咯爾達的住所,跟我說了幾句話。”
“明也來了?”夏侯熠心中惴惴,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
燁雖然沒同意跟他打那個賭,但他還是比自己慢了一步。
事實證明,他和小七的緣份並不比自己深。
“嗯,”舒沫輕應一聲:“不過,他並不知道我來了這裡,要找到此地,得花不少時間。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並且混了進來的?”
“說來話長~”
“我們有三個月的時間,故事再長,也應該說得完。”舒沫半是玩笑,半是自嘲。
“我是調查一樁陳年舊案,無意間追到咯爾達。”夏侯熠不欲多談,一語帶過:“剛好有個朋友,說起赫連駿馳在建一個秘密的基地,便帶我進來參觀。沒想到,意外地遇到你和小宇。可見,老天爺有時,還是有眼睛的~”
刑部不斷接到報告,稱各地時有匠人失蹤案發生——其中最早的都是曾替舒沫製做過滑翔機部件的。
而循線追查下來,最後的嫌疑人,直指赫連駿馳。
恰好他在調查薛凝香的往事時,種種跡象表明,當年她心儀的對象,極有可能是西涼的貴族。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再三再四,就是必然了。
綜合手裡的線索,他幾乎可以得出結論:赫連駿馳帶走了舒沫和小宇。
爲了比夏侯燁更早找到舒沫,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偷偷出了幽州,直奔西涼。
到了咯爾達之後,打聽到赫連駿馳偷運了大量匠人,在建一個秘密基地,他便認定他一定是將舒沫囚禁於此,於是碾轉託人,易容潛了進來。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此苦候了二個月之後,終於讓他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