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楚卡機場,雖已至半夜,于謙入住的那座營房外間的會議室裡燈火通明卻又煙霧繚繞,惹得柳蓓不時地扇着鼻子,卻又捨不得離開于謙半步。一個月前,也就是在這間會議室,當時機場的主人還是印度軍隊,自己陪着于謙前來談判,故意玩着曖昧來激怒印度人。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舊營房換了新的主人,自己眼看也要成爲這裡的半個女主人了,心裡既有些忐忑,又有些甜蜜。
房間裡,于謙和柳蓓坐在會議桌的一邊,另一邊,則是兩位法師、林峰和毛隊長等人。于謙剛剛聽兩位法師介紹完過往關於獠人的傳說。現在正在討論機場的佈防情況。
柳蓓怔怔地望着牆上的大屏幕,有些出神,自己身邊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呢?幾個月前爲了三千萬元,豁出命接自己家安排的送命的活,面對自己的誘惑又會像個羞澀的大男孩一樣狼狽逃跑,沒有當過一天兵,安排起戰鬥來又井井有條。最讓柳蓓震驚卻是這兩日來於謙的霹靂手段。
先是一個命令斷絕了有着長期反抗王權傳統的哈拉哈人的命運,那個狂熱地崇拜于謙的印軍軍官,嚴格地執行了于謙的命令,幾乎將這個部落的男丁全部殺光。
接着那個姓姜的主任,又被以叛國的罪名押送回去了,而押送的士兵則是由於謙的絕對親信小洋帶隊,又抽調了尚家留在爾豐峰上的30名精銳。至於姜主任叛國的事實真相,裡米金的大首領已經被殺掉了,現在恐怕只有他那個親手殺了裡米金首領的二弟才知道。
柳蓓在下午給於謙房內送茶時,曾聽到于謙和林峰說的最後一句話:“事實真相不重要,結果最重要。”
喧囂了多日的洛渝,兩個鬧得最歡的部落加上姜主任,在於謙回到高原的頭一天,都涼了。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柳蓓心裡再一次發出一聲感嘆。
連續奔波了一天,其實柳蓓已經有些累了,擔心不雅強忍着不敢打哈欠。今天中午尚姬姐姐藉口睏乏說要在弓背山修建的洞宿裡休息,而於謙也沒有拒絕自己跟隨過來。是不是有些什麼事情兩人已經商量好了呢?自己在梅楚卡並沒有專門的宿舍,爲什麼到現在了,連平時很貼心的姐夫也忘了給自己安排住宿的事?還有那自小一個大院長大的定遠哥,不時朝自己擠眉弄眼,不知道打得什麼鬼心思。
會議室牆壁的大顯示屏上,不時地切換着西爾豐峰和溶洞四周各個攝像頭的畫面,方便在會議室裡對現場實時監控。而於謙則拿着激光筆,對着另一塊屏幕上比劃着。
“好,就將這幾坦克佈置在跑道兩側,每臺控制一百八十米的作業面,足以連成一條防線,坦克還要加僞裝網,不能讓那些人狼提前發現,也不能讓印度人空中偵察到。”于謙隨意在跑道盡頭圈了幾下。
“我這就安排下去,讓教導連協助坦克兵完成僞裝。”毛隊長招招手,自己的副手木瓜和小古跑步進來,接令後迅速傳下去。
“還有,林哥,定遠,咱們在這裡佈置的三道電網不要鎖死,這種結構一旦被突破一點,剩下的電源一斷就形同虛設。馬上調整,像九宮八卦陣一樣,讓這些狼人在裡面跑,跑到盡頭,速度降下來了,剛好就是噴火坦克的火力範圍。”
“那好,於兄弟你先坐這兒,我馬上交待下去。”林峰起身正準備走出去,卻像是突然發現了柳蓓一樣又轉回了身子。
“噫,蓓兒,你怎麼還沒有去休息?你趕了一整天的路,別陪着我們熬了,通訊班現在業務都熟了,你也不用盯着了,走,先去休息去。”林峰一副心疼的樣子,邊說邊轉到于謙這邊。
“我…我…”柳蓓我了兩聲,說不出囫圇話來,想說自己沒有宿舍吧,又有點擔心林峰直接給自己另外安排房間,但要讓自己直接起身去于謙的房間,又有些抹不下臉皮。
“我什麼我,現在局勢很緊張,那些人狼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你就住于謙這邊,安全。”
林峰不虧是知心姐夫,連藉口都找好了,不由分說地推起柳蓓就往于謙房間裡推。
柳蓓臉皮刷地一下紅了下來,下意識地反抗了兩下,特別是看到毛定遠正朝自己賊笑時,頭垂得更低了。
“恭送小娘娘”兩位法師齊齊起身唱了個諾。
“這…不…不太好吧,萬一我打擾到人家了呢?”柳蓓期期艾艾,說了半天擠了一句出來,心臟突突地狂跳起來。
“櫃子裡面有備用的洗漱用品,蓓兒你先去休息吧,過會兒我說不定還要去西爾豐峰查看一下。晚上不一定回來呢。”于謙衝着柳蓓笑了笑說道。
如果不是柳老這邊催得太緊,而機場這邊又大敵當前,于謙倒不介意先從培養感情開始,一步步來。這都什麼時候了,如果於謙再次拒絕,不免讓柳老,林峰等人有些心寒,反正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于謙也就順水推舟了。
“嗯”柳蓓蚊吶般輕聲回了句,像個小媳婦一樣小碎步跑進了于謙的房間。
“你們先坐着,我去交待下重新調整電網的事,馬上回來。”林峰硬着頭皮將視若親妹子的柳蓓硬送進于謙的房間,特別是當着兩位法師和毛隊長的面,顯得吃相有點太急了,臉皮上終究有些掛不住,找了個藉口就要出去。
“呃,我去看看噴火坦克調整到位沒有?”毛隊長眼色很活,那邊柳蓓妹子都在房間裡等着了,自己也耗在這裡當電燈泡做什麼,也找了個藉口溜走。
“神使奔波已久,請早點休息,老僧兩人也告退了”博嘎爾人本就有生殖崇拜,這些方面並不死板,兩位法師更是人老成精,再說這柳小娘娘還是自己的白瑪娘娘親點的,有玳瑁手鍊爲證,能早日圓房,也是本教一大喜事。
于謙心思還在人狼的事上,起身送出幾位,並未回到房間,而是又點燃起一支菸,盯着天花板出神。
在與柳蓓和林峰當面溝通中,于謙也漸漸品出了關於這個姜主任出身來歷的味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派系,有紛爭。洛渝正處於各方觀注的風頭浪尖上,作爲掌舵人,態度曖昧,左右逢源是斷不可取的,于謙必須有果斷的抉擇。將姜主任送出洛渝,就是于謙給出的決定。
小洋暫時也不會再回來的,依照于謙的安排,小洋將姜主任送出洛渝之後,會在衣掌山茶馬古道上設立關卡,按于謙的說法,現在局勢緊張,什麼阿貓阿狗的,持個介紹信就能過來當主任,出了安全上的事情誰來負責。
另外一點,人不可能沒有私心,與人狼的決戰于謙沒有必勝的把握,自己命丟在這裡,是能力和責任所在,而小洋還有尚家的後生們與自己不同,他們只是些普通的年輕人,不應該毫無意義地死在人狼的利爪之下。
于謙重新出現在機場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軍營,雖已至半夜,機場上昏暗的燈光下人影憧憧,一隊隊的護鄉軍從K4山道上涌入一號陣地,在那裡,除卻白日裡已經調配上去的***和燃!燒彈之外,于謙又加配了兩道高壓電網,並在電網之後,設置了噴火兵的單兵火力點。
西爾豐峰的半山腰處,林峰正帶着工兵重新佈置電網,沿着山坡的走勢開出一條條通道,等那些人狼順着通道衝向機場時,等待它們的,將是噴火坦克構築的火海。
依照于謙的計劃,西爾豐峰和溶洞口爲第一道防線,只起到預警的作用,人狼衝過來之後,倖存的士兵將躲在工事裡面保命。而自己將在那裡依靠五甲石像拖住那道灰影。如果讓其攻入機場,那將是一邊倒的屠殺。
機場上的幾臺噴火坦克和交叉火力可以遲延和阻隔這些人狼的進攻速度,等人狼衝到空曠的機場之後,一號陣地的重型火箭炮將進行覆蓋式轟擊,能殺多少是多少?再往東,就要看那四元困龍陣是不是靠譜了,說白了,于謙也是盡力而爲之後,剩下的交給天了。
那道驚鴻一現的灰影始終是壓在於謙心頭的一塊巨石,于謙自己心裡明白,其功力遠在那老怪之上,自己拼上性命也不一定能將其拿下,現在於謙所拼的就是,你用法術,我用科技,看誰先撐不住而已。
依照兩位法師提供的關於獠人的傳說來分析,這些人狼極有可能與周康王時代的那場戰爭有關,吃了敗仗的鬼方人來不及退回草原,就順着周國防線以外的荒蕪之地一直遊牧遷徙,遊蕩到高原之上才穩定下來。
如果按照這樣的思路來理解,那麥積山,成都平原還有龍崩寨上留下的鬼方文明的痕跡就容易解釋了,因爲鬼方人曾經在那裡定居過。這也是爲什麼本教與佛教混同之後,藏傳佛教又再次在萬里之遙的北方大草原上興盛起來,因爲同樣有鬼方文明的基因,脫胎於鬼方文明的本教,披上佛教的外衣回到草原上,等同於回到了發源地。
于謙想不明白的是,這些人狼沉寂了幾千年,爲什麼自己剛剛打下梅楚卡,對方卻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是什麼激活了它們,或者是它們有什麼所圖?
面對這種強大的對手,同時又是北方遺族僅留的支脈,能夠談判雙贏,于謙又何償想舉起屠刀?
難啊!對方到現在仍不與自己照面,恐怕談下來的可能性極小,于謙放心不下,走到水管處開始洗漱,準備去掉身上的煙味後去西爾豐峰上查看一番,剛一擡頭,一條毛巾遞了過來,柳蓓正羞答答地站在自己的身後。
“我…我不太會伺侯人,你…別笑我”柳蓓耳根通紅,卻又倔強地向前走了一步。
于謙瞬間明白過來,柳蓓這是以爲自己要休息了。
“蓓兒,你先休息,小洋帶着尚家子弟出去執行任務,西爾峰頂上的守軍難免心裡發慌,擔心自己會成爲棄子,我今晚上去陪他們駐守,穩定下軍心,我們的事,等此事一了,我會向柳老提親。”于謙在毛巾上擦乾了手,雙手捧着柳蓓的臉蛋,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我不在乎提不提親,只要不留下我一人在這裡,讓要陪着你一起去”柳蓓說着眼圈紅了起來。“你一支菸一支菸的抽,我能看得出來,你這次也沒有把握,既然你抱了死戰的決心,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別的我都不在乎。”柳蓓說完,猛撲進于謙懷裡,死死摟住于謙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