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間五六個平米的小廳已經擠滿了人,柳老、尚清幾人進廂房後只能站在那裡,衆人目光緊盯着于謙手裡的酒碗,一時間呆立當場,尤其是剛剛已經在廂房裡的諸人,幾個長老更是親自試過,如果是個戲法,房子已經蓋好百十年了,而堅增法師是昨日下午纔到,根本沒有機會做什麼手腳,此時衆人除了相信是本教已經失傳的法式,已不作他想。眼看着于謙很突兀的進廂房,又隨意的將碗端起,這個法術在於謙手中頓時失效,這說明了什麼?
“老大,你回來了,昨天通訊班的說你不讓迎接,一切照常,我們就沒有準備什麼儀式。”小洋親熱的圍着于謙轉了一圈:“老大,打起來沒有,這回搞回來多少錢?”
于謙瞪了小洋一眼,什麼場合問這麼俗氣的話。不過當着衆人的面,沒法駁小洋的面子,只是淡然的將手中的酒碗放下,伸手握住班覺法師的手:“法師,一路辛苦,歡迎回來。”
班覺法師這才發應過來,連忙抽出手來,站直身子,身體長立後五體投地叩首:“黑衣侍第52代守護使丹增班覺拜見神使!”
“黃衣侍守護使扎巴堅增拜見神使!”
“拜見神使!”
一時間房間內桌椅板凳挪開,幾個長老也隨着兩位法師一齊行五體投地大禮,只留下于謙、小洋站在中央。
于謙制止了堅增法師親吻自己腳面的禮節,彎腰將法師扶起:“法師對我有救命之恩,又因法師引薦得遇紫王,謙還欠法師一句謝謝!”
于謙並未因衆人拜倒而慌亂,彎腰動作緩而沉穩,將幾位法師和長老親自一一扶起:“廂房裡空間太小,且隨我去拜過娘娘,再移到庭院裡,我向諸位引薦幾位親人。”
班覺法師連忙閃身讓開,低頭對着柳老等人,手裡轉着念珠,彎腰說道:“歡迎幾位光臨寒舍,且待我等隨神使敬過娘娘,再做招待。”
“不用,我等隨幾位法師一同前去參拜娘娘。”柳老退出廂房說道。
法師疑惑的看向于謙,人是他帶來的。按照規矩,日常即便有外人蔘拜娘娘,也是等法師等人的儀式結束,哪有廟裡正在做法式時,一個遊客跑進來加入的道理。
于謙從人羣讓開的通道昂首通過,只是對着班覺法師微微點頭,法師看到于謙認可,雖不理解緣由,也連忙對着身後的兩個徒弟吩咐:“接引幾個居士參拜。”
庭院裡的濃霧和陰兵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很快廟門正廳洞開,兩隻巨大的牛油蠟燭點了起來,于謙凝望着騎着獒犬,仍如往常一樣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娘娘像,她原來是一位王族的女兒,懷着一顆善良的心,在救苦救難之餘,又深深的愛上一直伴在身邊,卻從沒有見過面的紫王,並且爲了救回受騙而犯錯的紫王,不惜焚化自己的血肉之軀許下咒語,接引紫王千年後的迴歸。
神仙也罷,凡人也罷,只有真性情,才能獲得圓滿的人生,不說紫王與娘娘對自己的再造之恩,單純爲娘娘敢於爲愛作出如此大的犧牲這一點,于謙就萬分敬佩。恭敬地將雙手舉過頭頂合十,再伏身於門外前廳,如此再三後於謙才直身側立,身後十幾個人除了站哨的哈德吉,他信仰的是伊·斯·蘭·教,其餘人全隨着法師一起參拜。
儀式結束,小洋帶領法師的兩個徒弟很快在小院裡備好桌椅,又搭上一個涼棚,掛上電燈泡,現在桑東這邊已經通上了電,按小洋的說法,再過一個月,龍崩寨也會安裝好風力發電機,這片高原經歷了無數代的黑夜,終於在於謙到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裡,第一次擁有了光明。
于謙於正位坐下,並未先介紹柳老等人,而是向班覺法師詢問起此行經過。
原來班覺法師帶着兩個徒弟離開高原,抵達青海後,很快找到了扎西巴武寺,並拜會了神交已久的文直法師。然而不巧的是法會已經改期,堅增法師又出去雲遊,不知前往何處了。文直法師熱情的接待了班覺法師,雖然兩位法師同教不同宗,但在教法教義的領悟上卻有很多共同的理解,於是班覺法師一邊與文直法師交流教義,一邊等文直法師安排人手前往各處寺院打探扎把堅增法師的消息,直到一週前將法師接回扎西巴武寺,兩位老友見面密談後,連夜動身,返回高原。
“法師辛苦了,暫且休息兩日,後面還有些教務需法師打理。”于謙等班覺法師敘述完事情經過,又轉向堅增法師:“這些年老法師一直在藏區追尋紫王和五衣侍的消息,可曾找到一些線索?”
“回神使,老和尚自幼追隨師父在藏區雲遊,早些年偶得了一些線索,聽說幾百年前曾有一族供奉娘娘神像,已遷往拉達克一帶,待我和師父追尋至拉達克時,又聽說已向東南遷移,我們一路追尋過來,找到了這裡,師父在此處一座山頂小廟中將衣鉢傳授於我之後,已然坐化,追隨先師而去,而我得師父指引,在返回途中遇到班覺法師,終尋得黑衣侍一脈。”堅增法師講述到與師父過往時,神色有些痛楚,不過迅疾調整好情緒:“後我又聽說涼州麥積地區有座石窟,那裡有些圖案神像與娘娘極爲相似,又趕往當地,盤庚多年,似乎有線索指向更北的大行山方向,只是年代久遠無法印證。是所日過,命已有減,一切皆有緣法,得紫王和娘娘指引,老和尚終於在兩年前遇到神使,既然神使能得紫王真傳,想必已經知道紫王的下落了。”堅增法師徐徐道來。
“黃衣侍歷代守護使尊法禮王之心,讓謙敬佩,當日與法師相遇,今日看來,謙也相信一切皆是緣法。實不相瞞,謙曾遇到紫王和娘娘,具體地點爲尊者諱,暫且不便相告,待將來時機成熟,稟他老人家認可後,自會帶諸位前往相拜。謙近日北上又有此見聞,正可與堅增法師所得的太行山一帶的線索相印證,分析下來,指引法師向北的線索,卻正與我本教有很大的關聯。”
“紫王和娘娘可安好?”兩位法師齊聲問道
于謙定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卻朝着尚姬和柳蓓伸出手掌,兩人會意,將手上的玳瑁手鍊退下交給於謙。
當日手鍊在哈拉哈河流域的恐龍洞,經娘娘交給兩人時,樸實無華,雖可看出原先色彩斑斕的沁紋卻並無太多出彩之處,但到高原上之後,不知何時一顆顆玳瑁珠上竟然散發出肉眼可見的瑩瑩光芒,當於謙將手鍊放在桌子上之後,月光下,果然閃爍着五彩的毫芒。
“這是娘娘送與兩位姑娘的,還有另外一位姑娘,娘娘也送了一副,前些日謙的朋友被人暗算,得紫王和娘娘親自出手,才救下它們。”于謙話還未說完,一擡頭剛剛還肅穆聆聽的兩位法師已伏身在地,正對着兩副手鍊參拜,幾位長老雖不見得完全聽懂于謙的漢話,但見法師拜,也跟着拜了下去,接着是尚清、柳老也只好隨着拜下去。
又是一陣攙扶,待重新坐定後,于謙接着說道:“這些日我根據一些線索,推斷出本教和紫王的法力正是起源於北方的一種更遙遠的文明,因爲一場災難逃離草原的人們,自北方向西向南遷徙,途經涼州的麥積山,繼續向南,最終來到了高原,這也是紫王和娘娘在北方大草原上,出手相救我那位朋友的原因。因此法師發現的向更北方的線索,其實是本教南傳的過程中遺留下來的,更早於紫王和娘娘所處的時代。”于謙說完稍微停頓一下,給兩位法師消化的時間,接着說道:“因緣際會,我倒是遇到了白衣侍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