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爲公義,還是私情,都需再與這怪物鬥上一鬥,諸位關心謙理解,但大丈夫生而爲人,有些事不可爲,有些事,需拿命去爲。謙不惜此命,也認爲此怪還傷不了我這條命。諸位且到山頂觀戰,看謙如何滅了此怪,此等盛況,恐怕今生再難遇到了”于謙帶領衆人來到一號陣地的山頂,望着空無一人又波譎雲詭的機場,慷慨激昂一番,語氣又轉輕鬆,恢復了淡然的樣子,如果有可能,于謙也不想死,畢竟自己還有那麼多的心願未曾完成,剛剛毛處長提到的六丁石像,于謙突然想到一個主意,說不定可以湊效,和柳老安排好之後,又恢復了自信淡然的樣子。
“老大,我和小洋陪你去,人死卵朝上,幹它孃的,我整個噴火器噴它”老道和小洋站在於謙身邊,準備抄傢伙一起去。
“兩位叔叔且慢,你們備些山泉,以做後路,我陪于謙先去即可”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尚姬也站起來,握住于謙的手並肩而立。
“急報”守在通訊室的羅嫣又急忙趕了過來,敬禮回立馬唸到:“梅楚卡機場發明碼電,請我們立即支援,機場出現急緊事態,一些士兵被咬傷後,開始瘋狂咬人,我們潛伏哨位剛剛報告,機場已經炸開了鍋,處處都是亂跑的士兵”羅嫣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重機槍聲傳來,山頂上衆人連忙轉頭觀望。
此刻雨勢趨緩,但位於山下的梅楚卡機場仍然煙雨朦朧,從山頂上望去,只能看到凌亂的槍火,在毫無建制的亂放,和不時爆起的火光。不多時,裝甲車上12.7毫米重機槍也參與進來,嗵嗵嗵的響個不停,在槍炮聲中,還間雜着慘絕人寰的嚎叫,隔着兩公里都能聽得清楚,不知道現場該是如何一種慘象。
“老大,京城急電,柳老急電,印度外交部門請求我們支援,柳老電告是否支援量力而行,如果頂不住咱先撤,雙邊軍方正在協調開放空域,派轟炸機過來扔***”擔任值班任務的毛隊長急急趕來,邊跑邊喊。
“扔***?那機場一千多士兵不就完了?”于謙略一思索,對着身邊的羅嫣說道:“電告軍方,及前線各單位,立即封鎖南伊曲河谷,任何無事先通報,呼叫無應答的單獨或團伙北上者,立即射殺。請軍區立即調集噴火器材,無論多大困難,都要儘快送到前線,封住河谷。這老怪找了新的宿主,咬了人還會傳染”于謙頓了下,將毛處長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毛處長不斷的點頭,連說馬上安排,之後于謙聲音稍高一些“告訴柳老,必須儘快,不惜代價將那東西運過來,另外,如果事有不諧,你必需儘快決斷,聯絡軍方把機場燒掉,不必等謙和尚姬回來”說完朝尚清老道等人揮揮手,和尚姬向機場奔去。
梅楚卡機場此刻已經變成了屠宰場,鮮血將漫灌機場的洪水染紅。到處都是舉着槍四處亂竄的士兵,不時有人被流彈擊中倒地,或者被戰友撲倒嘶咬。還有更多本已倒地的士兵,晃晃悠悠的從水底站起,面目癡呆,趔趄着身體尋找嘶咬的目標。
本來昨天傍晚發現士兵被掏空心臟和大腦,另有十幾名士兵失蹤之後,恐慌已經傳播開來,而利德爾將軍又遲遲未曾露面處理,薩米特已經預感到不妙,作爲機場最高的駐守官,薩米特再次接管了防務,將各部士兵以整建制的方式安頓在各處工事中,並從內部將工事大門堵死。迪米作爲薩米特的心腹,被薩米特有意安排在了機場東出口離北方軍隊陣地最近的裝甲車工事,並暗暗告知迪米,一旦出現緊急情況,立刻逃往北軍陣地,向那位大神求救。
薩米特將通訊連安排與自己待在同一個工事,並立即向大本營報告這裡的情況,因爲涉及到利德爾將軍本人,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無法直白的講出自己的懷疑,不過也隱晦的指出了將軍自前夜失蹤之後開始的種種異象。同時,薩米特還與自己作市長的岳父聯繫,告知他機場的緊急狀態,希望他能通過私人關係,協調大本營和德里儘快作出決定,與北方息兵,讓這些士兵儘快撤出機場。
一系列妥善的安排,又是相互熟悉的士兵被安排在一起,恐慌很快平息來下,不過因爲工事大門被鎖,無人再肯到外面值哨,機場裡發生什麼,工事裡的人也就無從知道,就連對面陣地上護鄉軍射殺磨刀潭裡的黑蛇青首,傳來重機槍的炮聲時,這些士兵們還在工事裡暗暗祈禱,希望禍水已經被引到了護鄉軍那邊。
而最先被攻擊的廢柴迪米,堅定的執行了薩米特讓他逃往北軍陣地的命令,也未來得及向仍躲在其它工事裡的戰友作出任何示警。
襲擊事件在一個小時前突然爆發,薩米特之前所做的臨時應對,沒有考慮到補給問題,也未考慮到失蹤人員的排查清點。過了午時,磨刀潭那邊的槍聲早已停了,工事裡士兵們又渴又餓,慢慢有膽子大一點的士兵,三三兩兩的出來,想要帶點食物再躲回工事。其中躲藏人數最多的一個傘兵營工事,大門剛剛打開一條縫隙,卻發現整個上午都未露面的有十幾名士兵正歪歪斜斜的站在大門外,個個面色呆滯,卻透着噬人的寒意。
帶頭開門的尉官下意識的想要呵斥,卻見當頭的士兵微微一笑,尉官一個寒戰,這個笑容太可怕了,不是平日面帶愉悅的微笑,而是面部肌肉被撕扯出一個怪異的笑臉。聯想到今日關於有怪物出沒的傳聞,尉官連忙大叫着手下士兵關門,不過已經晚了,十幾名步履蹌踉的士兵順着大門縫隙擠了進去,將正在後退的尉官撲倒瘋狂嘶咬起來,後面更多的士兵則跨過尉官的屍體,向工事內的戰友瘋狂嘶咬。
工事中沉悶的槍聲驚動了整個機場,已經離開工事搬運給養的士兵發現了異狀,紛紛往就近的工事裡逃去,不過沒膝的洪水影響了逃命的速度,還未衝到門口就被昔日的戰友撲倒在地,還有更多的工事未來得及關上門,就被這些已經變異的士兵攻破,衝進內部見人就咬,工事內正常的士兵不得不逃到外面,尋找新的藏身處。
機場的裡的洪水已經鮮血染紅,到處是漂浮的屍體,還不斷有士兵被莫名其妙的拖入水底,不多時再從水底起身時,也變得搖搖晃晃,開始嘶咬他人。而倖存的士兵們,因爲極度的恐慌,甚至也進入失控的狀態,身邊稍有異動就會開火,不少人被流彈擊中倒入水中。薩米特所在的工事並未打開門,正好爲緊急求援贏得了時間。
門外槍聲,士兵們無助的嘶喊聲順着門縫傳入,撞擊着薩米特上校的心臟,這裡有自己步槍旅的士兵,有62旅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混亂中倒在了這骯髒的洪水中,薩米特原本已經麻木的身體再次沸騰起來。等最後一封電文發完,薩米特咬了咬牙,跳上尚且完好的最後一輛裝甲車,吩咐自己的嫡系士兵打開大門,親自操作着重機槍衝了出去。
機場上空雖然煙雨朦朧,但在洪水水面以上兩三米的高度以下,卻是一片清明,望着昔日的戰友們相互開火,那些已經變異的士兵如同野獸般瘋狂撕咬,薩米特心揪了下,一面朝着那些身上有傷口,走路姿態有異的士兵點射,一面吆喝着那些慌亂的士兵朝自己的裝甲車靠攏。
除卻對陣于謙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怯意,薩米特仍然是一名合格的軍官,尤其是在被逼到絕路而爆發出本能的時候。慌亂的士兵看到了上校,很快找到了主心骨,在沒過膝蓋的洪水中拼命的靠攏過來。而靠攏過來的士兵又在薩米特的指揮下槍口朝外,接應着更遠距離的散兵向這裡靠攏。12.7毫米的機槍子彈將那些變異士兵打成碎塊,漂浮在水面上。遠處的士兵看到了希望,也紛紛自發的聚攏,形成三五個的小隊後,背靠着背往裝甲車的方向移動,薩米特這邊的隊伍,很快像滾雪球一樣變得龐大。
裝甲車在機場上繞了個二三百米的彎,眼看着車周已經圍攏了一百多名士兵,薩米特指揮着裝甲車倒車,準備先撤回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工事,再補充彈藥,出來營救更遠處的士兵。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蝟集在裝甲車邊緣的三名士兵突然飛向半空,身子炸烈,一個滿頭銀髮的身影突然從水中騰起,嘴巴張開的幅度比腦袋還大,幾乎看不到臉的存在。銀髮身影如同鱷魚捕食般將從士兵胸腔中迸出的心臟一口吞下,等薩米特回過神調轉槍口時,又消失在水中不見。
“將軍,是將軍……”已經有眼尖的士兵認出這個銀髮身影的身份,瘋狂的嘶喊起來。
剛剛穩定下情緒的士兵再次炸了營,靠近裝甲車的士兵拼命的往車上爬,不惜將自己的戰友從車上拉下,爲自己騰出一個位置,而已經爬上車頂的士兵,則拼命的用槍托砸任何企圖靠近自己的人,甚至直接開火,就連抱着重機槍的薩米特自己,也被這些士兵擠得跪伏在車廂裡,槍口前也是層層疊疊的士兵,根本無法再開火。更多士兵眼見擠不上雲,則朝着就近的工事狂奔,而在這些準備接應的工事門口,薩米特佈置下的重機槍因爲這些士兵的衝擊又形成虛設。
“完了”薩米特心如死灰,絕望的望向東側北軍的陣地。
陰沉沉的天空,烏雲壓頂,天空中不時劃過一道閃電,卻無雷聲傳來,裝甲車被漂浮的屍體卡在水中,已經無法移動。被車頂士兵們壓在下面的薩米特有些窒息,透過壓在自己身上的士兵們的身體縫隙,薩米特看到天空中,一大塊黑雲的正當中,漸漸變得發亮,不多時,一抹消失了多日的陽光穿透了這塊烏雲,拂照大地,但那光芒,放眼望去,卻是猩紅一片。
這是什麼世道?
“萬歲,萬歲,伯利王萬歲”
“伯利神顯靈,快點殺了那羅剎娑”一陣歡呼聲突然響起。
壓在身上的士兵騷動起來,一口溼潤的空氣嗆進胸腔,嗆得被壓在底層的薩米特連連咳嗽,好不容易從人羣中伸出腦袋,一道綠影像是半跪着在洪水中,用膝蓋在水面上飛一般,嗖的一下過去,裝甲車前幾顆腦袋翻飛上天,其中一顆正好落向裝甲車頂,正擁擠在車頂吶喊的士兵們轟的一下跳車散開,這顆腦袋剛巧不巧的被直起身子的薩米特伸手接着。
腦袋泡水時間不短了,已經有些泛白,厚嘴脣和牙齦都因爲肌肉收縮後退,顯得牙齒特別的突兀。圓睜的雙眼裡,棕色的瞳孔收縮成一個小點,只剩下白色的瞳仁。雖只剩下一顆腦袋了,一雙大板牙仍在咔嚓咔嚓的咬着。
“SHIT”薩米特腦子一懵,大罵一聲,把這顆死人腦袋甩出幾米遠,連忙將手在車頂上蹭蹭。
綠影像迴旋鏢一樣,速度極快,在水面上犁出S形曲線,往往身後的屍體尚未倒下,前面又有腦袋飛上了天,眨眼工夫,最靠近士兵們一側,正在尋找目標的變異士兵已經被清除乾淨,那綠影在跑道盡頭折了個彎,砍飛那裡一個落單的變異士兵腦袋後,又在對面殺了個回馬槍,將散落在那裡遊蕩的殭屍送上了天。
像是一陣龍捲風掃過,機場上游蕩的魑魅魍魎被一掃而光,士兵們雷鳴般的歡呼,早已忘了幾天前雙方還曾經戰場撕殺。終於來了,那個戰神終於來了,看到那個盼望已久,曾給讓自己做噩夢的身影,薩米特眼睛有些發酸,像是迷失的孩子,終於被自己的父親找到。吐了些口水捋了捋有些散亂的髮型,又搓掉臉上的鞋印,薩米特平息下激動的心情,準備下車和自己心中的戰神致上最崇高的敬意。
腳下晃了一下,剛剛爬上車頂的薩米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連忙扶着雙聯機槍的槍管穩住身子。剛再次直起腰,下面的裝甲車突然劇烈晃動,十幾噸重的戰車竟然被竟然被舉了起來,薩米特還未來得及叫出聲,一下子滾落到洪水中,完了完了,髮型亂了,這麼狼狽等會兒怎麼見主人呢。
于謙剛剛收住腳步,還未轉身,卻發現正在歡呼的印軍士兵們表情有異,一回頭看到不遠處一輛BMP2戰車正朝自己凌空砸來。
“徒子徒孫被殺光,終於忍不住露面了”于謙冷笑一聲,飛身而起正好落在裝甲車上,將其生生壓向地面。戰車在洪水中砸出一個巨大的水坑,緊接着車門打開,藏身在內的十幾名士兵不要命地朝着工事狂奔而去。
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一身黑衣從水霧中緩緩現形,腦袋位置仍被水汽重重包裹,只能看到滿頭銀髮,卻看不清面相。
“閣下遮遮掩掩,狐潛鼠伏,是見不得人嗎?”周圍的士兵還未完全散開,顧忌着會傷及無辜,于謙並未急着動手。
那黑衣人身形動了一動,卻也未動手,似乎是在觀察于謙,兩人就這樣相互注視打量,局面也冷了下來。
“嘿嘿嘿,我認得你,你就是那個從血池裡走出來的年輕人?”聲音生硬,像電鋸開動一般瘮人,讓人情不自禁的豎起汗毛。
“正是本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日佈下陷阱,陷害紫王於不義,被困於陣中千年的,正是閣下吧”于謙也猜到了個大概。
“嘿嘿嘿,是他自己太蠢,癡心妄想,想要從靈變爲人,違背這天地造化的規律,老僧也是龔行天罰,維護天道,再說,老僧也未騙他,千年已滿,雪峰退化,水精本已形成,是他自己選擇放棄,將好好的一副崑崙玉骨和千年水精便宜了你”
噫?崑崙玉骨?就是自己當日在那石臺上看到的那副骨架嗎,好像已經融於自己的身體。水精於謙倒是知道,當日洞中被烈焰焚身,正是那滴水精落下,才讓自己起死回生。這裡面有太多關於自己的信息,反正要等柳老那邊的運作,于謙倒也不急,乾脆坐到裝甲車頂上點根菸和對方展開舌戰。
“閣下此言差異,紫王爲人敦厚善良,救難無數,何謂有違天道?難道閣下的天道,就是教唆別人利用童男童女,煉化人形嗎?”
“嘿嘿嘿…”那老怪卻不接話。
“閣下,咱能不能正常點說話,別老嘿嘿嘿,嘿嘿嘿,您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請注意下形象”
那黑衣人身形一滯,倒也未生氣,接着說道:“你那紫王只是一片雪靈而已,本非人類,一粒神山飄落的普通冰雪,碰巧被鬼方人的符咒擊中,纔有了意識,吸納神山天地靈氣猶不滿足,竟然對波密王的女兒動了凡念,才惹得老僧出手將其消滅,這也是其咎由自取,咳咳咳”那黑衣人啞着嗓子輕咳幾聲,接着說道:“至於那些童男童女,他們能夠參與千年未現的煌煌大陣,也是造化。”
信息量很大啊,于謙看似隨意,卻在密切的察言觀色,剛剛這老傢伙提到波密王的女兒時,身形有些擺動,語音也有些加重,看來這老傢伙心思也不單純,繼續出言試探。
“別人對白瑪娘娘動不得凡念,管你什麼事兒?莫非閣下還有別的心思?”于謙掏別人心思的本領來自於實踐經驗,察言觀色的本事甚至還要強於拿了心理學碩士學位的柳蓓。
“如果白瑪肯答應與我雙修,光大我教,老僧也不用費如此大的周張,只是那雪靈善於蠱惑,騙了單純的白瑪。在那血池大陣之中,白瑪執迷不悟,竟然祭起血肉咒,要與我同歸於盡。幸得老僧及時凝魂聚魄,寄宿於藏身洞中的青首身上,才得以倖存。嘿嘿嘿,今日老僧要新仇舊怨一起清算,奪了你這身玉骨重新爲人”那黑衣人話音剛落,就欲動手。
“等等,等等,老先生,你也活了一兩千歲了,別動不動就開打,我還沒有問完,我這身玉骨已在洞中千年,你爲何早些時不取,卻要現在害我性命來強奪?還有那水精,長熟了你不什麼不取,偏要等我取了再來搶奪,閣下是不是長了一身的賤骨頭,不搶就不得好過麼?”
“是那雪靈在上面有符咒禁制,老僧近身不得,前些日你催動斫龍大陣,雪靈已經爲你破掉禁制,正在老僧奪舍的好時候,嘿嘿嘿”說到得意之處,那老傢伙又犯嘿嘿嘿的毛病了。