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一堆散發着惡臭味的破衣爛衫,邵惟明失魂落魄,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張辰轉頭見了他,微微一嘆:“明公子,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便~”
“不,我不信!”邵惟明忽地跳起來往山澗下衝:“沫沫那麼聰明,宇兒智計百出,他們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
張辰唬得一把抱住他:“明公子!屬下已親自下去查探過,衣物,首飾也請立夏辯認過,絕對錯不了~”
“我不信,除非親眼看過兩人……”
“明公子,”張辰苦笑,硬着頭皮道:“澗下怪石嶙峋,兩人摔下去剛好被尖石刺穿,已經腸破肚爛,場面極爲慘烈。再加上……”
“再加上什麼?”清雅的男音突兀響起。
“公子~”張辰未見其人,只聞其聲,已是一個機靈,面色變了幾變。
自家主子的心事,他最清楚。公子把慧妃和小公爺託付給他,卻因他一時大意,釀此慘禍。
他,萬死莫贖!
“我問你,再加上什麼?”夏侯熠神色還算平靜,聲音已摻了幾分清冷。
他如此冷靜,連個怒容都沒有,反倒添了幾分陰森之味。
張辰心臟狂跳起來,膝蓋一軟,無聲無息地跪了下去:“屬下該死!”
夏侯熠眉一揚,俊美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略略提高了聲音:“回答我,再加上什麼?”
“再加上,”張辰慌亂地垂下頭,訥訥地道:“天氣炎熱,氣味散發得快,引來蛇鼠啃噬,蚊蟲叮咬……等我們找着,早已是……”
張辰咬着脣,無措地停了下來。
普濟山雖無虎豹熊獅等大型肉類動物,豺狗野狸卻不少見,溪澗旁的小洞本就是這些動物藏身之所。
天上掉下這麼大一塊肥肉,哪裡還有不撲出去搶食的道理?
舒沫大約是九點上的山,銀瓶在九點半過來討要滑翔機。
而他們發現事情有異,開始搜尋時是二點半,等發現出事,再繞道下到山澗,已經是五點多了。
中間間隔長達七八個小時,還能剩下點什麼?
夏侯熠面無表情,修長的手指竭力的彎曲着,彷彿要把胡桃木的椅子生生抓出一個洞來:“早已是什麼?講!”
“早已是支離破碎,面目全非,只剩衣物和首飾……”張辰快速說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事實上,等他們下到崖底,兩個人已被小動物吃得差不多,只剩一些骨頭和碎肉,場面十分血腥。
“銀瓶呢?”夏侯熠咬緊了牙關問。
“已派人到處搜索,至今……沒有消息。”張辰說着,微微顫慄起來。
“那兩隻木箱呢?”夏侯熠又問。
“被丟棄在澗下。”
“我命你好生保護慧妃和宇兒。”夏侯熠目光淡淡一掃,利若刀劍,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你,就是這樣保護的?”
“屬下該死,請公子責罰!”張辰匍伏在地。
“不,”夏侯熠搖頭,聲音低低的,異常清冷:“我不罰你。你走吧,此生你我再不必相見~”
張辰大驚失色,以頭叩地,磕得怦怦做響:“公子,張辰失職願以命相抵,求公子千萬不要趕我走~明公子,你說句話……”
邵惟明一臉漠然地看着他,不動也不吭聲。
“張辰,你還是先出去吧~”張準看不過眼,使了個眼色,一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將他挾了出去。
夏侯熠視而不見,緊緊地盯着桌上盤子裡擺放的幾樣簪環和玉佩。
要他如何相信,白天還活力四射的舒沫和小宇,轉眼就變成了一堆白骨!
他癡癡地看着窗外,多麼希望,跟上次在千樹莊一樣,又是一次虛驚。
下一秒,舒沫便會笑語盈盈地推門而入,歪着頭俏皮地看着他道:“哈,被騙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誰也不願意打破沉默。
直到,天邊亮起了魚肚白,邵惟明幽幽地嘆了口氣:“熠,我們要如何向燁,向太妃交待?”
哀傷過後,該辦的事,還是要辦。
他沒有權力沉浸在悲傷中,因爲最痛的人不是他。
燁在一昔之間,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和唯一的骨血。
他遠在荊州,就算飛鴿傳書,最快也要七天後才能折返,還有足夠的時間去面對。
然,太妃卻遲在咫尺,他們總不能一直瞞着她!
老人家最重子嗣,偏偏睿王府子嗣單薄,小宇一去,等於生生從她心上剜掉一塊肉!
夏侯熠垂着眸,恍如老僧入定。
“熠?”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仍然未見迴應,邵惟明只當他未聽到,略提高了音量。
夏侯熠緩緩擡頭,神情疲憊,彷彿*間老了十年,清俊的眼眸裡滿是哀傷:“只能如實相告~”
“也,”邵惟明眨了眨眼,苦笑,垂下眼簾:“只有這樣了~”
“公子,”高山神情緊張,躡手躡腳地蹭到門邊,小聲稟報:“太妃到了……”
“快請~”夏侯熠瞳孔微微一縮,整了整衣冠,急步迎了出去。
太妃在一羣僕婦的簇擁下,已進到了禪院。
看到夏侯熠,她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慧妃和宇兒怎麼會突然跑到普濟寺來,還……”
她頓了頓“失足摔落山澗這句話”終究還是嚥了回去。
“太妃,此事說來話長,請先進禪房~”夏侯熠心中悲憤,說話的樣子還是那樣恬靜,淡淡的,不見一絲驚惶。
太妃心中大定,隨他進了禪房,入座之後,道:“宇兒的傷勢如何,現在可以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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