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就利索一點,務必一擊致命,別讓這些哨探有叫喊的機會!”
有了這句話,不過一盞茶功夫,周圍一共八個崗哨都被無聲無息地取了性命。大約是爲了證明自己的功勞,所有負責清除的軍士都選擇了砍腦袋這個最野蠻而直接的方式。經歷過廝殺的他們都知道,一個重傷者有時比一個完好的敵人更可怕。
姚劍大步走到一具屍體面前,蹲下身子查看了一陣,原本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這些人不僅持有官府嚴令禁止的兵器,而且身上還帶有綠林之中最常用的一些東西,所以他們的身份再也沒有任何疑問。他起身望着那間黑漆漆的山神廟,右手猛地向下一揮。
須臾功夫,黑夜中便響起了一陣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儘管也不時傳來幾聲兵刃交擊的清響,但下一刻幾乎無一例外地湮沒在夜色之中。以有心算無心,這當然是一場**裸的屠殺,對於這些兩面倒的綠林豪強,這無疑是最最慘烈的一夜。
終於,第一個軍士拎着刀從山神廟中大步走了出來,那原本明亮的腰刀上糊滿了血跡,幾乎看不見一丁點本色,頭上臉上更是殷紅一片。區區十幾步路,他腳下的泥土便全都被蘸滿鮮血的鞋子浸紅了,暗紅的顏色格外可怖。
“啓稟大人,裡邊已經都解決了!”那軍士低頭一躬身,臉上盡是難以自禁的興奮,“生擒活口七人,其餘賊人死傷無數!”姚劍微微點了點頭,從剛剛的第一接觸起,他就料到了這個戰果。
他也不問抓到了些什麼人,而是不無關心地問道:“弟兄們如何,有沒有傷亡?”
“這些膿包沒有半點防備,弟兄們全都完好無損!”那個軍士咧嘴一笑,隨後不無討好地說道。“這一次大人功勞不小,高帥肯定會論功行賞,說不定還會再保舉大人一番!”
儘管知道是奉承,但姚劍的臉上還是浮現出了一絲得意。大宋軍旅積弊深重。其中吃空額或是裙帶關係的不在少數,若是你和長官關係不佳,縱使再有功勞也會被壓在底層不得動彈,這也是他到了營指揮使之後再未動彈一步的原因。此番能夠僥倖爲高俅選中,他自然是存着相當高的希望。
“這也離不開弟兄們的功勞,回去之後,高帥定會給與豐厚的犒賞!若是我將來真能夠飛黃騰達,一定不會忘記你們這些跟隨我多年的人!”他思來想去還是拋出了一句承諾,果不其然,那個軍士立刻喜形於色。進了山神廟。姚劍第一眼看到地便是遍地死相猙獰可怖的屍體。
他是從平蠻夷的滿地屍體中爬出來的人,自然不會在意這區區死屍,對那腥臭地氣味也毫不動容,然而,在大略清點了一下死傷數目之後。他仍然皺起了眉頭。
“怎麼只有這麼一點人?似乎比應該的數目少了十幾個?”
其他的軍士不由面面相覷,幾個機靈的便拉了一個俘虜上前,重重一腳踹在他的膝彎上,頓時踢得其跪倒在地,其中一個軍士彎腰說道:“回稟大人,我們剛纔進來的時候就只有這麼些人,四周的弟兄們可以證明並無一人逃出。地下也沒有任何密道。這是抓到的俘虜,大人不妨問問他。”
姚劍見那俘虜滿面驚惶,不由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髮,厲聲問道:“快說,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
那俘虜本就被突如其來的殺戮驚得魂不附體,此刻頭皮一時吃痛,頓時慘呼連連。直到姚劍地手稍稍鬆了一下,他方纔哭喊道:“他們……老大他們幾個已經昨天一早才動身前往成都府。說是要用胡公子向胡老頭勒索贖金……”
“少廢話,一共走了多少人?”
“小人,小人不知道。”那俘虜才說了一句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眼冒金星之餘不由更加害怕,“大概……大概有十六七個人!他們纔是正主兒,小人……小人只是聽命行事……”
“那個胡公子在哪?”
“小人真的不知道……哎呦!”
“十六七個……而且都是大魚……不管了,成都府那邊諒他們也翻不了天去!”姚劍低頭沉吟片刻,臉上突然掠過了一絲狠戾之色。“把他們全都殺了!”此令一出,他迅疾無倫地抽刀下劈。狠狠地砍翻了面前的俘虜,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隨之滾出去老遠,與此同時,四周先是一陣倒吸涼氣,然後立刻響起了連連求饒的聲音。
然而此刻,所有兵士都露出了嗜血的神情。殺俘在朝廷律令和軍法之中當然是明令禁止的,但是在這些底層的軍士眼中,殺俘不過是在久戰之後排遣情緒的最好方式。當下就有人率先抽出腰刀,衝着旁邊一個跪着的俘虜狠狠一刀刺去。一道高高的血箭過後,那俘虜死不瞑目地仆倒在地。緊接着,山神廟中上演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爲了防止有人矇混,軍士們砍下了所有俘虜地腦袋,那情景足以叫外人頭皮發麻。
經歷了一場大變的成都府內也是另一番景象,原本街頭巷尾閒話家常的人們紛紛閉緊了嘴,經歷過一場廝殺的胡府附近更是少有人走動。
對於之前在這裡發生過的廝殺,無論官府還是百姓都隻字不提,就彷彿沒有發生過一般,但有心人都明白,這恐怕是一場風暴的前奏。
城門口的排查看上去鬆鬆垮垮,然而,就在四個城門的城牆高處,一共有四個人被軍士押着在那裡辨認來往行人。這是小賈自己提出的主意,高俅聽了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要知道,成都府乃是西南最重要地商業城市之一,來往商賈遊人衆多,封閉城門很容易引起各方揣測,因此他只能採取這種內緊外鬆的方法。
在長時間的緊張過後,負責看守的幾個軍士漸漸有些鬆懈了下來,就在此時,那個被繩索綁住的漢子突然低聲驚呼道:“秦老大!”
“什麼?”
一句話立刻讓衆人驚醒了過來,一個軍士狠狠抓過那漢子,厲聲問道:“快說,是哪個人?”在得到了漢子的指引之後,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往那羣人望去,隨即眼睛大亮。
“他孃的,這回撈到大魚了!”他本來就是守了近十年城門的老軍,練就了一雙毒眼,此時他也不怕遭了矇騙,吩咐了旁邊同伴幾聲便一路奔下了城樓。在每個城門的隱蔽處,高俅早就準備好了精兵強將,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場。
正像那個慘死地俘虜交待的那樣,秦老大等幾人確實是來成都府勒索贖金的,只不過,這只是捎帶的目的,他們更在乎的是那些寶物的出手情況。若是能在那筆大錢到手的同時從胡憲明那裡撈到一筆額外的錢財,也是一大快事不是麼?
臨到城門處,秦老大的一個手下打躬作揖扯了幾句謊話,隨即按照習慣遞上了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誰知他們一行人正準備進城時,一向有奶就是孃的幾個城門守軍卻不依了。
“就這麼幾個銅子就想進城?”打頭的一個軍士輕蔑地一笑,一個手勢就讓周圍的同伴圍了上來,“我看你們就像是夾帶私賃的,一個也別想走,全部留下盤查!”
“軍爺,我們都是到成都府裡進貨的商人,你看我們這一身輕裝,哪裡會夾帶什麼私貨?”秦老大誤以爲對方是有意刁難想多要錢,連忙伸手止住了幾個手下,滿臉賠笑道,“只要您高擡貴手,我們感激不盡,還請軍爺行一個方便!”
“感激值幾個錢?”那軍士故意東一句西一句地找麻煩,見自己的同伴已經將同時進城的其他百姓趕到了一邊,而另一邊也隱隱準備停當,立刻高聲喝道,“來人哪,將這些賊人拿下!”
就在四周百姓瞪目結舌之際,一大隊全副武裝的精兵從城樓各處涌了出來,將秦老大一行牢牢圍在了當中,人數足有上百之衆。見此情景,秦老大這邊人人面如土色,就連兩個見機得快拔出了腰間暗藏匕首的漢子也禁不住兩腿發軟,其中一個甚至拿捏不住兵器,匕首叮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奉高帥之命捕拿窮兇極惡殺人放火的江洋大盜!”
一句高喊過後,原本還想看看熱鬧的百姓紛紛作鳥獸散。笑話,要是抓的是尋常小偷賊人也就算了,官府出動這麼多精兵,秦老大那些人又看似不是善良之輩,誰都擔心看熱鬧反而招來殺身之禍。只不過是一會兒工夫,原本還有些擁擠的城門頓時顯得空空蕩蕩,就連準備進城的人們也躲得遠遠的。
“嘿,想不到我秦大今天竟陰溝裡翻船,栽在了這個小小的城門口!”秦老大畢竟是曾經的梟雄,仔細一想便清楚了其中玄虛,若不是有人認出了他,官府怎麼會這麼準確無誤地抓了他現行?望着眼前咄咄逼人的軍士,他把心一橫,藏在背後的右手悄悄抓緊了護身匕首。對於一個賭徒來說,行險一搏永遠有值得嘗試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